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余生，等你来》E夕

46、第 46 章

　　虽是初夏时节，但B市时不时就倒春寒，厚外套脱不下来。
　　毕业生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学校没有太为难那俩位学长。至今的传言都不曾出现具体的班级姓名。
　　可也正因为这件事，他们学校的学生课间都不那么贪玩了。
　　就是玩也不会跟人太过亲密。
　　尤其是男同学们。
　　沈沐在他们班上感受最深。
　　他只不过是很平常并未很大声地喊杜林珂陪他上洗手间，但是班上一大半的同学突然间噤若寒蝉，都含着异样的眼光盯着他看，就差明目张胆地再说教一番。
　　沈沐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他怕影响杜林珂。
　　哪成想杜林珂也是一样的担忧。
　　“你先去吧，我有道题正在写关键步骤。”杜林珂故作轻松道。
　　沈沐：“你先写题。”
　　然后环视一圈，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
　　“沈哥，等我一起。”向涛对那些面面相觑的同学切了声。

　　无端的恶意滋生了。
　　许是被优秀的人碾压太久，所以那种暧昧不清的氛围让他们心中的恶意空前高涨。
　　也许没有这场传言，有些人都不知道同性恋的存在。
　　比如江寒。
　　隔壁二班也为这事争吵过。
　　起因是有一个喜欢口嗨的男生打趣江寒，说他跟一班的几个人有染，笑话他像是出嫁的女儿。
　　这人平时就这德行，江寒不常跟他交流，一个班的，不好把关系闹僵。
　　所以说他什么他都忍着不搭理。
　　然而有的人就是嘴欠。
　　越说越离谱。
　　“喂，江寒，你咋都不说两句，难不成我被我说中了？”男生笑得无所谓，“一班那个沈沐，理科班的年级第一，长得那么嫩，吃起来啥味儿啊？还有还有，那个叫杜林珂的，也是他们理科前几名，跟你关系也挺暧昧的，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啊？跟哥们聊两句呗。”
　　好些人狞笑着，看着那一幅幅嘴脸，江寒一拳就打在男生的肚子上。
　　“收起你们那副猥琐恶心的嘴脸，说我随你便，小爷我兄弟是你们配随便诋毁的？！”
　　两人撕打一块，全都往肚子那块地方殴打。
　　“操，老子就开个玩笑，江寒你这么较真干嘛？！”
　　江寒冷笑一声：“这种事不是你能随便拿来玩笑娱乐的。”
　　“搞得像老子戳中你的痛点一样，哎，江寒你不会真的是同性恋吧？”
　　“关你屁事。”江寒把人按在地上，喘着怒气，面上一笑：“就你这种拿别人的伤痛为乐的人，难怪不知道什么叫做好朋友好兄弟。”
　　没人敢上前拉架，俩人下手都跟不要命一样，打的都是看不见的部位。
　　“行行行，我没朋友，打够了出完气了能松手不？”男生躺在地上装死，举着双手投降，那无所谓的态度实在是叫人恨不得在踹他几脚。
　　江寒也不想把事闹大，松开勒着他脖子的手，起身拍拍校服上的灰，想着晚上要编个什么理由才能把干妈糊弄过去。
　　“寒哥，以后别理那些人，随便他们怎么说吧。”陈宇跟在江寒身后，劝他：“前几天涛哥他们班也有疯狗出来乱咬人，还造谣我和涛哥是一对儿呢，那种人不值得我们脏了拳头。”
　　江寒点点头，没说话。

　　这场传闻发生后，好像所有团结一致的班集体都两端分化了。
　　一部分人事不关己地冷嘲热讽。
　　一部分人没啥恶意地正常对待。

　　一时之间，各个班级都有人造谣，那些越是高高在上越是优秀的人，总是要被泼一点污水弄脏才行。仿佛这样才能重回那个团结友爱志趣相投的班集体。
　　大家都一样，都不完美，好像才能组成一个普通团结的班集体。

