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2章 ...

  •   只见在花园的一角,几个小子围站在一起,脸上皆是畅快的笑容。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公子骑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满是嚣张,嘴巴里还不断地骂道:“整天玩的都是娘们玩的东西,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林果掩嘴,显然是认出那个小公子是沈家行七的伯府小世子,底下的那人则是庶公子沈五。
      沈七是伯府唯一的嫡子,自小被娇惯长大,行事嚣张跋扈,她家小姐也曾被他拦下的嘲讽过。若不是小姐当场便揍了过去,让金贵的他尝到苦头,他可能不会停止。
      沈五公子也是可怜的,生母常年病重,伯爷没空管后宅之事,渐渐便忘了这么一个人。大夫人对他又是眼不见为净,导致上上下下,但凡能踩他一脚的,都有胆子做。
      林果刚想和小姐说偷偷溜走,哪成想,她家小姐一个箭步往那走,手里的鞋子先声夺人,掷了过去,一个落在了沈五的面前,一个落在了沈七的背上。
      哎呦,小姐怎么又掺和这些事!林果来不及细想,急忙跟了上去。
      被砸中的沈七怒目而视,一回头就看到那衣衫不整,炮仗一样向自己冲来的归息,不禁骂道:“沈归息!你干什么!”
      归息叉着腰,理直气壮地说:“我鞋子掉了,来捡鞋子,你让开。”
      当他们眼瞎啊!
      “我告诉你,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连你一起教训。”沈七不自觉地回想到她揪着自己耳朵不放手的痛感,气势有些弱下来。
      “你让开。”归息没理会他的威胁。
      沈七气噎,这傻子摆明了要帮沈五,还说什么捡鞋子,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有交情的。
      不仅是沈七,向来心细的沈五不禁抬起伤痕累累的脸,难以置信地望向这位傻小姐。是了,会帮他这个人人避而远之的庶子的,可能真的只有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小跑过来的林果瞧见他的脸,惊呼一声,小声对自家姑娘说:“小姐,你看五少爷的脸,怎么被打成这样?”
      有其主必有其仆,在周遭仆人们皆沉默以对的时候,林果心直口快地说出口,显得沈七更加没有道理起来。
      沈七有气发不出,上回和她闹起来,最后他居然被母亲说不应和她计较,敢情她揍人都是对方的不是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忽然低头看了□□的沈五一眼,站直身子,退到一边,双手往胸前一叉,不怀好意地说:“五哥,今天这事要解决也容易。”
      沈五愕然地抬头看他。
      他手指往归息那一指,说:“你让她代替你趴在这儿,我今天就放过你。还有你这破簪子,我也当作没看到。”
      经他一提醒,归息主仆二人才看到沈五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支梅花玉簪。远远地看,质地一般,造型倒是有些新意,不知是哪家姑娘的东西。
      沈七的这个提议好生坏心。明明是归息来救沈五,现在却要沈五当打手,去对付归息。
      林果眼尖地看到沈五慢慢爬了起来,猜出他的选择,气呼呼地护在归息面前,说:“五公子,你太过分了吧!我家小姐可是帮了你的。”
      沈五身体颤了颤,不知是因为林果的话,还是因为身上的伤。
      他不禁看向被林果护在身后的归息,她没有说话,甚至嘴角还带着笑,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早就知道了他会做什么。
      “怎么样啊?五哥,再不选的话,我们就找个僻静的地方继续?”沈七弹了弹手指,不耐烦地催促。
      沈五咬牙,颤巍巍地走到归息的面前,说:“请您帮帮我。”
      归息没动。
      他知道沈七的耐心没有多少,伸手要去拉归息,林果当即要拦着,归息阻止了她的动作,拨开沈五原本便没有多少力气的手。
      片刻后,几声嚎叫响彻云霄。
      刺耳的声音令正领着贵客经过的诚毅伯抖了下身子,好声好气地和贵客解释了几句,呵斥身边的管家道:“吵吵闹闹的,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今天有贵客吗?”
