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奶糖味的》磊磊子

1、第 1 章

　　刚刚入秋，空气里的燥热还未完全散去，更何况江城是有名的拥有“火炉”之称的城市，几乎透不过气的温度让人抓狂。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各式各样的地摊就都摆了出来，问津大道是主干道，摊子摆的也最多，所以尤为热闹，偌大的一条路，被小贩们用喷漆分成一格格的，每个格子上写着极为嚣张的“占”字，颇有几分占地为王的架势。
　　批发甩卖衣服的，从农村拖来卖新鲜水果的，还有几个一看就是没有好好贯彻新时代新思想的小摊，摊上赫然摆着几本《草根大师教你这样吃延年益寿！》、《晚上千万不要做的几件事》、《驱鬼大法九九八十一招》等等诸如此类的书。闷热的空气里还裹挟着嘈杂的大喇叭声：“好甜好甜的西瓜，不甜不要钱！”
　　夜市摆在问津大道靠左的一边，隔着一条马路就是问津大道的中心，江城派出所就在那里，隔着一条马路的小贩们顶风作案。
　　段袂倚着墙，两条长腿闲散地搭着，懒懒散散的玩手机，眉头的紧蹙却透露出了他内心的烦躁。
　　他在给好兄弟陆祁发消息。
　　段袂：“江城派出所，速来。”
　　漏气王：“哟呵，进局子了？咋回事啊袂哥？”
　　隔着手机屏段袂都能想到陆祁那副幸灾乐祸的笑脸，他掐掐眉头，懒得再理他，消息到了就行，他烦躁地将手机塞进衣服兜，下意识地掏了掏烟盒，却摸了个空，段袂想起来了，烟在前几天被他爸丢了，还虎下脸骂得他狗血淋头。
　　不顺心的事似乎总是一个个的排着来，段袂没烟，手机电量也快完了，天又热，诸事不顺，他没有秉持当代优秀青年的良好素养，毫不客气地说了句国骂。
　　其他几个人还在审讯室里，他斜斜地靠着墙，不太舒服，就借着上厕所的理由走出大厅，段袂对这里不熟，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个长廊。
　　这条长廊估计是不常用，灯光暗暗沉沉的，有一个灯忽灭忽亮的，竭力发出最后一丝微光。段袂觉得这条长廊怪阴森的，他也没兴趣再逛下去。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手机。
　　陆祁给他发了消息：“袂哥我到了，你在哪？”
　　段袂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审讯室门口，等我。”
　　段袂掉头想走，余光不经意瞟过了一个拐角，意外地发现一个男人站在那。
　　身材单薄，正低着头点烟，头发微微凌乱但不显邋遢，男人本来是背对着段袂的，因为有风，打火机半天点不着，男人微微侧身，点燃了烟，脖子向下倾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段袂也看清楚了他的长相，意料之外的清秀，跟身上隐隐透出的戾气大相径庭。
　　段袂扫了他一眼，没再探究，直直地和男人擦肩而过，鼻尖擦过一丝甜腻。
　　他皱皱眉。
　　怎么有股奶糖味？
　　段袂到审讯室门口的时候，陆祁正蹲在地上，拿着手机在游戏里杀得热火朝天。
　　“操，这是老子的人头！”
　　陆祁差点蹦起来，这个傻逼队友不仅抢了他即将五杀的人头，还侧身避开了对面的一个大，正中丝血的陆祁，屏幕黑下来。
　　陆祁脸都快裂开了，丝毫没有顾忌这里是派出所，他骂骂咧咧地直接点击快捷消息，“请大家打开语音。”准备好好地给这不长眼的队友进行一下言语和精神的洗礼。
　　段袂没有直接过去，他掏出手机，打开联系人，点击漏气王。
　　陆祁正和傻逼队友对骂得起劲，一口气堵在胸口没地方撒，好巧不巧来个电话，他看都没看直接接了：“一个个的都他妈有病吧，打你妈的电……”
　　“是我。”
　　段袂离陆祁不远，在一个角落，陆祁没有看到，段袂却清楚地看到陆祁脸上的肉颤了颤。
　　陆祁这把游戏赢了，直接举报了刚刚那个队友，退了游戏，正色道：“袂哥你在哪，我等好久了。”
　　段袂没再逗他，直接走了过去，陆祁看到了他，刚刚的不痛快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笑嘻嘻地招手，手不老实地搭上了段袂的肩，咧着嘴笑：“我记得你上次进局子还是上个星期吧，咋的袂哥，爱上这地儿了，准备一周一游？”
　　意料之中的幸灾乐祸。
　　段袂瞥他一眼，拍掉他的手：“叶青青带了一伙人来堵我。”
　　陆祁倒吸了一口气，笑得猥琐：“不是吧，那女的对你还贼心不死啊？”
　　段袂淡淡嗯了一声。
　　“要我说袂哥，叶青青长得挺正点啊，对你也是那叫个情深意重的，要是我我早就收了……”
　　段袂不说话，嘴角弯了弯，朝着陆祁笑，陆祁被笑得心里发毛，乖乖做了个缝嘴的手势停下了话匣子。
　　审讯他们的警官出来找段袂，段袂点点头进门，陆祁听到段袂的嗤笑声，带着点点沙哑。
　　他说：“她还不够劲。”
　　声音很低，跟着风被关在审讯室门内。
　　段袂跟着陆祁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外面比局里还热上一个度，段袂将半长的头发都撩到耳后，露出了黄色的挂耳染，凭空给他添了一点骚气。
　　陆祁走在他旁边，看他的头发：“袂哥你这头发整得挺花里胡哨，明天我也去弄一个。”
　　段袂停下脚步，手插在兜里，欠揍的话蹦了出来：“染这个啊，得看脸。”
