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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跟我回家 ...

  •   李初夏找到林也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正在昏黄的路灯下拆着糖果盒里的纸团。
      李初夏见状赶紧冲了上去锤了他一下,把糖果盒抢了过来,“你干什么呢?这是侵犯别人的隐私啊。”
      林也被吓了一跳,立马又把罐子抢了回来,“你疯了吗,路过的人要是看到这大晚上的一个罐子自己在空中飘着不得吓死啊。第二天可能就要上社会新闻了。”
      “我不是说了一会儿就告诉你里面是什么嘛,你怎么就自己看了。全都看完了吗?”
      “嗯,看完了。完完整整地看了两三遍了都。”
      “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李初夏觉得羞耻难耐,掩面蹲下了。林也怎么拉都不愿起来。还好这巷口晚上都没什么人,不然他又要被当成神经病了。
      实在没办法了他干脆也蹲下,“好了好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自己一个人看你的东西,我错了,你愿意原谅我吗?嗯?”
      林初夏的脸埋在了膝盖上,没有反应。
      两个人都沉默了良久。
      “我......我知道你的死因了......,刚刚在面馆吃面的时候听到的。”
      一辆车在马路上疾驰而过,掀起一阵风。吹得两个人的发丝都飘动了几下。
      李初夏抬眸,看着林也。
      “面馆的面好吃吗?”
      她总是把不想面对的问题都狡猾地跳过。白天在车上问她是否在害怕,她也没有回答。
      “不好吃。”
      两三秒的沉默过后,林也边说边站了起来,顺手把糖果盒塞进了包里,转身就要走。“再不走就没车了,走吧。”
      林也当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连帽衫外套,背着一个双肩包,浑身上下少年气满满。
      路灯昏黄的光柔柔地洒在他的身上,拉出一条好长的影子。
      他完全就是16,7岁怀春少女梦中会出现的那种男生。
      如果不是这种奇遇,李初夏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和这种男生有交集。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中突然闪现了潘言,想到了她上课时挺得笔直的背影,想到了她面对林也这种男生时那种自信大方的气质。
      上天在创造人类的时候,真的有些不公平。
      她突然叹了口气。心中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别扭。堵得慌。

      林也已经走出好远了,不见背后的李初夏有什么动静,他只好停住,无奈地回头,“还在跟我闹脾气吗?怎么跟小孩儿似的,不想回去了吗?”
      回去?这个“回”字,或许只是林也随口说出来的。但是从前,李初夏的生活里只有妈妈,妈妈会等她回家,会忍受她偶尔的任性和小脾气。她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妈妈之外,会有这么一个人,三步两回头地看着她,要她跟他一起回去。
      林也给了李初夏另一个可以回的地方。
      她终于站了起来,目光坚定地朝着林也走去。

      从李初夏家回来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天是中秋节,学校放假。
      林也一如既往地坐在房间的窗台上拨弄着他的吉他。李初夏趴在地上翻着漫画书,索拉眯着眼睛在旁边呼呼大睡。阳光掠过林也的侧脸,偷偷地溜进来,把他的影子倒映在李初夏看的书上,棱角分明,鼻梁高挺。
      林也没有问李初夏,那天在他去面馆之后,她和她的妈妈都发生了什么。就像李初夏早就察觉出林也家的气氛不对劲,但也始终没有开口问是怎么一回事儿一样,他们之间有种特殊的默契。明明都已经知道李初夏的死因了,但是也没人主动开口去寻找投胎的方法,他们好像对于互相闯入各自的生活已经很习惯,很顺其自然了,没人忍心去破坏这种自然。
      以往的中秋节,李初夏都会和妈妈去逛街,采购一堆零食水果和鸡鸭鱼肉,到了晚上在院子里放一张大桌子,然后把白天买的东西都整整齐齐摆好,上香供奉。这个行为称为“接月光。”等香烧尽了,就可以享用桌上的东西了。在等待香烧尽的途中,她们就会在院子里看月亮,数星星,讲张古佬的故事。
      突然,映在李初夏书上的那个好看的侧影动了动,她偷偷地抬起眼皮,发现林也停下了拨弄着琴弦的手,正神情专注地看着窗外。
      她好奇地从地上爬起来,顺着林也的视线往窗外望去。
      看到好几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学生模样的男生,正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拿着篮球嬉笑打闹。明明路上没有篮筐,有个男生却轻轻一跃投了个蓝,球蹦出去了大家一起笑着去追。捡到球的那个男生突然还来了个胯下运球耍帅。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林也的房间里有个篮球,墙上还贴着NBA的海报。但是李初夏从来没见他跟别人打过球。
      他没有朋友。
      他很孤独。
      可是绝对不是因为没人愿意跟他玩,而是他自己一直在逃避与人接触。
      这是为什么呢?

