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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其二 ...
“若萱,若萱。”
我如梦初醒,是公主在唤我。
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心神不宁。
我应了声,从破败得不行地红木橱柜里翻出一件看上去很新的鹅黄短袄,掸掉上面的微尘,走出去了。
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脸冻得通红,朝我招着手,满脸笑意。
她招呼我过去,示意我抬头,“若萱,下雪了。”
片片鹅毛落在我们头顶,我抬手接住一瓣小小的雪花,心里却不是滋味——这个冬天,只怕不好过了。
内务拨过来的银两一次比一次少,维持正常生活本就举步维艰,如今再加上这大雪寒霜…
公主脸上荡着盈盈笑意,朝我说:“听说皇兄打了胜仗,昨日回的京,不久就会来了的吧。”
我一怔,犹然记起了三年前那人的那番话。
——“大雪落京之日,我便会归来。”
一年,两年,三年,果真没有食言。
我敛了情绪,替公主加上短袄。
小姑娘哪怕冻得鼻子都红了,目光却仍向着木门那头。
“若萱,你快去门口迎着。”
“是。”
雪月下越大,白色盖满了屋檐,青石板地,还有屋外那株寒梅。
该来的人还是没来。
除了听见路过的小宦提几句七皇子被皇上召入宫中的事之外,我便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了。
我这颗心,久久放不下来。
良久,寒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我耐不住寒冷,蹲在墙角蜷成一团,哪想,竟睡着了。
梦中,战火纷飞,金鼓连天,狼烟烧到了边郡。
英气的少年将军捞出了淤泥中满身污垢的我,用世界上最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别怕,我会救你。”
他拉我上马,扯下旌红披风罩在我身上,拔剑刺向旁边拿着狼刀向我们砍来的边翼士兵,一剑封喉。
那日,他直斩敌方将领首级,率领的朝廷军大胜犯上的边翼铁骑。
他救了所有人,不止是我。
平定了反乱后,他班师回朝的那日,郡里的百姓俯身跪地相送,我也不除外。
我攥着手里的玉印,用任何人都听不见的声音暗暗许愿:“如果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做什么都值得…”
那枚玉印,是那日他带我上马,恰巧掉入我怀中的。
或许这就是缘分,注定我会再见到他。
爹爹告诉我,那是当朝的七皇子,是天子的儿子。
后来,我不顾爹娘反对,毅然决然入了这深宫。
再后来,再后来怎么样了呢……
再后来,寒风乍起,我被一阵脚步声惊醒了。
入了夜,朦朦胧胧的,我面前站着一人,披着甲胄,身后还是那条旌红披风,是他。
他脸上多了些风霜和伤痕,朝我伸手:“若萱,地上凉,起来吧。”
我须臾失神,一如当年。
我递出冻的通红的手,眼眶有些酸涩:“殿下,果真没有失约。”
他搀着我起身,淡淡一笑道:“我从不失约。”
我引着他进门,脸上的笑意不加掩饰:“公主今日得知殿下回来,不知有多高兴,殿下快去厢房看看公主吧。”
进了门,他看着庭院里那些残破和简陋的物件,止住了脚步。
他眼底多了丝阴霾,指节牢牢地攥紧佩剑:“你们就住在这?”
我合上木门,心领神会,只是讪讪干笑:“殿下您也知道,宫里的那些主子们,对我们…一向如此。”
悄无声息后,他一拳砸向身侧的红石柱梁,眼底满是不甘。
“该死…”
他这番许是动静大了些,惊到了厢房里的小公主。
“若萱,动静怎的这般大,是皇兄来了吗?”
我没做回应,反而望向他,“殿下,公主在等您。”
他颔首点点头,随手把佩剑丢到了门旮旯,敲了敲门进了厢房。
趁着这兄妹俩聊的甚欢,我沏了壶暖身子的枸杞茶送进去了。
公主就着那聊天的倦意和枸杞茶带来的暖意,入睡了。
他替他妹妹掖好被子后,搬了凳子坐在塌前,就那样,不声不响的,看着塌上的小姑娘。
我不便多打扰,正欲退出去,不想却被他叫住了。
“若萱。”
我回过头,有些疑惑,“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过来一下。”
他抬眸扫了扫坐在阁床上的公主,又望向我,起身跨步走向屋外,像要交代什么大事。
雪依旧在下,我随着他出去了。
“父皇病重了。”
我有些震惊:“怎么会…”
他眸光淬冷,不加任何掩饰:“我想争皇位。”
我心头一凛,下意识看向四周,想确认是否隔墙有耳。
“殿下…你说真的吗?”
