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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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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他闷声:”什么事?“
只听见门外之结结巴巴地说:”少,少爷,皇上派人包围了裴府,说,说裴尚书一家劫持了长月公主,现下搜不到人,正要将裴府上下一众收押进牢狱听候发落。“
”你说什么!“我冲出门外,门口禀报之人闻声一惊,直跪在地上低着头。
我带着哭腔转头看向许羡,”怎么办,怎么办?!”
他眉头紧蹙,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你先冷静。“
”如何冷静!?他要找我是吧!我现在就去找他!“
说着我正欲迈出步子,许羡却一把将我拽回,厉声道:”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他若想让这罪名坐实,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我抹了抹止不住的泪水,抽噎道:”我,我到底该怎么办?裴夫人还在生病,也不知道裴之涵怎么样了......”
”你先起来,皇上无凭无据,怎会直接将姑父一家打入牢狱?“许羡对着地上小厮严肃问道。
小厮缓缓起身,”听,听闻是一位大理寺寺丞,特向皇上禀告,说是裴家劫了公主,皇上还当即下令赐他白银数两,升了他的官职。“
大理寺寺丞......,这几个字如同刀子剜在了我的心上,是陆寺丞........
我血涌上头,两眼一黑,便没了意识。
再睁眼时,便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头好像装满了千言万语,却在见我醒来的那一刻化为转瞬即逝的清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旁的丫鬟通事理地端着茶盘走来,许羡轻轻扶起我,拿起盘上的一盏茶,打开茶盖吹了吹热气,递到了我面前。
我微微点了点头,接过茶抿了一口。
“我早说了她没事,不过是儿时落水后体寒,后又多服了千年人参,血气易上涌,易心悸易头晕罢了。”
赵子青站在床榻三尺外抱着手臂挑眉道。
我偷偷看了看她,她见我投来目光,眼神瞬时锋利瞪过来,我讪讪垂下了头。
突然想起,裴家还在狱中,若不是当时轻信陆寺丞,将身世和盘托出,皇上就算猜测到我在裴府也不敢贸然包围府邸。
还有....裴府被包围,那周祭酒现在又该在何处。顿时头目又开始眩晕,我将茶盏交道许羡手上,手一掀被,刚要翻脚下床,却被许羡拦住。
“你要干嘛?”
对,我要干嘛?我现在能做什么?我兀自拍了一下脑袋,再要拍第二下时便被许羡截住了手。
我收了动作,坐在榻上垂着头。
如今若要将裴之涵一家救出来,我就必须出面,出面理由只有一个,便是洗脱林鹤毒杀公主之罪名,好让皇帝的塞北君建设计划得以进行。
突然灵光一闪,我抬眸对上许羡,”许羡,你陷害林鹤入狱,为的是取代他去塞北,破坏皇兄扶持那小单于上位的计划,对吧?那你去塞北,要做什么?”
他微微一愣,说道:“此去便不复返,我会寻个借口,与我父亲一样,从此举家上下镇守塞北。”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也对,以他的谋略和身手,绝不该被束缚在京师城中的一个从五品小官身上,他应当和他父亲一样,做那个驰骋沙场的英姿男儿。
我继续道:“就算我出面证明林鹤并未毒害公主,可世人本就道驸马欺压公主,现下就算我回去,想必林鹤身份地位也会很尴尬,在外争议定也不会休止。”
想到这,我不禁勾了勾嘴角,“皇兄,他这是急了,病急,便乱投医。就算将我找回去,林鹤只怕也不能正大光明去塞北了。”
赵子青听到这也走上前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又转头对着许羡开口道:“阿羡,此次陷害林鹤是我莽撞了,此番赵欻一定会再物色一个好摆弄的人,占着头衔前去塞北,再派林鹤跟着指点。又增一人,对我来说更是大麻烦,况且塞北那里,我们的人还没准备好。”
许羡点了点头,看着我认真道:“此番林鹤出狱与否,对我的计划来说并无两样,就算他未能出来,赵欻也会找别的人选。眼下我们要做的,只是将姑父一家救出来,不用考虑我的计划。”
我恭敬笑了笑,“我们得想个两全之策,能将林鹤完全地洗脱罪名,这个知枢密院事非他不可,这样你日后计划也只需清了他一个障碍,除此之外,我还要将裴之涵一家也洗清罪名,我还要......”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让叛徒无处遁形,后悔莫及。”
曾经我将陆寺丞看作复生之后,除裴之涵外的另一个伙伴,我自然而然的以为,他会和裴之涵一样,与我站在同一阵线,共进退同生死。却忘了官字底下两个口,水深至极,大理寺内龙蛇混杂,众生相皆为心口不一,贪嗔痴爱恶恨欲一并显露才为“人”和“官”二字的常态,轻信他人,实属我之过。
话音刚落,赵子青便嗤笑了一声,“赵子月,你说倒是漂亮。”
我耸了耸肩,“我说的不仅漂亮,还知道怎么做的漂亮。”
“草包,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废物能有什么办法。”她白了我一眼,语气尽是讥讽。
我揉搓着衣角,撇撇嘴说到:“你,你不喜欢林鹤?”
