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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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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还蒙着一层月纱,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我抽出枕头压着脑袋想不去理会。
敲门声越发急促大声,我只能强撑起身子昏昏沉沉地去开门。
屋外周祭酒用力敲着门的手突然一空跌进了屋内。我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到榻边。
“今日便是冬至了,卯时都快过了,你怎么还没梳洗?!”
“才卯时...”说完我便倒在了榻上。
“你不知这民间习俗,冬至时节邻里孩童是会拿着自家做的小吃食上门讨要冬至节礼的,几岁便给几个铜板,这是回礼。”
“回礼?”我揉了揉眼才清醒了些,门外又响起了叩门声。
“有人在家吗?”
“我去后厨备点吃食给你,你记得回礼啊”说完周祭酒便往后厨方向走去。
我赶紧起身披了件披风,打开门见一个穿着青绿襦裙,面色红润的小姑娘两手端着竹篮,篮里盛放着一盘饺子。
“小娘子万福,小女子姓孙,名朵朵,年九岁,我听我娘说你是周祭酒的侄女,想来也不缺吃食,这是我娘亲亲手包的水饺,请你们一家人尝尝。”
我看着热腾腾的饺子,咽了咽口水,“哇,看起来好好吃啊。”
“那可不,我娘的手艺这条街上敢说第二每人敢说第一!朵朵祝小娘子冬至安康。”
我看了看她,笑着点了点头,想起周祭酒说的回礼,忙进屋里从盒子中找了九个铜板置于她的小竹篮上,“多谢朵朵了。也祝你们一家人冬至福康。”
“谢过小娘子,冬至天寒,小娘子多保重身体。”
我对她笑了笑,摆了摆手,掩上门,将飘着热气的饺子放在案桌上,兴奋地搓了搓手。刚要拾起一个来放进嘴里,周祭酒突然闪过身来打了掉了我正揪起饺子的手,
“先去洗漱!”他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我耸耸肩鄙了一眼他只好做罢。
哪知回来后盘子里只剩四五只饺子了!我一拍桌子狠狠瞪着他。
“这,这孙家小娘子送来的饺子果真好吃,我一不小心就...多吃了几个。”
“儿时在国子监便见着那时还是录事的周祭酒日日兜袖里藏着零碎吃食,没成想现下还这般贪吃。”我眯着眼揶揄到。
“啊哈哈,我煮了红豆汤,你还有红豆汤嘛...”
“哼....”
巳时周祭酒打了声招呼便敢去大朝会了,临走时还不忘抱怨两声这么冷的天还不得空。
也对,每逢此时他要张罗的事多了去了。
他走后我便收拾了桌面铺开麻纸,想着绘一副“雪花大如手”的画来到时拿给那些小儿长长见识,但容我绞尽脑汁仍是不知如何将偌大的纯白雪花用意象表现出来。肚子空了便盛上一碗红豆汤暖下肚子,没办法,我九窍通八窍,唯独厨艺一窍不通。不知何时觉着有些冷了我便抱来汤婆子,下巴抵在桌上闭眼打瞌睡。
又是一阵敲门声,我闷闷不乐地支起身,将已经不热的暖炉放在一旁,揉着眼起身去开门。
只见裴之涵披着貂毛金白披风,腰间垂下一精致玉坠,半发披肩,满眼笑意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道:“你怎么来了?”
“姐姐,不是说好了吗,戌时我来寻你,带着你和你朋友去玩。”
“.....”
我微微发愣,一阵寒风吹过,冻得我缩起了脖子,他上手解下自己的披风抬手绕过我,将披风严严实实地盖在我身上。
“我自己有....”
“我的暖和。”还没等我说完,他已经将披肩带子系好,满意地看着我,“姐姐真好看,这便随我去玩吧。”
“我...外头冷,不去不去。”
我作势要转过身去,他一把握着我的肩将我硬生生掰过来正对他。
“女子也不可说话不算数啊姐姐!”
我心下无奈,示意他稍等片刻,解下他的披风扔给他,转身进屋里稍作收拾随他来到了街上。
长街上大小铺子都闭着门却亮着烛光灯火,酒菜十里飘香,并不冷清孤独。
“这街巷人家都关了门过冬至,我们能去哪里玩?”