“是。这次出征和面见父皇,让我彻底明白一件事——我若不争,死的便是我自己,我若不让万人臣服,便会让万人踩在脚底。”他眸底尽染冷意,如同掉入冰窟窿一般。
他一桩桩一件件的讲述着自己心中的不甘。
“三年前,我受命出征边翼,我的兵被指派并入二哥麾下的轻机营之中,这三年,我们整日吃的是边驿的野菜,穿的是营内士兵穿剩下的铠甲,尽管这样,我的兵也依旧是前线突击边翼心脏的一把最锋利的刃,决战之际,二哥命我率一队将士绕狼牙山,直击边翼左翼。我依了军令,可哪想狼牙山才是边翼人真正的陷阱,他们像是瓮中捉鳖一样看着我们乖乖过去受死。那是我才明白,消息泄出去了,我被卖了,而这只幕后黑手,就是和我同出一父的亲兄长。”
他说到此处,声音沉了下来,我看得到他眼底的难过。
“身前杀来的是凶悍的边翼匪徒,身后跟着一群想要我命的恶狼,我腹背受敌,垂死之际,是昔日同我征战的过命的兄弟们前来相救,才保住了一条命。他们杀尽了守在狼牙山的边翼兵,为决战打开了最后的一条甬道,战死了不少人。大战胜利,二哥将功劳悉数夺去,只留个救驾有功的噱头赏给了他们。”
许是雪太大了,竟压断了院里寒梅的枝头。
“那日,我身中数刀,刀刀皆险中要害。连来就诊的郎中都说无力回天,让赶紧备好草席。可我不敢,我怕我死了,那群六亲不认的东西会对莹儿下手,他们做的出来,真的,他们做的出来!莹儿的腿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去觐见父皇,向他陈述事实,可他听完只对我说了一句话——生在帝王家,便不在有兄弟之情可言。你想要的东西,你就得亲自去争。”
他今夜就像天上桀骜不驯的鹰,露出了自己的全部爪牙。
“或许这就是命,不受宠的皇子的烂命。”
“天公不作美,要我认了这烂命,可我偏不认!”
“我要的东西,我就得去争!”
我的心突然被攥的生疼。
这几年,足矣磨平一个人所有的棱角。
这才是他,深藏不露,野心勃勃。
等这世间安静,安静得只剩雪声,我颔首,莞尔一笑,对他说:“好。”
他好像对我的反应有些难以置信,“若萱…你…”
“殿下,去做吧,去覆了这该死的天命。”
他眼底黑的深沉,像是噙着泪,与我相视一笑:“好。”
那日过后,他一改往日唯命是从的模样,变得深沉起来,让任何人都摸不透他。
外面有传言说,他勾结营州刘氏,也就是他的母族,说他结党营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开春后,我们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不再住着破败的小庭院,每天的伙食和月俸禄也不再被人克扣,我知道那都是他的功劳。
我偶尔会去看看他,带上小公主给他写的信和我给他煲的鱼汤。
很不凑巧的是,每次我来,他都在办正事。尽管如此,他也不让我避讳,只是让我站在那儿等他谈完。
我知道,他想让我亲眼见证他的成功。
夏秋弹指一瞬,窗外的寒梅又结起了花苞,待着寒冬再一展芳华。
听路过的小宦们说,二皇子的参汤吊不住皇帝的命了,皇上怕是扛不住这个冬天了。
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要开始了。
他们一嘴一眼的分析着宫中的局势,在想自己投身哪位主子的阵营才能避免一劫。
冬至那天,还没等到皇帝驾崩,太子便在寝宫遭人刺杀了,凶手是侍奉在太子身侧的侧妃沈氏。沈氏恐被追责,服了毒药当场自杀,以绝后患。
而沈氏,正是七皇子生母刘氏的遗孤外甥女。
朝中甚至有心怀不轨之人煽风点火,传出七皇子狼子野心,暗结党羽,欲夺天下的流言蜚语。
桩桩件件,弑兄的矛头倏地指向了他。
刑部侍郎当即拍案派人前去捉拿他,营州刘氏一党也为此受到牵连,在朝上被二皇子一党以及太子余党接连打压,若不是真相尚未水落石出,恐怕就得背上弑君谋反的罪名了。
恰逢入冬的这几日,我受了些凉,又得了他入狱的消息,更是食不下咽,整日筹谋着如何见他一面。
他入狱的第三日,有在高贵妃宫中当差的朋友给我传信,说高贵妃昨儿出宫去了诏狱,伙同二皇子一起,对他动了私刑。
我心头一紧,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心底由然而生。
高贵妃是太子生母,居皇后之下权力最滔天的女人。若这件事真是他做的,高贵妃他们不会放过他的,一定不会。
我忍不住,我怕他出事,我怕他被打倒,我怕他翻不了身。
我拿着这几个月来省下的所有钱,去买通了狱卒。
狱卒领着我走进诏狱时,我的心止不住的狂跳。
在牢门的另一侧,我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他。
他匍匐在干草上,嘴唇冻得发白,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骇人得很。
我朝他走近,手指不住颤抖,我唤他:“殿下…”
他抖了个激灵,扭过头来,看见我有些诧异:“若萱?你怎么会来这?”