      府里哪个不知道今天是大日子。管家擦了擦急出来的汗,说:“听着声音,好像是世子。”
      一群人已经走到这里,隔着吵闹的地方不过是几步远,诚毅伯仍然想掩盖一些,对着贵客陪着笑:“可能是孩子们玩闹呢,我们先进去吧。”
      “无妨,去看看吧。”贵客回得有礼。
      诚毅伯骑虎难下,只好领着人往花园另一边走去。
      穿过长廊,一行人便看见葱衣女子一手揪着一个公子,活生生山大王的模样,尽显威风。发出嚎叫的,便是他那宝贝儿子。
      周围的仆人们因是主子们的打闹不敢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哪个,到时候吃苦头的是他们。
      诚毅伯不悦地呵斥:“你们闹什么!”
      归息听到响动,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诚毅伯那张熟悉的老脸,而是他身边那个素衣男子。
      俊美的容颜,冷漠的双眼,满身的贵气,此人正是当朝最年轻的户部侍郎陆三郎,陆由庚。他默默地站在诚毅伯的身后,捻着手里的佛珠,如高高在上的神祗,有礼却漠然。
      到底是变了,以前的他温和有礼,嘴角常带笑,总会被人错认为是极好相处的。
      “啊!”
      归息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手拧着的两个小鬼,原来是她刚才走神的时候,手劲加大,沈七皮娇肉嫩,嚎得愈发大声。
      诚毅伯的脸更黑了,不知是为了嫡子如此不中用,还是因为在陆三郎面前出洋相,口气十分不好地说道:“好了,都散了吧。这事你们自己去夫人那里领罚。”
      归息闻言,松了手,哼了一声,转头去找鞋。
      在这侄女面前,诚毅伯向来找不到什么威严。说什么都听不懂的主,罚又罚不得,只能活活把自己气死。
      但是今日因为贵客在身边,诚毅伯为了找回些一家之主的威严,叫住归息:“归息!”
      此言一出,停下动作的不仅是穿上鞋的归息,还有诚毅伯身边漫不经心转动着佛珠的陆三郎。
      略带棕色的双眸落在了那个满身脏污的女子身上,即便是做出这么多令人大跌眼镜的事,她还是站得理直气壮,似乎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那一双清亮的眸子直直地回看着诚毅伯,脸上没有一点恐惧。
      “你回都城一月有余,有些脾气该收起来了。今日之事,我会派人和你爹娘说一声,你也好好在家反省。”诚毅伯到底说不出什么惩罚的重话,说了几句,便转头对陆三郎说,“我们先进去吧,孩子间的玩闹,您见笑了。”
      那女子,明明不是个孩子了。陆三郎扬了扬嘴角,大致猜出了这女子的与众不同之处。应该是个傻姑娘吧。
      “名字倒是有些妙处。”陆三郎开了尊口。
      诚毅伯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归息一群人,等陆三郎进了书房后,才想起来,他那个已过世的侄女,闺名正是朱兮。
      另一边,陪着自家小姐回院子的林果不无兴奋地说道:“小姐小姐,那人就是陆大人吧?果然是都城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风姿卓越,那一身的气势,啧啧,我们居然有这个运气,见到这个如神一般的男子。您看见了吗,守着后宅大门的婆子都在角落里偷看呢。”
      她哪能注意到这些?她忙着打架呢。
      归息赌气地扯了扯弄脏的荷包,没有接林果的话题:“伯父说要告诉我娘,娘肯定要生气的。”
      林果冷漠地回:“您去钓鱼的时候,不是已经想到了这一茬?”