“呵,我从未正眼瞧过他,又何谈喜欢不喜欢?”她抱着手臂轻蔑地一笑,又说到:“你喜欢的东西,我看不上眼。”
我并无不悦,反倒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那便好了,若想要林鹤清清白白地出来,我这个公主定然不能回去;还要洗净她毒害公主,欺侮公主这一事情。毒害之事容易,欺侮一事若要洗干净,就必须伪造我和他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至死不渝的一面说辞。”
许羡募得看向我,眼神中充满担忧,“既不能回去,又要平添东西,你想利用你的死?”
我点了点头,顿时觉得不对,又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亲笔写一封遗书,里面诉尽我和林鹤连枝共冢的爱情,奈何我早知自己命不久矣,便自饮下毒酒。”
赵子青一听大笑起来,许羡脸色倒是松了下来。
“赵子月,单凭一封遗书,是个人都能伪造,朝臣如何信服?百姓如何信服?”
“子青,我还有父皇。”我轻声说道。
她顿了顿,终是正色看向我:”也对,也对,你的父皇还在。”
语毕,我二人双双陷入沉默。许羡握着拳头,作势轻咳嗽了两声,打破了静默,“公主.....”
“你还是唤我周姑娘吧,或者叫我若无,这是周祭酒给我取得名字。”
我打断他,听他如此唤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嗯....若无,赵欻此人疑心戒备颇深,怕是未必能轻而易举遂了你的愿,太上皇毕竟未有实权,皆由他操控。”
我挠了挠头。
我自然明白万事皆未必能如所愿之迹发展。但那个年纪尚轻,却硬是挡在我身前的小少年,他疼我,惜我,护我数次,此次为了他,我没理由害怕,更没理由退缩。
“我一定要护他。”我看着许羡,一字一句坚定道。
他微微一怔,手中的茶盏一颤,神色有些不自然。
“周姑娘先休息吧。”说完,他便悠悠起身出了房间。
赵子青跟在他身后,“嘭”得一声关上了门。
夜色渐浓,月华染窗,我裹紧了被褥,紧闭双眼却全然没有睡意。屋内仍是熟悉的上好檀香,只是此刻,我好想念那清淡的松香,缠人的星眸,温声轻语,笑若朗月。
次日一早,许羡便派人送了一套淡素常服给我,既不张扬又正好得体。
梳洗好后,丫鬟便硬是领着我去前厅用早膳。
我以为兴许是许羡有话同我说,却见桌旁坐着,一脸嫌弃拣去茶叶根子的赵子青。
许羡不在,我便忍不住想到昨日白天她对我那滔天的杀意。双腿如灌了铅,笨拙地挪动。
她似是有所察觉,眉头一皱,开口道:“现在杀了你,只会给阿羡徒增麻烦。”
我会意,咽了咽口水,轻轻坐下。
早饭很是丰盛,我却没有太多胃口,随意吃了两口粥和糕点,便拿了绢帕擦拭嘴角。
赵子青好像有话对我说,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时不待人,我起身和赵子青打了声招呼,便要赶着出府。
我提着裙摆大步快走到门口时,身后子青终还是喊住了我。
“赵子月!”
我回头,看着她向我这里奔来。
她喘着气停在我跟前,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到我面前,一脸肃然。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他虽是我亲哥,待我却不如你。但我比你了解他,他一直都是个心思深沉杀伐果决的人,成了一国之君后更是难以窥测。若你此番遭遇刁难,便把这封信给他。”
我看了看没有署名的信封,问到:“谢谢,不过这里面写的是?”
她皱着眉头,眼里写满不悦,“我亲眼看到他与阿史那斯云那个畜生以书信来往,商议肮脏勾当,虽没能取上一封来做证据,但我在信中谎称偷了一封盖有他亲启玉玺的书信,若此番他不同意这笔交易,我便示以公众。”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将信塞回她手上,“你疯了啊!先不说若那书信里没有玺印事情败露该怎么办。他是皇上,你我如今不过草芥,咱们威胁他,怕是都得死个透。”
她不屑一笑,“母亲嘱咐过他,不论如何都不能动我这个妹妹,他绝不会忤逆母亲,顶多将我捉回去囚禁起来。你嘛....”
她慢慢凑近,笑的越发渗人,“你若是怕死,便不用带了。也对,这封信要么让你事半功倍,要么就让你掉入阎王殿去呢。”
她靠的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向后倾了倾身子,终是抵不住她浑身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轻轻推了她一下,随即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信,对她挤出一丝笑,便头也不回地走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