我鼻子酸酸的,颤着声:“诏狱这么冷,你又受了伤,我真怕…”
他从干草堆上爬起来,拖着身子向我靠近,锁链在他身上咯吱作响。
他嗤笑一声:“区区小伤,何足挂齿。他们得意不了多久的。”
我不懂他是何意,更不明白谋杀太子的真凶究竟是何人。
我问他:“太子此事,真是你下的杀手?”
“自然不是。我即使再怎么狼子野心,也不会公然谋杀亲兄,还露出那么大的马脚。”他顿了顿,而后又接着说道,“让我没想到的是,二哥的动作竟如此之快,杀了我个措手不及。”
他此话一出,我心中已有定数。
“那殿下准备怎么还击?”
他握紧了拳头,手指捏的咯咯作响,眸中满是狠戾:“自是为我的好二哥备下了一份大礼。”
我不解其意。
他接着说:“父皇病危,单靠参汤已经吊不住那口气了,二哥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太子皇兄下手,自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我的人查到,他在京郊一处猎场藏了兵马一万余人,加上手里握着的兵权,只待父皇拟订传位诏书,届时,逼宫与否,全凭心而定。事情做到了这个份上,我李愈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之徒,不送份大礼回去,岂不是浪费了二哥赠我的牢狱之灾。”
他舔了舔嘴角处的伤口,像只嗜血的野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明日你便知道了。”
“殿下准备何时洗脱冤屈?”
“若萱,你不懂。眼下,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离开昭狱,只会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二哥自以为击溃了我,实则不然,这场权力的戏码,从始至终,我都是那个胜者。”
他把眼神转过来,牢牢盯住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就看着吧,若萱,看我怎么夺得我想要的一切。”
“嗯,我会一直看着,看着你赢。”
我不在做多的询问,知道他是平安的,我悬着的那颗心,也总算落下了。
临走前,他嘱托我,要我好好保护自己还有莹儿。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我们早已身处在了风暴之中,避无可避。
翌日早晨,新颁的那道圣旨,让整个京城都炸开了锅。
我也去打听了。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为二殿下准备的大礼,竟会如此——吃斋念佛,久居深宫的皇后娘娘竟认了他做养子。
这份大礼,确实足矣冲击二殿下。
渐渐入冬,院里那颗寒梅虽早已结满了花苞,却迟迟不肯绽放。
它是在等那场雪。
小寒那日,皇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他死前,下了此生最后一道圣旨——传位于皇后长子暨七皇子李愈,封二皇子李绅为广平王,坐镇广平十二郡。
皇后亲自宣读圣旨,大理寺卿将太子毙命那晚的证据一一罗列出来,认为沈氏非他指使,为他洗脱了弑兄的罪名。
那日,素车白马,举国恸哭。礼部来传令,说宫内所有侍人都要去大殿外跪着替先帝守灵。
我没去。
那日风大,我拿了件大氅,去了昭狱迎他。
接他出昭狱的人很多,不缺我一个。可在这么多人里,他却一眼就看到了我。
他瘦得很了,触我面颊的时候,我连指骨都能感觉到。
又是一阵寒风刮来,我把大氅递给他,风里,我用了只有我们俩可以听到的声音,对他说:“小心。”
二皇子不会甘心,这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
他的发丝在风中摇曳,眼神一直在我身上流转。
良久,才吐出一字,“好。”
他没有与我寒暄多久,而是先一步去了大殿吊唁。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一瞬我是失神的。竟没留意到,一枚极细的雪花,在我鼻尖融化。
又下雪了啊。
剩下的时间,我没敢再耽搁,回到了大殿外,跟着众侍人们一齐跪着,替先帝祈福。
入冬的第一场雪,倒是与那些白麻衣相衬。
看着大殿内披着白麻衣的朝臣们进进出出,人人都苦着一张脸,我只觉有一瞬不对劲。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突然,脑中那根绷紧的悬好似断了——二皇子!吊唁的人里没有二皇子!