      打了沈七也就罢了,没想到小姐连沈五一起打,让沈五的伤雪上加霜。
      林果忍不住问道:“小姐,以后我们离五公子远点吧。刚才您明明是帮了他,他却恩将仇报,还想拉您下水呢。”
      沈五在府里无依无靠,时常被比自己小的沈七欺负,遇到有人能代他承受这一切,自然毫不犹豫。林果说得对,这人确实应该敬而远之。
      回到院子,五夫人听着侍女的回报,叹了口气,挥手叫她下去。
      “一早不见她的踪影,我以为是大小姐请去喝茶。哪知道,她不过是回个院子的路程,也能惹出祸事。”她环顾这略显拥挤的小院子,“不知爷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的房子,我们早点搬出去,她也能高兴些。”
      一旁的贴身侍女掩嘴一笑:“到头来,夫人心疼的还是小姐。”
      五夫人跟着笑:“我的女儿性子是如何,我清楚得很。听说世子骄纵,对自己的庶兄极不尊重,被她见着了,肯定是要帮忙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侍女侧了侧头,望见小跑回来的归息,说着。
      归息走进内院,刚想回房间换身衣服,看到正站在厅内望着自己的母亲,不由地缩了缩身子。这一世的母亲,温柔是温柔,但是要惩罚人来,总能戳中痛处。
      她咧嘴笑了一下,转了方向,往客厅走去。
      “娘。”笑容展示到最灿烂,脸上的表情最无辜,表明出最天真的样子,等着对方发话。
      五夫人扫过她全身,没看到受伤的地方,才说:“刚才伯爷派人过来,说你打了两位公子。说说吧,怎么回事?”
      话是对归息说的,回话的却是口齿伶俐的林果。归息反应慢,说话慢,大多时候,都是林果在一边帮着她解释。
      林果赶紧说了来龙去脉,末了加一句:“夫人,真不是咱家小姐的错,是那世子太欺负人了。”
      富贵之家,前院后宅的破事一堆,她们今天不过是看到这么一些小事,便强行出头,到底是她教得太少。
      五夫人问归息:“你知道错了吗?”
      归息歪头,仿佛没理解她为何说自己错了:“娘,我打人不对。”
      “还有呢?”五夫人继续追问。
      “嗯……娘觉得,我还有哪里错了?”归息反问道。
      五夫人失笑,本就没打算追究她的错,这时不过是敲了敲她的头,吩咐林果道:“带小姐换身干净的衣服。”
      “是。”林果兴奋地回,知道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归息换好衣服,摘了耳饰,重新回到五夫人的房间时,听到的是五夫人在和贴身侍女梅儿说起陆三郎的事情。
      “伯爷的打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是我瞧着,陆大人应该是看不上伯府的小姐们。”五夫人曾见过那位陆夫人,一举一动皆合乎大家之要求,小小年纪,进退有礼,颇为大方自然,难怪陆家会松口,让他们这一代最受重视的陆三郎娶了她。
      “这也说不准。陆大人不是对陆夫人一往情深吗?听说陆夫人和大小姐长得颇为相似?”
      “不过是外头一些人的传言罢了,两人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五夫人甚至怀疑,这个传言是伯府中人传出去的,为的就是让陆三郎多看大小姐一眼。
      归息走到五夫人身边落座,手开始伸向桌上的点心。
      “归息啊,你今日见到那陆三郎,有何感想?”归息在外人眼中,已经是个老姑娘,五夫人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更多的只是想她有个中意的人,有个好的归宿。可是归息是个不开窍的,每天吃喝玩乐,连看话本都是什么不懂人事的石猴故事。
      归息吃东西的动作顿了顿。
      五夫人一看有戏,也是,陆三郎怎样的风姿,别说是年轻的小姑娘,半老徐娘也会动心。
      归息接过梅儿递过来的茶盏,瞥了自家娘一眼,口气莫名地问:“娘,你想让陆三郎当你女婿?”
      五夫人被她阴阳怪气的话气得一顿,毫不客气地回道:“我倒是想,你能吗?”
      见她脸皮厚得比天高的模样,五夫人的叨叨念重出江湖:“早和你说过,你不喜欢读书,不喜欢绣艺,娘都可以顺着你。可是这嫁人的事情,你不能任性。爹娘老了,你无兄无弟,以后谁来照顾你?”