“我领着你便是。”他仰着头颇有几分得意。
他带着我,脚步停在了一座名叫“浮堰楼”的阁楼门前,我不知所以的看了看他,他挑眉向我投来了一个‘相信我’的眼神,拉起我的手腕向里走去。
楼内挂红披彩,遍布金锦楼台,轻盈秀足的丽人随着幽婉缠绵的琴音起舞,上下座无虚席,热闹非凡。冬至佳节竟然有这么多人聚在此处作乐,看来无人可团聚者不止我一人。
“这里是?”
“是京师城最热闹的酒楼,这里的琴最好听舞最好看,菜品也是一绝。”
店小二见到我们,跑上前来问我们有几位,裴之涵说了几句,小二便殷勤谄媚地躬着身子将我们请上二楼席座。
坐下后裴之涵为我倒了一杯茶,“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我怎么看那些穿着暴露的女子....”
“那种买卖不会在这里做的,你放心吧。”他笑着看着我说。
“你倒是熟悉,果然是常客啊。”我不怀好意地笑笑盯着他。
“.....”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偶尔来这里听听琴,这里的琴师是我爹的朋友。”他红着脸激动地说。
我笑了笑,“量你也做不得什么。”
不一会菜便上齐了,我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毫不顾忌什么女子仪态,裴之涵却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揶揄到,“小公子,我再是好看也是你姐姐。”
“姐姐又如何?我娶娘子可不看什么姐姐妹妹的。”
“咳咳咳...”我被这话呛了一下,涨着脸咳嗽起来,他赶忙递了一杯茶过来,我接过饮下才好。
我鄙了他一眼,往楼下看去,莺莺燕燕环绿肥瘦之中,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裸露着香肩,头发有些凌乱,旁边一个肥头大耳油腻的中年男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挑着她的下巴,笑容猥琐。
“那,那不是曲卉溪吗.....”
“姐姐认识?”他见我一脸愁容问道。
“我在公主府时,驸马娶进门来一个小妾,我嫌吵闹便让人带出府去了,不成想到她竟沦落至此。”说完我又向下看去,但人已没了踪影。
“人各有命,你不必愧疚。不过姐姐,你是如何逃过这众人的眼睛出来的?”
我平静地看了看他,周祭酒说过不能同任何人暴露身份,但眼前这人本就知晓,相处下来也没有什么城府,说清楚了倒是还能做个朋友。
于是我将近日之事情和盘托出,并告诉他外人面前切记要叫我周小姐。他听后换去茶壶,倒了一杯酒敬我,我心下一暖接过爽快饮下。
这晚我俩越喝越多,到最后互相兜尽底事,还心酸事一吐为尽,满脸都是泪水,他握着我的手直说若是早点从塞北回来便好了。
这晚我才得知,他是刑部尚书的儿子,儿时瘦弱清秀,总被当成女孩子。
在国子监内会受欺负掉眼泪,而那时我也常常被林鹤拿来嘲弄。
他见我被欺负却每日傻乐,有一天鼓起勇气上前问我为何被欺负了还不哭闹,我答女子汉家家的有什么好哭的。
他心下觉得我有趣却又不高兴我也把他认成女子,八岁那年便求他爹让他随舅舅许将军去塞北历练。
怎么没想到再回来时,是随着舅舅包围皇宫逼我父皇退位。
他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后来知道我已经嫁做人妇,以为再也没机会见我了,怎知那日见我极为狼狈,曾经的率真骄傲不见踪影,心里堵的很。
我趴在桌上,泪眼朦胧,隐约之间倒是看见那年和我一起坐在玉阶上的小小少年。
次日,我二人被一阵嘈杂惊叫声吵醒,桌上杯盘狼藉。我和他对视了几秒,旋即又笑了起来。
“楼下动静好大,姐姐要不要去看看?”他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说。
我点了点头,稍稍整理了衣装便同他下了楼。
寻着议论嘈杂声,他拉着我的手腕,护着我穿过挤满了人的走廊,来到一间厢房们前。
我刚瞥了一眼,双腿便一酥软跌到了地上,他慌忙蹲下搀扶我,“姐姐,我带你离开。”说罢他便背起我出了酒楼。
房内是曲卉溪,她双目圆睁,颈上圈着白色腰带,仍能觑见深深的红印,从耳道中渗出了一道血,死不瞑目,样子极为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