我正欲起身,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吁马声,紧接着就有士兵举着武器围上大殿。
二皇子翻身下马,眼神盯住大殿里的他,几近扭曲。
有朝臣瞧这阵仗,不免内心激愤:“二殿下这是意欲何为!”
二皇子不以为意,慢慢踏上台阶,拨开人群一步一步朝先帝的灵位走去,用足矣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说:“我疑圣旨有假!”
此话一出,七皇子一党的朝臣自然坐不住,反驳道:“你什么意思!圣旨由先帝亲自下诏,交于皇后娘娘之手,怎会有假!二殿下如此是蔑视皇威不成?”
二皇子冷嗤一声,从腰间拔出佩剑,剑锋直指他面门。
“圣旨正是经由皇后娘娘之手,所以才可疑!皇后认了七弟做继子,为了既得利益早就是不是一丘之貉了!说我蔑视皇威,那这般偷梁换柱的行为又叫什么呢!”
底下有追随二皇子的朝臣开始狗仗人势起来:“一丘之貉!一丘之貉!”
面对这一番威慑,皇后倒是波澜不惊,气定神闲抿了一口茶,只用余光扫了扫那骚乱,依旧摆着那端庄的姿态,不为所动。
他用食指指节轻轻挑开直指他面门的剑锋,声音冰冷得如同掉入冰窖:“二哥在父皇灵前摆如此大的架势,不合时宜吧。”
二皇子狠戾必现,露出了他那一直藏着的獠牙。
“七皇子李愈私俢圣旨,蓄意夺权,为大不孝!我等即于先帝灵前将此逆子就地正法,重负清明,以清君侧!拿下!”
话音刚落,从四方开始涌入装备整齐的护卫军,将灵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各路大臣如倒堤后的蚂蚁,四下逃窜。皇后哪怕在这种情况下也如泰山巍然不倒,在亲卫的保护下,远离了纷争。
我在意殿内种种,又心忧他的安危。
在所有人都如鱼雀般朝外头跑之际,全然不顾漫天飞雪,逆了整个世界,朝他奔去。
殿内早已“鸟雀”散尽,所谓的守灵被这场纷乱扰的一团糟。
“七弟,你输了。单凭皇后这座靠山,你是赢不了我的。出身低微,兵权旁落,还有那一腔英勇的傻气,这些都是你的弱点,你注定会败。”
“你真这么以为吗,二哥?”
他冷哼一声,风驰电掣一瞬,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抽出利剑,挑开二皇子横起的利剑,反客为主的直指对手面门。
“你不会真以为围了皇城,自己就胜券在握了吧,那你真是太天真了,二哥。”
二皇子迅速反应,方才被他挑开的剑,又重新横亘在他们之中,有些艰难的挡住了他那势如破竹的进攻。
“你说什么?”
见剑被二皇子挡下,他又调动全身内力,在二皇子反应不及之际,一掌直击对手胸口。
这一掌威力非凡,直接将人震出了大殿。
二皇子踉跄几下才稳住步子,用手蹭掉嘴角鲜血,讥讽道:“扮猪吃虎。”
这是让我始料未及的。
我看着他提着剑追了出来,迎着人就劈了上去,与二皇子厮杀的难舍难分。
这似是最后的决战。
“好戏才刚刚开始,二哥。”
他从衣袖里抽出传信筒,扯了引线,朝天上放去。信号烟火在飞雪中轰然爆裂,传递出了某些指令。
我还没来得及上台阶,就被前来护卫的宫廷军拦住了,他们说,那不是你可以参与的战争。
我从他们染血的铠甲缝隙中,看见了挂在他唇边的一抹红,还有散落头顶的纯白。
二皇子有些略占下风,面目狰狞:“得意什么,不过是武功技高一筹,等郊外的精兵攻入,你的项上人头,就难保了。”
他提起剑,剑尖带起未化的霜雪,又一次斩向眼前面目可憎的他的兄长。
我站在那些高大的宫廷军身后,不进也不退,只默默注视着这场斗争。
旁边像是统领的人挥了挥手,低声下了命令:“上。”
那些士兵见自己主子落于下风,不再充耳不闻,他们又重新握起兵器,向他围去。
我承认,那一瞬间,我是真的慌了,像是被人用力捏住心脏。
他从与二皇子对峙的战局中抽出身来,又转而对付那些蜂拥而上的士兵。
二皇子为了不让自己倒下,用剑支撑着身体,残喘着:“了无遗憾的去死吧,七弟。”
“那未必。”
他沉重的声音从围堵中依旧清晰,只是里面夹杂着一丝疲惫。
话音刚落,方才被宫廷军攻占的南门突然被人破开,如火蛇一般的队伍钻了进来加入战局。
——来者正是禁卫军。
他们踏马而来,我脚步一蹴,下意识的闪到了一边。他们边解决着拦截找死的宫廷军,一边朝他那边冲去。
我搓着手心,早已明白,禁卫军是他的人。
火蛇露出骇人的獠牙,尽情施展着他们的野性,将一切敌人厮杀殆尽。
直到他周围的敌人被清理干净,那锦衣卫的统领才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跪在他面前,恭敬道:“属下救驾来吃,殿下莫怪。”
“我无大碍,起来吧。”
话虽然是对那统领说的,可那双凌厉的眼,却始终盯着在属下支撑下苟延残喘的二皇子。
“禁卫军不是一直养在先帝手下吗,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早说过,好戏开始了。”
他才是那个掌控大局的人。
“哼,不过是区区禁卫军,翻的了什么天!等城郊的精兵前来,你还是得死!”