      李初夏跳上了窗台,背对着窗户,光着的双脚悬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她没有看林也。
      “你觉得潘言这个人怎么样?”
      林也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了李初夏身上,“什么怎么样?”
      “就是同样身为人类的角度来说,你觉得她怎么样呗。”
      索拉站了起来,在李初夏的脚边蹭来蹭去。
      “比你聪明,比你漂亮。”八个字,言简意赅。
      “肤浅!果然男生都是肤浅的。”其实她想听的不是这方面的评价,谁不知道潘言聪明漂亮啊。
      “我和她又不熟,其他方面没法评价,只能说第一感官。”林也又开始低头拨弄起琴弦。
      “那......如果让你和她交朋友,你......愿意吗?”李初夏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侧过头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愿意。”一秒钟犹豫都没有,从林也好看的唇里吐出了三个字,没有一丝温度。
      “哦......”李初夏觉得自己心情很复杂,有点开心,又有点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一大早就外出了的林也妈妈,林方毅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蛋糕。
      她轻轻地敲了敲林也的门,“林也,妈妈去买了个蛋糕回来,今天妈妈做饭,一起在家庆祝庆祝吧。”语气很柔和,像是在讨好。
      林也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索拉和李初夏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然后又一起看向林也。
      “今天是你生日吗?”
      “嗯。”
      见里面没有反应,门又被敲了两下。
      “别理她。”即使林也在非常努力地装作不在乎了,可是脸上都写满了不自在。
      突然,门开了。
      人刚踏进来,还未开口说话,林也就冷冷地说了一句,“出去。”
      “妈妈就想问你想吃……”
      “我说你出去听见没?出去!”此时的林也像一只发怒的小野兽,浑身长满了刺。
      李初夏看见林方毅无奈地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然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红着双眼,低着头出去了。
      林也放下了吉他,跳下窗台,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
      李初夏很想安慰他,可是她并不知道这对母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显得很无措,很尴尬,也很心疼林也。
      她偷偷地来到客厅,看到林方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掉泪,桌上放着的蛋糕还未拆开包装,可是奶油味却溢满了整间屋子,这香甜的气味和此时悲伤的气氛融和在一起,显得特别违和又不搭调。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个怪异的局面。
      “啊,王总啊,您好您好,中秋节快乐啊。没安排,我哪能有什么安排,就等您电话呢。”前一秒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在接起电话的那一刻一秒止泪,“行啊,那我现在就过去,刚好可以跟您谈谈上次聊到一半的那个项目。”
      她边讲电话,边抽了两张纸把挂在脸上的泪珠擦得干干净净,随后转身回了房间,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哭花的妆也恢复了精致的状态。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就连眼泪也都是假的。路过客厅时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蛋糕,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原来,林也家的中秋节是这样过的。
      李初夏不知道他们是否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上演同样的戏码,她只知道,林也真的很不快乐。
      在她努力思考着要怎么让林也快乐起来的时候,她更不知道,林也也在努力地为她做着一些能让她快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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