　　学生之间传的那些难听的话，倒是没叫学校老师们发现。
　　毕竟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口嗨得瑟几句，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杜林珂和沈沐在一班倒还好，那些人不会当面说，只是在俩人不经意地交谈间若有所指地起哄。搞得他俩现在放学都要等人走光了，才一起出教室回家。
　　时间一长，不知道被谁留意到，传了出去。
　　添油加醋地传来传去，杜林珂晚上回家从江寒嘴里才知道了这事儿。
　　“妈的，气死我了，今天又跟那傻逼互殴了一架，疼死小爷了。”江寒躲杜林珂房间一边搽药一边骂人。“我后背够不到。”
　　杜林珂接过红花油，倒一点在掌中心揉搓，微热之后才贴着江寒淤青的肩胛骨按摩。
　　“寒哥，别在跟这种人打架了。”杜林珂满眼都是心疼：“他们这些人不止是说我，他们就是一群疯狗，见人就咬。所以咱真的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好不好？”
　　“你是我弟弟，我不允许别人这样说你。”江寒疼得捂嘴嚎一声，“他们说我，我能忍都忍了，但是说你不行。而且你不知道，今天他们说得更过分！啊……轻点轻点轻点哥！大哥！轻点，疼啊——”
　　“就你会喊疼啊？”杜林珂拧着眉，“你被人打成这样我就不疼啦？要是被妈发现了，看你怎么解释。”
　　“别乌鸦嘴。”
　　江寒趴着有一会儿，眼神有些放空：“珂儿，以后……”别跟沐沐走太近了行吗？
　　“嗯？”杜林珂闷着哼出一声气音。
　　“你知道这次他们怎么说你的吗？”
　　杜林珂：“怎么说我不重要，不要把你跟沐沐卷进来就行。”
　　“他们说你和沐沐放学总是留到最后走，是因为喜欢在教室里偷情。”江寒说完又是一顿怒气：“妈的，一群贱逼玩意儿。”
　　杜林珂一不留神手劲儿没收住，按得江寒捂着嘴嗷嗷叫：“哥哥哥！轻点，嘶——哈——”
　　“等学长学姐考完，我们马上就高三了，还有一年，寒儿，我们前途一片光芒，答应我，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惹得自己一身脏。”
　　江寒坐起来，弹了个卷舌，笑道：“我不许别人造谣侮辱我弟弟。”
　　如果不是造谣呢？他是真的对沈沐怀了别的心思在里面。杜林珂都不敢想象，要是他对江寒说这话，江寒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还会这样袒护他吗？
　　杜林珂强忍着不出声，微微低头藏起湿润的眼眶。
　　“别太感动，哥哥就是这么爱你。”江寒打了个响指，非常满足地回自己房间。

　　一个月的时间，江寒就抹了三次药。
　　终于被林雪发现了。
　　杜林珂的床头开着小夜灯，江寒趴在他床上，杜林珂盘腿坐在江寒的腰侧，跟擀面皮似的给江寒揉搓瘀血。
　　“你轻点～”江寒捂着嘴呻吟。
　　“叫你不听劝，活该痛死你。”杜林珂每次给江寒搽药都是一脸不高兴。
　　“这事你别管，我跟他们死磕到底，看谁先服软。”江寒轻哼一声。
　　“我管得住吗现在？”杜林珂气不打一处来，隔三差五就跟江寒不对付，那摆明了就是随便找个理由针对江寒呢！也就江寒次次被激得火冒三丈。
　　“你小点声！”杜林珂总感觉门外有人，手上配合着声音没收住力道。
　　江寒疼得快哭出声了：“嗷——疼——”
　　这下就连江寒都感觉到了，门外有动静。
　　江寒一下静音，和杜林珂面面相觑。
　　“我出去看看。”杜林珂用气音道。
　　江寒拽住杜林珂，摇摇头：“我去。”
　　随后猫猫走路一般，静悄悄的挪到门口。他贴在门上，轻轻扳动门把手，缓慢往下压。
　　凌晨十二点，夜色一片漆黑。
　　窗外的霓虹灯洒进屋子，为这蒙蒙夜色添了一抹微光。
　　江寒屏住呼吸，拉开门，借助这束光探头探脑地扫描可疑物件。
　　杜林珂悄声踱步到他身后，想看看情况，不曾想差点把江寒吓晕过去。
　　江寒身后搭上一只手，他瞬间浑身发抖，想大声求助又不能大声，颤颤巍巍哈着气：“珂、珂儿——救、救我——”
　　忘记江寒怕鬼。
　　“是我。”杜林珂贴着他耳朵安慰他。
　　虽然听出来是杜林珂的声音，但是江寒仍旧被吓得毛骨悚然：“离我远点……”
　　江寒揉了揉耳朵，强撑着说：“没人，我回房间睡觉了，你也快睡吧。”
　　“药还没擦完。”杜林珂摊着手掌心说。
　　“不不用了。”江寒蹑手蹑脚跑回自己屋蒙着头瑟瑟发抖地强迫自己入睡。