“你太天真了,二哥。禁卫军能出现在这,就说明你在城郊那些精兵,早已死于他们刀下。”
二皇子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这场权力的斗争,你输了。”
他的声音如同这寒冬里纷飞的霜雪一般,骨子里都透露着冰冷。
我只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他好似也看见了我,不经意间,勾起了唇,流露出一抹浅笑。
只那一瞬。
禁卫闻言而上,缴了二皇子手中兵器,将他擒住。作为败者,他只能如案上牛马,任人宰割。
他也扔了手中那柄染满鲜血的刀,带着疲容,朝我走来。
我在人群之后,静静等待着他靠近。
他走近,用将近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我赢了。”
“嗯,我看到了。”我哽咽道。
霜雪从我们脸颊旁飘过,纯白落在头顶,盛大而灿烂。
“我早料到你会……”
“去死吧!”
一抹寒光从我眼前闪过,我惊呼,“小心!”
二皇子持剑从他身后袭来,那一刻,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即将刺入他心脏那瞬,我什么也来不及想,只知道我不能让他死。我倒提一口气,用了全身气力,将他推开。
那冰冷的剑刃刺进我胸口的时候,我是没有感觉的,看着他安然无恙,我竟还有点高兴。
他反应过来,怒火再按捺不住,将二皇子一掌劈开。那一掌几乎用了他九成功力,他根本没打算给对方留活口。
我只感觉胸口冰冰凉凉的,喉中自深处泛起一丝腥甜。整个人感觉被抽空似的,朝后跌去。
他从没露出过那么可怕的表情,从未。
在我失力朝后跌去那瞬,他将我拥入怀中,用冰凉的手握住我那更冰冷的手。
“若萱,不会有事的…太医马上就到…”他声音里带着一点沉重的鼻音。
我眼前混沌起来,黑一片白一片的。
我呢喃道:“殿下…”
我本想安慰他,告诉他我没事,可话刚到嘴边,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下一瞬,血涌上了喉,将我的话堵的死死的。
二皇子最后这一剑极其狠厉,虽没直接贯穿心脏,却将心脉尽数震伤。
也就是说,无力回天——他与我都心如明镜。
我哆嗦着嘴唇,血却从唇齿间流了出来:“一恩还一恩,殿下,这一剑是我还给你的…”
他颤抖着:“别说了…若萱…”
我用了最后的力气,艰难的抬手从袖中摸索出一物,塞进他手中。
“这是那年,你捡我的时候,掉落在我身上的 ,现在是时候还给你了…”
他捏着那枚玉印,有些诧异。
“这些年,能跟在你身边,看你实现愿望,我已是知足了…”
“小公主以后就要换人照顾了,我实在不放心,你得找个体贴懂事的侍女…”
“雪又大了,不知道院子里的梅花开了没…”
我混混沌沌,稀里糊涂的说着胡话。他哽咽着,也不打断我,任由我说。
“不能等到殿下你穿上龙袍登基的那一天了,好可惜啊…”
“我会救你,我会带你回家的。”他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哽咽。
“我爹告诉过我,同淋一场雪的人,来世会再相逢的,所以我等着你…”
“唯独遗憾的是,从未告诉过你,在污水泥沼中你把我捞起的那日,我便已经把全部的心交给你了…”
话已至此,我再无力气。我听不见远处那兵器交接的声音,听不见风声,唯有他撕心裂肺的痛哭,听得真真切切。
霜雪落在我眼角,我却无力再将它拂去,只缓缓闭上了眼。
雪片与风鏖战,热泪与风缴缠,一笑琅然。
这一生,霜雪落满头,也算共白首。
通——篇——扯——蛋
最后一句来源孙周卿的《水仙子?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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