《有株菡萏》沈落

19、吃味

　　翠林山庄。

　　因为凌听寒嫌客栈太过龙蛇混杂，所以在应天府租了这座私人宅园。

　　颜沛萱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为了感谢几人这一路下来对她的关照，说是要自己亲自整一顿晚餐出来以作答谢，便把她的宝贝师兄一起拉去厨房了。

　　深秋的晚风带着冰凉的寒意悄悄席卷了山庄后院。云采南坐在花园的凉亭之中，独自欣赏着满园的萧索。身后一阵微暖，一件披风已披在了肩上，他讪讪地将自己裹紧，“抱歉。我真的很不习惯一个人闷在房间里……”

　　卓无依报以一笑，在他身边坐下，并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云采南眸底的悲怅之色更浓了……她心中在意的只有颜沛萱吧……他努力挤出一个淡然的微笑，“你知道那群杀手是谁派来的对不对？”他缓缓望向远处那株早已凋谢的桂花树，“而且悬赏暗花的幕后主使，你也应该知道的吧……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师兄你真该去开一个铁嘴银牙的算命摊子！”卓无依不禁苦笑道：“你猜对了，一切都是因为我……”

　　“可以告诉我原因么？”云采南抬眼凝睇着她，渴望自己可以帮她分忧。

　　卓无依低下了头。

　　她该怎么说？刺驾的事？菡妃的事？还是金匮的事？这些连一个字都说不得……自从那群白衣杀手出现之后，她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赵蕊搞的鬼。麻衣戴孝，他们是来为王妃仪报仇的。至于那四千两悬赏颜沛萱人头的暗花，十之八九也是赵蕊要跟她“以后慢慢玩”的把戏。如今她已身处皇室内斗的惊涛骇浪之中，早已身不由己。她怎能再拖别人下水？

　　“对不起，师兄……”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裙角，“知道了这些事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师兄还是乖乖养伤好么？”

　　云采南默然，神色尽是掩饰不住的深深失望。

　　“师兄，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颗灾星……”卓无依咬着嘴唇，显出了小女儿的神态，“娘为了我在颜府当丫鬟而要杀沛萱，那人也是因为发现了我在乎沛萱而想尽方法地要至她于死地，如今师兄你又为了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的嘴唇被咬得越来越红，“我身边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受到伤害……也许我真的是颗灾星……”

　　“傻姑娘，你不要一有什么事情，就往自己身上揽。”云采南把她的脸蛋捏成一个笑形，“我都说了那一剑我是故意的挨的，怎么能怪你呢？”况且，如果你真的是一颗灾星那就好了，这样全天下就没有人会跟我抢你。就算你带给我的只有灾难，我也甘之如饴……

　　二人望着西边如血的残阳，久久没有说话。

　　“喂！开饭啦！”凌听寒走过回廊，看到他们两个偎地如此之近的身影，忍不住出声打断。

　　“知道了！”想到晚饭可以吃到颜沛萱亲自做的饭菜，卓无依笑吟吟地说道：“终于可以尝到沛萱的手艺了呢。”

　　凌听寒听她这么说，急忙摆摆手，“萱儿在厨房忙了一下午，做出来的东西不是焦的就是半生不熟的，根本不能吃。晚饭是我去酒楼买来的。”

　　“这样啊……”卓无依失望，“那你们两个先吃吧，我扶云公子进房，然后再照顾他吃饭。”

　　“哦……”看着卓无依扶着云采南远去，凌听寒不自觉地撇撇嘴。

　　晚餐很丰盛，凌听寒买了很多东西。酸辣豆腐，清蒸鲤鱼，酱牛肉，红烧元蹄，还有一个鸡蛋炒白菜。

　　因为云采南伤在左肩，左手一抬起来就会牵动伤口，行动很不方便，所以这些天，一直是卓无依在照顾他，帮他换药，服侍他吃饭。当她端着托盘正要为云采南准备晚餐时，看到这一整桌的菜，便开始编排凌听寒的不是了，“怎么买的都是些重味的东西？又是酸辣，又是酱油。还有鱼，你不知道云公子有伤在身，这些东西都吃不得吗？”

　　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些……凌听寒气鼓鼓地看着她，“酱油又不算重味。再说还有白菜啊。”

　　“酱油吃多了会留疤。”卓无依一边“教训”他，一边把元蹄片和酱牛肉放在茶水里泡了泡。然后挑了些清淡的菜，端进屋去了。

　　凌听寒心里老大不是味儿。她明明说过喜欢的人是他凌听寒嘛，怎么现在对别人这么关心呐？虽然云采南是为了她受伤没错，但是每次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他心里就很有冲过去搅局的冲动。

　　他一个人神游天外，无意识地往嘴巴里扒饭。我喜欢的人明明是萱儿嘛……那小辣婆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跟我有什么关系？

　　颜沛萱看他呆呆傻傻地只是吃饭，并不吃菜，“听寒哥哥？你发什么呆？”

　　“啊？哦！没什么。”凌听寒夹了一大块鲤鱼肉放进颜沛萱的碗里。“萱儿吃鱼。”

　　颜沛萱苦着脸，“萱儿不吃鲤鱼啊……”

　　该死，他竟然忘记了他的宝贝沛萱是不吃鲤鱼的……

　　凌听寒赶忙夹起那块鱼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傻傻地笑了。

　　他并未发现，自己此时心中的感觉。

　　叫做吃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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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凌听寒独自抱剑坐在碧芙小筑的屋顶。

　　如今他们四人，能动手的只剩下两个了。况且事情要了结没这么简单，他必须防着有人偷袭。一只灰色鸽子飞过，凌听寒纵身一跃，抓住它，取下了绑在信鸽脚上的纸卷。纸卷左下角的暗红色牡丹花纹是暗花楼的特有标记……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啊？”卓无依被凌听寒拉着手急急拖到凉亭，怎么也甩脱不掉他的钳制。

　　“我们遇到大麻烦了……”凌听寒正色说道：“现在全天下的人都把那些人的死算到我们账上了。那葛凡根本不是什么魏王旧部，现在武林正道各路英雄结合真正的魏王旧部要在七天之后，也就是九月二十日在宁陵向我们开堂问罪。”

　　“开堂？哈！”卓无依冷笑，“他们以为自己是谁？是不是还要问审？！”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总之绝不能将沛萱带去，这次大会估计有上千人。”凌听寒无奈一笑，“这个血洗武林的罪名，我们一旦背定……”他没有说下去。

　　一千人？卓无依心下暗自盘算，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糟，“如果我没有记错，南京知州兼安抚使是赵普赵丞相的大儿子赵承宗。”

　　“你想干什么？！”凌听寒听到她这么说眼角顿时一跳。

　　“他们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竟然敢联合魏王旧部！”卓无依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我要逼他发兵，围剿宁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