　　隔天上午，李好让秋砚带话叫杜林珂来办公室有话问他。
　　结果到了办公室，李好才悄悄跟他说是他妈妈要找他谈话，又叫他去高三那栋楼的办公室找林雪。
　　昨晚，林雪记得他们一家都在十一点之前就休息了。
　　要是平常的话，不出半个小时她就进入梦乡了。
　　但是昨晚上林雪有点想杜寒之，她忙完了想在睡觉之前找老公聊聊，就给杜寒之打了视频电话。
　　等她跟杜寒之腻歪够了都凌晨十二点了。
　　林雪房间的卫生纸用没了，就想去外面储物柜里补给。
　　说来也奇怪，这事以前也经常遇到，但林雪几乎都是隔天一大早再去补给。
　　但偏偏昨晚她不知怎的，就感觉不立马去心里总是悬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怪难受的。
　　然后林雪就发现儿子还没睡。
　　当时她还想着，要跟杜林珂谈一谈，不要熬夜学习伤害身体，要合理安排学习时间才行。
　　等她拿好卫生纸，就听见她儿子房间传来隐隐作痛的呻吟声。
　　她差点没被吓死。
　　儿子青春期了，有需求被亲妈撞见，可以说那是非常尴尬的事了。
　　然而事情却并非她想的那样。
　　林雪疑惑地靠近房门，她隐隐约约听见了干儿子江寒的声音。
　　那一刻，林雪无法形容自己的所思所想。

　　“林老师。”杜林珂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就林雪一位老师，其他老师都是班主任都去巡逻班级了。
　　林雪一直都是带的毕业班，每隔一年就要当一次班主任。
　　今年她压力小一点，不用管理班集体。
　　林雪对杜林珂招招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知道老师叫你来干嘛吗？”林雪做好心理防备，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杜林珂看着他妈妈摇摇头。
　　“嗯……怎么说呢。”林雪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才好，“其实这事吧，我……”
　　她不用老师自称，也不用妈妈自称。
　　“我之所以叫你来办公室谈谈，是因为平时你们俩总是待一块，我也不方便单独叫你聊一聊。”
　　林雪渐渐放轻松，她就把杜林珂当做普通同学来谈话就行了。
　　刚好前段时间高三有两位成绩优秀的学生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她也参与过开导，算是有经验。
　　“虽然不知道你爸爸他们是什么态度，但我是可以理解你的。”
　　“理解？”杜林珂被他妈妈说得迷迷糊糊的，“……什么？”
　　“你们现在还小，应该以学习为重，还有一年时间，等你们考上大学了，成年了，在有担当有责任的恋爱知道吗？”
　　“我跟谁恋爱啊？”杜林珂忍俊不禁问。
　　“寒儿啊。”林雪说完，一身轻松，端起茶杯小饮一口。
　　“我没有……”杜林珂反应过来，认真地看着他妈妈：“我真的没有，昨晚上我是在跟寒儿抹药呢。”
　　“抹药？”林雪渐渐迷惑，问：“红花油？”
　　杜林珂乖乖点头：“嗯。”
　　“难怪我说这个月也没谁涂红花油，咋医药箱里的红花油就少了一大半。”林雪松了口气：“儿子，你知道妈妈昨晚做了多久的心理防设吗？”
　　杜林珂残忍地对林雪道：“不过……”
　　林雪由内而外地笑着：“不过什么？”
　　“我确实是喜欢一个男孩子。”
　　林雪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只不过多了几分勉强。
　　“对不起。”杜林珂不敢和林雪对视，他也没想过把这份隐秘说出来，他以为可以隐藏心底一辈子。
　　如果林雪能接受他和江寒，那么他顺便出个柜也是可以慢慢消化的吧。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杜林珂对林雪温柔一笑。
　　一瞬间，林雪心疼的要命。
　　“乖孩子。”林雪给他一个拥抱。
　　也许他和沈沐不一定会有结果，但至少有一个人知晓他年少的喜欢。

　　杜林珂等林雪恢复好情绪才走出办公室。
　　迎面走来一个学生，擦肩而过的瞬间，杜林珂感受到他不怀好意的一瞥。
　　人已经走进办公室，杜林珂停下脚步原地站了会儿。
　　杜林珂听见那人喊了声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