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三》叉叉0707

26、第 26 章

　　#26

　　“说一下你们为什么要选择来飞鸽金融策划面试吧。”穿着职业套裙的HR经理挂着职业性的假笑，对坐在会议桌后的一排候选人说到。而另外一位明显是部门负责人的男士则显然对这种校园招聘不那么感兴趣，他坐在女HR的旁边，手上拿着一叠简历，发际线略高的光亮脑门儿下，眼神早已放空到了另一个次元。
　　候选人一排六个，这六个面完了还有下面六个，一共三批。作为并不怎么出名的一家中小型公司，招聘上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初试复试，所有的候选人在一天之内全部面完，当天就能知道结果。
　　迟奔脑子里一团浆糊，坐在椅子上眼神和对面的高发际线一样放空。
　　临近毕业大家早就该实习转正的转正，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只有他这样每天忙于打工的人和李小波这样每天忙于写稿的人才会完全没有加入到实习大军，眼瞅着毕业证都快下发了，才想起来要去找工作这件事。情急之下找到了昔日的牌友兼班长朱晨，朱晨摒着北京人特有的局气，马上介绍了自己实习的公司，一家最近在金融策划领域做得还不错的local营销公司，两个大合伙人一个是有点儿资本的台湾人，一个是有点儿关系的首财老前辈，台湾人忙着跑外资业务，首财老前辈忙着跑本土业务。据说最近刚被竞争对手连根挖起一个组，连着总监带AE全部挖走，急得CEO赶紧下令HR赶紧重组人马，自然就少不了校招这种找点干碎活儿的便宜苦力的机会，本来就作为飞鸽实习生的朱晨应老板之命，也挖掘了不少尚未找到工作的首财吊车尾学生去面试，迟奔和李小波也在其中。
　　迟奔坐在中间的位置，李小波坐在末尾，前面的学生絮絮叨叨了一席标准应试答案，说什么公司前景无限啊，行业优势突出啊一类的废话，迟奔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昨晚刚熬夜做完一个英语笔译的急活儿，为了赚1000块钱快钱，现在满心只想睡觉。朱晨交代的各种小窍门和小贴士也完全想不起来了，他脑子里只捕捉了到了“飞鸽”两个字，心想这份工作看来适合李小波，毕竟和林晓鸽一样也是“鸽”。
　　“下一位，迟奔同学。”HR的声音打断了迟奔的思绪。
　　“哦，好的，飞鸽金融策划……飞鸽金融策划是业内非常优秀的公司，创始人也是我们首都财经大学的前辈，作为本校的学生，自然是想踏着优秀前辈的脚步向前走……”迟奔好歹也是当过超市推销员和淘宝线上客服的人，恭维话不用思考张口就来，而且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他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兴奋，把自己如何在学校里打工的经历说成是受到了优秀前辈创业的感召，特别想学习前辈能够成就自己的事业。
　　“……于是我想，毕业后一定就要加入前辈的麾下，学习如何与优秀的人公事，从而也把自己变成优秀的人。”迟奔一气呵成，说完简直都想给自己鼓个掌，也说得前面那位脑门儿有点光亮的部门负责人眼神终于从异世界收了回来，他看着迟奔流露出欣赏的目光。
　　“好的，下一位，张……”
　　“等一下。”光亮脑门儿打断了HR，“这位……迟奔同学是吧，在校期间的工作经历很丰富啊。”他摸着自己略微高耸的额头，饶有兴味的翻着手中的简历。
　　迟奔心想，这简历已经是自己删除润色了不少的结果，如果真要把自己所有工作经历写上，恐怕得超过在座所有候选人的总和。
　　“嗯，对的，我比较喜欢在实践中学习更多关于市场营销的知识，这和飞鸽金融策划的工作理念是一致的，‘用实践经验、做实用策划’……”迟奔瞄着会议室白板上写着的大字，胡编乱造信手拈来。
　　“你知道飞鸽金融策划为什么叫飞鸽金融策划吗？”高发际线的男士终于放下了简历，目光炯炯的盯着迟奔，让迟奔感到了一丝不适。
　　“鸽子代表了灵活和机敏，服务我们的客户需要……需要这些品质，我想这个名字一定也代表了创始人对公司的美好向往……”迟奔面对这个问题感觉自己快编不下去了，飞鸽这两个字原本就挺傻缺的，他恨自己没有好好和朱晨沟通记下一些基础信息。