      归息习惯地点点头,话是一点没听进去。
      “虽说世上男子多薄情,但情深的总有一些。就拿这陆三郎来说,出生高贵,权势在手,仍对已逝发妻切切在心,年年来伯府悼念。”谁不想嫁这么一个丈夫呢?可惜世上只有一个陆三郎。
      刚才还隐忍不发的归息在五夫人面前展露了真实的想法,说:“听说那位陆夫人是死在郊外庄子上的,陪葬的只有一些外事婆子。如果他真的那么情深,为何要将夫人送到那里去?”
      五夫人皱了皱眉,回答道:“不是说她是去散心的吗?”
      “好好的,为何要去散心?”归息喝了口茶,不过是对外的托词。
      “当时侯爷过世不久,她心情不好,也是常情。”五夫人虽然这么说着,可是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侯爷从来都是病弱的身子,特别是在陆夫人的母亲过世后,若不是想着有这么一个女儿,恐怕早就支撑不住。
      连她这个外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身为女儿的陆夫人,怎么会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父亲过世后,她又何必千里迢迢去了一个不曾去过的庄子上,孤身一人,忍受这痛苦?家中有温柔贴心的丈夫作伴,留下不是更合常理?
      再联想到,陆夫人过世后,陆三郎理所当然地进入仕途,这背后的种种……五夫人不敢再想下去。
      这事,是女儿通过这细枝末节的消息猜测出来的吗?她的目光放在正打着哈欠发呆的归息,微微摇了摇头,自家的女儿,她还是知道的,虽不像外头说的那样傻气,但反应确实比常人慢些。
      五夫人话锋一转,说:“我没叫你嫁给陆家这种世家,只是想你平平安安,有个照顾你的人罢了。”
      归息笑了笑,手撑着下颌,想着当时她是听了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去庄子上呢?
      哦,是了,是因为他那日凝重地回来,不发一语许久。她哪曾见过风姿英发的他如此犹豫不决,忧心不已,连忙问他是出了什么事。
      他说:“你能到城南的庄子上住几日吗?”
      她放下手里的正在做的外衫,奇怪地问:“为何?怎么突然说这话?”
      他垂眸看着她手里的衣物,突然说:“这衣服是给我做的?”
      她笑着点头,指着上头的云纹,道:“老是看你穿褐色的衣物,我就想着你穿白衫肯定好看,就自己动手做了。”
      她的绣艺虽称不上都城第一,也是有名的好,拿她手里的这件来说,白衫之上,绣着轻飘的银色云纹,简单却不单调。她思索了许久,半月前才开始动手,现在出来的成果算是满意。
      “这是快做好了?”他伸手摸了摸,浅浅笑着,心情愉悦了许多。
      “再绣个几天,应该可以。”她侧侧头,没忘记他刚才说的话,“出了什么事吗?为何一定要我离开?”
      他笑容淡了些,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双手握紧了她的手:“我不能说,但是相信我。”
      她的这个丈夫是富贵闲人,身上一无朝廷差事,二无世家责任,每天赏的是风花雪月,聊的是诗词歌赋,听的是高山流水,突然这么说,令她十分不解。
      她佯装生气地说:“人们都说,男人的话最不可信,莫不是你有什么外室,想着赶我走呢。”
      “绝无第二人。”他保证道。
      两人成婚一年,说不上知根知底,但大致知道对方的性格。既然他言不能说,那便是不能说。
      信他吧,这世上也没人可以让她无条件信任了。父亲已走,家族凋零,她孤身一人,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那我回来后,你要告诉我缘由。”她又加了一句,“到时候,你的衣裳应该也做好了。”
      “好。”
      然后,她就死在了那里,是她选择的路,她不曾悔恨,重生归来,她也不会怨天尤人。
      归息懒散地趴在桌上,对着自家叨叨念的母亲大人说道:“娘,你不是说晚上要亲自做酱肘子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