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三》叉叉0707

21、第 21 章

　　#21

　　李小波最终还是住到了林晓鸽家里，准确的说，是林晓鸽家里客厅的沙发上。
　　林晓鸽在土耳其暂居于朋友的一处公寓中，位于著名的独立大街不远处。虽然经历了迟奔乌龙短信的尴尬，但是并没有影响晚上两个人几乎通宵讨论诗歌的热情，他们从林晓鸽的诗讨论到中国大众熟知的徐志摩、泰戈尔，又讨论到更小众些的路易斯.塞尔怒达和弗朗西斯.雅姆，就像一天之内他们刚刚横跨了欧亚大陆一样，二人又合力把这些阳春白雪从古到今，从中到西的跨越了一遍。
　　李小波本就是个文艺的人，这一年来在迟奔和许知行下里巴人的影响下，他的文艺细胞几乎都快被粗俗和跳脱杀得精光，今天在林晓鸽的灌溉下，李小波仿佛整个人都获得了重生，内心里憋了多久的高雅冲动不吐不快，终于一泻千里。
　　林晓鸽喜欢蓝色，淡蓝色的布艺沙发配合土耳其特有的地毯，异域风情中两个人碰着玻璃杯饮尽杯中红酒，尽管不是什么佳酿却也别具风味，李小波感觉自己前两天都是在微醺状态中度过的。
　　他们终日聊天，讨论文学，在第三天才真正走到独立大街近，开始认真的逛第一个景点。独立大街的街头卖艺者总是花样繁多，拉小提琴弹吉他这种常规操作已经引不起林晓鸽的关注，她带着李小波在一个敲玻璃杯的艺人面前停留，听他用高高低低的玻璃杯敲出简单清脆的曲子，在结束的时候，李小波跟着人群鼓掌，静静欣赏他面前的蓝色大衣女孩轻盈的走过去，弯腰在艺人面前的帽子里恭恭敬敬的放上五里拉。
　　这一刻李小波觉得，林晓鸽真美，是超越了漂亮长相和玲珑身材的美。
　　他想起了夜晚的时候穿着蓝色睡衣的林晓鸽会和他轻柔的道晚安，然后钻进卧室里轻轻把门合上。门上挂着一张小小的蓝色挂毯，李小波看着蓝色挂毯轻微摇晃的弧度，便会慢慢闭眼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妙，尽管手中没钱，但心中有爱。
　　第四天，他们一起登上了加拉太塔，站在高处把伊斯坦布尔的美景尽收眼底。金角湾老城区里穿梭的车辆，加拉塔大桥上垂钓的人群，博斯普鲁斯海峡中往来的船只，亚洲和欧洲仅一桥之隔，却隔不断东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帝国往日的荣光。
　　“少年啊，你未来会去到很多地方，会见识很多美景，会遇到很多人，但是你灵魂的一部分一定会永驻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林晓鸽依靠着加拉太塔石造的围栏，一边欣赏落日一边和李小波说，亦或是和自己说。
　　“海明威说，去过巴黎的人，一辈子都会住在巴黎，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李小波说，“感觉你刚才说那句，就是伊斯坦布尔的盛宴版本。”
　　“其实是哪个城市不重要，重要的是留在这城市陪在你身边的人。”林晓鸽转头莞尔一笑，夕阳下的甜美神态让李小波心中一动，他忽然很想吻上去，但是林晓鸽又转过了头，望向海霞的另一边。
　　李小波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迟奔和许知行群发了一条一样的信息：“我彻底沦陷了。”