　　“因为我叫于孟飞，我的合伙人叫黄鸽。”于孟飞继续摸自己的脑门儿，“而我叫于孟飞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梦想要高飞，而是因为我爸爸姓于，我妈妈姓孟……这位学弟我非常佩服你的字面联想能力，也感谢你对我刚才的那些……姑且算是夸赞吧，但是看你夸赞了许久，一直前辈前辈的，也始终没有提到这位前辈的名字，想必还是首财出了太多精英，虽然你非常仰慕我，但是记不得我的名字。”
　　说到这里，所有的候选人都笑了起来，迟奔面红耳赤的看了一眼李小波，才发现李小波已经给他各种使眼色已经好一会儿，可惜他自己说得太兴奋没有发现。
　　“前辈……于总，我……谢谢于总的指正，之前确实没有想到您为公司取名这么潇洒随性，我记住了。”迟奔硬着头皮把话接完，“下一位同学，你请吧。”他灰溜溜的转头赶紧让下一个人说话，好赶紧结束自己的尴尬。
　　度日如年的十几分钟终于过去，面试结束后迟奔终于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守在外面的朱晨急不可耐的奔上前去问情况。
　　“面得怎么样啊？我看Chris也来了，他刚从一个提案下来，我还以为他不会来参与这种校招的面试呢……”
　　“朱晨，你扶我一下，我有点缺氧头晕。”迟奔一脸悲壮。
　　“你不缺氧，你只是缺心眼儿。”李小波拍了拍迟奔的肩，转脸又对朱晨说：“谢了班长，迟奔这次面试肯定是黄了，他刚才戏精上身，发挥过于激烈，戏多而导致没戏。”
　　“Chris是谁，是那个谢顶吗？”迟奔一边松领带一边说，借来的西装不大合身，他全身不舒服。
　　“啊你居然叫他谢顶，你小声点儿Chris最在意自己的头发了……”朱晨连忙拉着迟奔往一边走。
　　迟奔挣脱朱晨的手，“哎呀我不在乎了，让我赶紧走吧，我回去减少一下打工的行程，安心投几天简历，争取照毕业照时把自己落定。”
　　“现在就走吗？不等一下吗？二十分钟之后就通知录取名单了，我们公司效率很高的。”
　　“不……多等一秒钟都是屈辱的延长。”迟奔瞟了一眼周围，果然发现有不少候选人都在抬眼看他，并且迟奔还错觉他们都在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候选人都去了会议室隔壁的大会议室休息，迟奔不想进去，他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后靠在会议室外的栏杆上向下张望。开阔的空间里，抬头是简单装成黑色的工业吊顶，低头是水磨水泥地的朴素质感，飞鸽金融策划作为一家中型公司，拥有一百来人的规模，在西边的一片Loft园区里办公，办公环境说实话还是不错的。虽然作为一家半Local公司，也还是颇有逼格，因为面对银行和基金公司的客户比较多，从前台到实习生都穿着比较正式的衬衫和西装外套，小皮鞋在水磨水泥地上发出噔噔噔的声音，看得出工作节奏非常的快。
　　这和迟奔之前打工的环境都不大一样，是真正的称得上“正经工作”的地方，迟奔有点恍惚，他感到有点后悔自己的草率准备了。
　　“要走就走吧，我陪你。”李小波出现在迟奔身边，一起扶着栏杆看下面忙碌工作的芸芸众生。
　　“算了，我觉得你还是有戏的，你再等等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其实看起来，这公司还成。”
　　“那可不，鸽子都和你有缘。”
　　“……晓鸽她，在考虑是这两年就回国还是继续留在欧洲直到完成博士学业。”
　　“我靠！你等她读完博士可能你已经老到不举了吧，我记得她比我还小一岁。”
　　“我举不举，你没有实践过怎么能够妄下结论呢，你不是最喜欢实践吗，实践出真知。”李小波每次抓住迟奔的一个梗，都会进行反复且无情的嘲笑，迟奔已在长期的心痛磨练中慢慢习惯。
　　“实践出不出真知我不知道，但是实践一定能出贞操，我怕你的贞操留在身体太久，捂坏了。”
　　“迟奔，把你曾经送我的话还给你，处男何必为难处男，想想这些年我也只是远水救不了近渴，但是这些年张静怡给了你多少机会，你却毫无作为，从逻辑上来说，你现在就不举的可能性是更高的。”
　　“虽然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送你一把伞，告诉你你若不举，便是晴天，但是作为兄弟我还是要说一句……你真的那么喜欢林晓鸽的话，就去表白，让她回来吧，成不成就一句话的事儿了，痛快……也不至于想知行那样永远每个结果，整日折磨自己，至于我嘛，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静怡……”
　　“够了，这种渣男台词请停止。”