　　陆祁愣了一会儿，有点郁闷，抡起拳头就想锤段袂，却被段袂反手一夹，牢牢地制住了，陆祁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得，掐着嗓子撒娇：“袂哥哥……”段袂立即撒手，嫌弃地瞥他一眼。
　　听着陆祁骚包的调调，段袂忍住了揍他的冲动。
　　陆祁见好就收，又打开了话匣子：“袂哥，你说你前前后后谈过这么多女朋友，少说也有七八个了吧，真就一个也没碰过？”
　　段袂不耐烦听他念叨：“没碰。”
　　他朝陆祁伸手，陆祁会意，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递给段袂，段袂拿了根烟，吸口气点燃，慢慢吐出来，压制住了内心的烦躁。
　　陆祁看着咂舌，长得帅就是好啊，抽个烟也能抽出轻佻散漫的性感。
　　他转移了话题：“再过不久就开学了吧，我可听说了，还是秦古董带你，你上次把他得罪了，估计不太好过。”
　　每个学校几乎都有一个古板严肃的教导主任，秦古董也是。
　　秦古董不叫秦古董，他的名字还挺有文化，叫秦行止，景行行止的行止，这个名字之前还让许多女生暗暗幻想了好久，以为是个帅气儒雅的老师，没想到是个古板老头。
　　段袂得罪他也是一个意外。
　　高二一个晚自习，段袂翘了课，溜去厕所抽烟，一根还没解决，正好和茶喝多了下来解决生理问题的秦古董撞了个正着，秦古董刚刚训完一批学生，一口气没处撒，偏偏段袂就撞枪口上了，秦古董扯着段袂就这厕所门口训了半个多小时，就这半个小时里，秦古董帮段袂都想好了以后开挖掘机挖掘机坏了上哪修，娶不到媳妇以后老了也没人送终的悲惨人生，末了还气呼呼地甩下一句话，让段袂在星期一升旗仪式上做个全校检讨。
　　段袂出了名的难管，自然不会做检讨，在全校师生在操场等着他做检讨的时候，段袂早就翻墙出了校，找上几个狐朋狗友打球去了。这次事件让秦古董气得人仰马翻，彻彻底底盯上了段袂。
　　段袂吸完烟，掐了烟头丢进垃圾桶，他不在意地勾勾唇，顺带装了个逼：“你看你袂哥怕过谁？”
　　陆祁很配合他，巴掌鼓地哗哗响：“论拽还是咱袂哥拽。”
　　段袂被他逗笑了，笑骂一句：“操。”
　　天很晚了，夜市大部队都撤了摊，陆陆续续回家，大部分的人往西区走，西区是老早以前的老旧小区集中区，那块地儿至今还有几栋烂尾楼，在繁华的江城内显得格外突兀，像是被文明抛下了的废墟。
　　问津大道往东，就是东区，江城经济最发达的地儿，高耸的大楼盘在深夜里仿佛潜伏在云里的巨兽，政府新投的几个项目也统统在东区。
　　西区东区隔着几条街道遥遥相望，明明只有十几分钟的距离却好像隔了个十万八千里，被无形地划分开来，好像永远都没法交集。
　　段袂想回租的小公寓，突然想到公寓租金今天到期了，他现在手头没钱没法续租，总不能天天睡大街吧。家里也不好回。段袂在暑假前刚立下军令状，要一个人搬出去住，现在回去未免有点打脸。
　　段少爷在睡大街和回家丢面子中不带一丝犹豫地选择了第二个，面子可以丢，大街不能睡。
　　他打了家里司机的电话，电话刚打完陆祁就被一群朋友打电话叫去了电玩城，段袂不想去凑热闹，送走了陆祁。
　　他站在路边等车，手机没了电，段家离这里有些远，估计一时半会司机也来不了，他有些闲得发慌。
　　段袂站在路灯下，晕黄的灯光将他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棱角分明的脸也稍显柔和。
　　看到附近一家便利店还开着，就进去准备买瓶水。段袂随手从冷饮柜里拿了一瓶饮料去结账，走过一个货架，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在派出所遇到的男人。
　　便利店光线很好，段袂看他一眼，失笑，什么男人，就是一小孩。
　　白白净净的脸，五官生得很好，睫毛尤其长，在灯光的照耀下在脸上打出淡淡的阴影，不同于段袂的那种咄咄逼人的锋利感，清清冷冷的。
　　段袂想起了刚刚小孩熟稔的抽烟姿势，冷哼一声，小孩子学什么抽烟。
　　小孩没看见他，从货架上拿了东西就结账走了，段袂看得分明，是三袋奶糖。
　　他低头笑了笑，想到了在派出所那若有若无的奶糖味，轻嗤一声，还真是个小孩。他鬼使神差地也拿了一包奶糖，指尖碰着奶糖袋有点发烫。
　　他到前台去结账，付完钱走后听到了前台几个小妹的议论声：“刚刚这两个可真帅啊，不过都好高冷的样子，我连微信都不敢要。”
　　另一个说：“什么高冷啊，第一个帅哥买了三包奶糖，啧啧啧，看起来就乖乖的。”
　　段袂没兴趣再听下去，他还没有听墙角的爱好。
　　出了店门，不禁轻笑出声，乖吗？看上去是挺乖的，像只佯装成熟的猫。
　　他看看手里那包奶糖，拆了一颗放进嘴里，奶香在他口里弥漫，勾得他嗓子有些发紧，段袂不太喜欢甜的，吃了一颗就想丢了，他拿着奶糖走到垃圾桶旁边，看了一会奶糖，弯了弯唇，最后还是将奶糖塞进了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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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文，文笔疏浅，多多指教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