　　许知行完成了王玉婷给的接待任务，可以买回成都的机票了。回乡前夕，许知行拉上了张静怡和迟奔，打算提前帮迟奔过个生日。
　　许知行找了一家学生平常不太吃得起的日料，环境清雅得倒是让迟奔有点拘谨起来。
　　“实在想不到应该送你什么礼物，还是请你和静怡打个牙祭好了。”许知行点完菜，一边用热毛巾擦手一边说。
　　“其实你可以直接送钱。”迟奔也学着许知行的样子擦手，拘谨中还是忍不住一句烂话脱口而出。
　　“迟奔你究竟有多缺钱，一天打三份工学费早就赚够了吧。”
　　“学费是够了，还得帮我妈还点老头子的债……”迟奔手里对抗着刚端上来的一盘烤银杏，剥得非常不顺手，“不过你不用同情我，我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但生日包个红包我是可以接受的。”
　　“我包给你。”张静怡手巧，一颗银杏用指甲轻轻一剖，两下皮就剥得干干净净，漏出白胖的银杏肉来，她一颗一颗的剥好放到迟奔盘子里，还尽量摆放得整整齐齐，摆满一小排后，像是做成了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不停用筷子拨弄出更整齐的形状。
　　“静怡你可不能送钱，不能让迟奔骗色又骗财。”
　　“哎呀还有这等好事，迟奔快来骗啊来骗啊。”张静怡哈哈大笑，迟奔则只能一副“女侠饶命”的怂样，一心埋头吃银杏。
　　三人份刺身套餐很快送上桌来，许知行点了一壶清酒，刚倒好要举杯时，迟奔却被一个兼职电话叫了出去，他点头哈腰的拿着手机应付，口型对着许知行和张静怡说着“你们先吃” 便飞快的溜了出去，这种情形两人已经见怪不怪，迟奔的事情永远是很多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奔跑奔命是他的常态。
　　许知行举杯和张静怡碰了一下，“静怡什么时候回家？”
　　“最多三四天后就得回去了，家里面一直电话逼我买票。”
　　“辛苦你了，为迟奔牺牲真大，虽然不知道你为啥会看上迟奔，但是你放心，你的辛苦不会白费，我和小波不会允许迟奔白白占你便宜，等小波回来我们会合力把迟奔绑到女生宿舍做你的男朋友。”许知行帮张静怡再把酒斟满，“不过大概全系的人都以为你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只有迟奔自己不知道……”
　　张静怡摇摇头，“算了，不要逼他，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总是一副压力很大的样子，有人一提到这个话题他的脸色就各种为难，再说了，我也没觉得辛苦……”平时奔放的张静怡这时忽然有点害羞起来，“就……每天和他在一起也觉得挺开心的，他为难的时候我也觉得不痛快，还不如就这样，老娘不在乎这个名分，反正最后他的人和心都必须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说到后半句，张静怡也觉得有点尴尬，于是打起了哈哈，“那你和玉婷打算怎么样啊，我看她最近也老和我提起你，感觉你们短信也聊得火热。”
　　“就，顺其自然呗。”花花公子许知行，说话是不会漏一滴水的。
　　“她确实每天都自然的把你送她的胸针戴在身上，其实那个粉红色的水蜜桃施华洛世奇未免也太可爱了一点，不是很适合她。”张静怡一边喝清酒一边抿嘴笑。
　　许知行也笑笑，脑海里面浮现出他高三时买好了这个胸针准备要送给小桃，却最终被分手而无法送出的失落，可能他迄今为止唯一所受的感情伤害就只是来源于小桃，于是鬼使神差的，想用这种方式来重建他内心的一点隐秘的破损自尊。许知行的礼物，总是会有人接受并重视的。这种颇具内心仪式感的方式，让许知行觉得他其实可以驾驭自己所想要做的所有事情，他享受自控的过程，而控制自己的感情就是自控最核心的部分。
　　“不过我也没什么资格笑玉婷啦，我对迟奔的倒贴，不是比她还要傻吗？但是人呐，一旦真心喜欢什么东西确实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会做一些傻里傻气的事，而且自己还倍儿开心，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但是现在……还真的是蛮开心的！”
　　“那如何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心喜欢谁呢？因为和不同的女孩相处，其实有不同的开心。”这个问题对许知行来说可能有点难，他这一年来的“喜欢”比较泛滥。
　　“很简单啊，看你和谁相处到开心得其他的开心都不算开心，看你想到那个人会不会心漏跳半拍……”
　　许知行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心居然狂跳了一下——
　　“多谢贤弟昨日盛情款待，待玉婷归来请你们一起用个膳，听闻贤弟明日归蜀，一路顺风。”
　　紧接着，李小波的短信也冲了进来——
　　“我彻底沦陷了。”