　　“不，是真的，因为你俩对邱爽和林晓鸽的感情都太笃定了，对比得我更加的不笃定，我感觉自己不能够去做不符合内心的事儿，虽然静怡的胸确实是挺大的……”
　　“你就承认你自己已经意淫很久了吧。”听到迟奔最后一句，李小波满脸黑线。
　　“虽然胸大很重要吧，但是胸中有涌动更重要吧？虽然我面对大胸确实也心中有涌动，但是总感觉不太一样啊和你们比起来……”
　　“谁的胸那么大？”一个令迟奔心惊胆战的声音从他后背传来。
　　“于总好！”李小波反应贼快。
　　“于总你好！”迟奔也迅速跟上节奏。
　　于孟飞个子中等，他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小伙子，眼光停在迟奔脸上，“以后叫我Chris就行了。”
　　“以后……”迟奔愣愣的问。
　　Chris点点头，“对，你俩被录取了，下周一开始来上班儿吧，7月拿到毕业证后正式转正。”
　　“谢谢于总！”李小波兴奋的说。
　　但是迟奔一下子陷入了惊异，还没回过神来，Chris和他身边的HR已经转身走远。
　　“于……Chris！”迟奔终于喊了出来，“请问……”
　　HR经理回头，Chris也回头，满脸成功人士的微笑，想必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是要问出为什么录取他这类的问题，而自己可以从容不迫的表达一下大度和情怀。
　　“请问我们的薪资是多少？”迟奔脱口而出。
　　儒雅的微笑在Chris脸上瞬间凝固。

　　“请问我们的薪资是多少？”李小波拿着啤酒杯，惟妙惟肖的模仿着Chris当时的表情，“这个话题，HR会和你沟通的，还有……我有点后悔把你加入录取名单了。” 平时在除同宿舍同学外，在其他人面前都还比较正经的李小波，在毕业酒局上调侃起迟奔来不遗余力，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
　　迟奔坐在朱晨的旁边，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脸膛红得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尴尬导致的。毕业典礼来得悄无声息，迟奔只感觉自己一觉醒来忽然就被批上了学士服，匆匆照相之后，就被塞进了大礼堂，屏幕上放着煽情的画面，记录着2006级学生从入学到毕业的各种画面，包括了军训、运动会、校园祭等诸多活动，迟奔从里面努力的找到了自己军训时候的样子，他当时的一头小黄毛太惹眼，他摸着自己如今的寸头嘿嘿的笑起来，然后画面就猝不及防的变成了学校保安，宿管大叔，食堂阿姨的样子，音乐忽然煽情，这些平常在生活中早已习惯且毫无存在感的人，此刻在大屏幕上向着全体学生挥手再见，慢动作镜头下，迟奔和许多其他同学一样，眼泪夺眶而出。
　　四年时光像走马灯一样在迟奔眼前走过，他吃过苦，也享受过朋友帮衬的甜蜜，他迷茫过，也享受过汗水换来金钱的踏实，他自卑过，也享受过来自身边女孩的青睐，他抹了抹眼泪，转头看到坐在身边的张静怡，她的眼睛同样充盈了泪水，在屏幕光影的变换下闪烁成星星，这一刻，迟奔是心动的。
　　“来吧同学们，我提议，举杯共庆，喝不见底不罢休，我们毕——业——啦！”朱晨直接举起手上的啤酒瓶，行使着自己作为班长最后的特权。
　　餐桌上一片狼藉，三十几个人停下热火朝天的聊天和狼吞虎咽，都纷纷笑着叫着把手上的酒互相碰杯，随即一饮而尽。酒楼服务员忙碌的来回收着盘子上着新的菜肴，每年这个时候总有一批校园醉汉会聚集在此，作为学校旁边的好一点儿的酒楼早就有此思想准备，他们笑着闹着，完全意识不到毕业之后的生活，有怎样的酸甜苦辣会向他们敞开大门。其余餐桌的成年人看到这群半大的孩子，总会有这么神情恍惚的一瞬，青春易逝，但是青春所有人都曾体会过。
　　李小波拍醒趴在桌子上已经快要睡着的迟奔和许知行，拉着二人坐电梯来到了酒楼所在大厦的顶楼，他们顺着一段狭窄的楼梯，打开了通往天台的铁皮门。开门的一瞬间，天台上的凉风穿堂而过，三个人的酒意瞬间清醒了一半。
　　他们各自提着手上的啤酒雀跃的进入这个暂时与世隔绝的小空间，夏天的夜晚，干燥清爽的空气驱走了白天被暴晒一天的酷热，三个人坐在天台边的水泥隔断上，繁华的北京西城景象尽收眼底，川流不息的车流与高楼的霓虹不禁会让人看得入了迷。
　　许知行悠悠的吐出一口烟，“北京，等我两年，我的兄弟们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