　　大一的暑假过得尤其的快，两个月的炎炎夏日留给人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而大二的开端，508寝室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迈入了人生正规。
　　迟奔比大一时又黑了一圈儿，但他缴上了自己第二学年的学费，还给母亲寄回去了一小点钱；李小波的第一本书终于得以出版，林晓鸽的推荐序言赫然印刷在第一页扉页里；许知行通过了金融学院大一课程的考试，还拿到了市场营销系的奖学金；而王彩龙，也如愿拿到了系里的奖学金，更重要的是，期末考试有两个单科，王彩龙的分数略高于许知行，万年老二的憋屈终于在这一刻得以释放，王彩龙这几天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形容——神清气爽！
　　许知行仍然坚持每天五点钟起床，于是王彩龙也跟着五点钟起，许知行去操场跑步，王彩龙就去晨读。大二结束时，公费留学的名额是这个19岁的农门子弟改变人生的最大机会，他必须要抓住。
　　“哟，彩龙又去通宵啊？”晚上十一点，打工回来的迟奔在宿舍走廊碰到了拿着东西往外走的王彩龙。
　　王彩龙闷闷的嗯了一声作为回答，头也不回的下了楼梯。本质上王彩龙在心底是看不上迟奔的，他觉得迟奔鼠目寸光，只知道打工兼职，既没有许知行聪明，也没有李小波的才华，还不好好读书。
　　迟奔回到宿舍，果不其然李小波正在挠头写稿，而许知行正在打游戏，“我就知道你在打游戏，逼得彩龙只能去通宵自习室看书。”
　　“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否则荷尔蒙得不到均衡释放会影响学习……”许知行左手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右手狂点鼠标。
　　“你最近都不交新女朋友了，荷尔蒙确实得不到均衡释放。”迟奔短信给张静怡报了个平安，又抬头看坐在上铺抓头发的李小波，“第二本书什么时候出啊？”
　　“在我头发掉光之前……”李小波愁眉苦脸，他第一本书反响还算不错，编辑最近逼他也逼得紧，希望他顺势再写第二本，但是灵感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来就来的，“但我现在没有灵感和思路……”
　　“李敖说了，作家和妓女一样，妓女不能等来了□□再接客，作家也不能等灵感来了再写书。”许知行头也不抬，脸上荧幕反光闪烁，印得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狡黠。
　　“我有一个故事可以贡献，你不是说第二本书要写一个爱情故事吗？前几天老关给我讲了他的初恋……”
　　“拉倒吧，一定又是他试图救按摩店小红于风尘的故事。”李小波扶额，老关的小破事儿许知行和他都熟，在阿达西抽烟的当口儿，老关能回忆起的风流往事听得他们耳朵已经起了茧子，只有迟奔这货每次都捧场。
　　“我倒觉得老关的叙述还蛮真挚的，小红和他当年也是有真感情的，后来据说小红回了老家后嫁人，养了两只猫，一只叫大关，一只叫小关。”迟奔说。
　　“一只叫淋病，一只叫梅毒可能更合适。” 许知行嘿嘿笑了起来，“小红对老关的爱顶多也只能让老关光顾她生意时打个八折吧，话说……家乡的老实人到底做错了什么？”
　　“迟奔这方面还真是蛮纯情的，也有当老实人的潜质。”李小波扶了扶眼镜。
　　“小波，处男何苦为难处男，你扶眼镜说这话时特别衣冠禽兽。”
　　“啊我不和你们说了，晓鸽要和我视频了！”李小波带上耳机，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虽然屡次被迟奔和许知行嘲笑自己，在伊斯坦布尔的半个月里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李小波清楚的感觉到，有的东西还是不一样了，比如他和林晓鸽视频通话的次数比以前就更加的频繁起来。
　　“爱情真是让人盲目……哎，知行你最近怎么都不谈恋爱了？”
　　“我沉迷学习，无法自拔。”许知行说着，却下意识的把眼睛瞄向了摆在电脑边的手机屏幕。他在等着邱爽的回信。
　　暑假里许知行找机会和邱爽发过几次短信，邱爽都回得不快不慢，说的话也都不多不少，这让许知行觉得他们之间不近不远，一切看起来都似乎不痛不痒，但是他却感到自己的心理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以前许知行对待所有的女孩都可以不慌不忙，然而这次他有点焦急，虽然明知道不会发生什么，但是他还是很想再次见到邱爽。
　　开学已经好几天了，他等不及发了一条短信，问邱爽什么时候兑现请他和王玉婷吃饭的诺言。邱爽却迟迟没有回复，开始不淡定的许知行只好用打游戏来安定一下自己的心神。
　　手机振了，许知行扔掉鼠标飞快的拿起手机，一看是王玉婷发来的，许知行心里一阵失望，但是旋即又马上开心起来——
　　“周末一起吃饭吧，邱爽说要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