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间》白月石

10、琴声悠扬

　　不知何时，他翻开手里那本书。文字表面上的内容并无晦涩难懂之处，无非就是天体宇宙、空间磁场、信息传输方面的内容，体现的也不过是人类生命体与信息能量体的关系及未来，这些对于轻松考上大学的理科生李昂来还算容易理解。

　　“奇怪”，李昂无意间用手搓了下书页，书页上似乎有些凹凸不平的微妙之感，在触碰着他手上的末梢神经。特别是当他闭上眼睛，这种触碰感更加清晰真切。

　　“难道是盲文注释？”李昂思忖着，“不对”。

　　每页上的凸凹都能构成一个图形，这些图形每页不同，下一页图形似乎是上一页的递进和变幻。逐渐的，李昂掌握了这种规律，他几乎可以在心海中画出下一页图形。只有最后一章例外，竟然与他猜想的全然不同。甚至到了尾页，图形似乎消失了。

　　“不对，并没有消失，而是简化为一个小凸点”，小到很容易被忽略，却又凸出的难以被轻视。

　　李昂有些茫然，又有点纠结。他向来干脆洒脱，从来不会对自己能力之外的事情郁闷纠结。可是现在，他却陷入了沉思，那个凸点似乎有无尽吸力，牵引着他的思想。就在他精神力即将枯竭之时，突然一段清泉般的琴声让他重新保持清醒。

　　李昂闭目凝神，这琴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只有他能听到琴音。

　　记不清是几岁开始，也许从能记事起，只要心里痛苦、深思恍惚，总有优美的钢琴声在心中响起，带给他愉悦般温馨与舒缓。李昂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但却无从找寻原因。如同对待时不时出现的奇异梦境一样，他最终放弃了纠结，而欣然接受这种看似对他毫无伤害的幻象之音。

　　此刻，在家窝着的于莱娜，机械的盯着电脑中的电视画面，心却早飞到大海上，“好无聊啊”，野外探险被揭露后，老妈莱娟勒令于莱娜足不出户一周，以示警戒。“好想去海边，多么难得的夏季时光，就这样被浪费了，我后悔了”，在于莱娜仰天长叹。

　　能看的影视剧都已看完，只剩下那些实在看不下去的狗血剧。“现在，唯有钢琴还能帮我消磨时间”，于莱娜深呼吸，换一种心情，坐到钢琴前。

　　5岁开始学钢琴，钢琴已近成为于莱娜生活的一部分。高兴时，来一曲轻快地波尔卡舞曲，烦恼时，也会用气势磅礴的交响乐排解发泄。花痴时，弹着舒伯特的抒情曲，幻想自己好似水边戏水的少女。最自恋时，还会把长篇小奏鸣曲或复杂变奏曲拿来炫技。在不断变换的曲调间，在行云流水的指法上，在娴熟优雅的演奏中，自己把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

　　现在，于莱娜眼前并没有琴谱，手指放在琴键上，不由自主，随心随性而奏，只图自我的欢愉。一曲悠扬的“星空旋律”从指间跃然而出，于莱娜似乎有点忘我，她的意识已然随着音符进入到璀璨的星际空间。

　　繁星在身边闪烁，她好似一个精灵，飞向天空深处，飞过每一片星辰，星辰随着她的掠过而片片被点亮。

　　远处，一个忽明忽暗的紫色星光，那颗星正在逐渐暗淡，可是于莱娜好喜欢那片紫色，她不想让其消失，她要让它持续闪烁。于是，她不做迟疑的向着那片紫色飞去，如同纵身跃入大海，亲切的投入到紫光之中。

　　顿时那片紫光区域迅速闪亮扩大，像紫色星海，紫的璀璨而迷离，紫的纯粹而高洁，让她陶醉而沉迷。一曲终了，于莱娜才从紫色星海中抽离，看着钢琴上方那副薰衣草画，她揉揉眼睛，“难道看花了眼？”

　　刚才恍惚中那一域紫色星海，在于莱娜头脑中久久不得消散。呆坐琴前，于莱娜回忆起儿时种种或虚或实的幻觉，随她的琴音而出现，也随她琴音而结束。

　　钢琴不仅仅是于莱娜最喜欢的爱好，更是带给她梦幻感的神秘道具。从碰触钢琴起，每次弹奏，于莱娜都会随之进入到一个如梦如幻的空间。

　　在那里，于莱娜总是飘舞着、追寻着、期盼着什么。她好似一缕光、一阵风、一片云或一汪水，总会最终投入到一片被温暖阳光笼罩着的紫色空间，扩散成一个海域，一片星辰、一团云朵，一座雾城。

　　每次清醒后，于莱娜都喜欢静静回味那种感觉，甜甜的，暖暖的。那是除了母亲的怀抱和父亲的大手之外，她所能享受的另一种依赖。

　　琴声再次被弹起，这次是“童年的回忆”，单纯快乐、天真童趣。乐曲简单平静而又轻灵跃动，犹如清泉溪水般娓娓道来，好像童年简单纯净，干净无邪，无忧无虑。

　　李昂睁开眼睛，清明的双目星光熠熠，仿佛能将四周点亮。合上书，李昂上扬着嘴角，带上棒球帽，起身走出咖啡店。随着他的离开，咖啡店内也暗淡的许多。

　　现在，他竟莫名有点想家想妈妈。他才记起，今天是老妈的生日，于是难得主动打了个电话，问候一下母亲大人。男孩儿大了，跟父母的话也越来越少，即便思念至多，但也仅是简单祝妈妈生日快乐，让她注意身体。

　　妈妈那边还想多问问李昂过得如何，李昂一句“我挺好的，您不用担心”，便在朋友催促下挂了电话。

　　徐钱自从确定李昂的喜事之后，便呼朋唤友，说是要为他庆祝，其实就是找个由头疯。李昂、徐钱、郑品楠，跟同系的几个兄弟们干了三箱啤酒，一众人又跑到游艺厅里开始了天地混战。

　　男人嘛，永远用酒和战争来麻痹着自己。原始社会如此，现代社会除了生产资料更先进以外没有本质变化，征服依旧是雄性动物的天性。只是战场由真刀真枪的厮杀变成了游戏世界的对抗。

　　战的天昏地暗晕头转向，还不消停的几个大小伙子又转战KTV。鬼哭狼嚎一番，唱的声嘶力竭，唱的宣泄殆尽后，他们才浑浑噩噩的溜回寝室，一头扎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晚，李昂又做梦了。

　　伴着白天神海中的琴音，那本卡特给他的怪书，一页页翻动。随着琴音的起承转合，书页中的图片扭曲舒展，直到最后一页上的那唯一的凸点，以势不可挡的力量击向李昂。

　　音乐戛然而止，如子弹般的凸点恰好停在李昂面前。然后，不容抵抗却又轻柔缓慢的没入李昂额间。瞬间，李昂大脑中一片金光如烟花般绽放。神识沉浸在绚烂的光芒中，李昂感受到某种召唤，金光最终游离成闪动的点点繁星，再汇聚成层层星海。如天梯，渐渐延伸至远方，似乎在等着李昂攀登前行。

　　于莱娜也进入了梦乡，依旧是紫色的世界，她就是紫色世界中的公主，宫殿深处没有尽头，于莱娜的梦也没有尽头。于莱娜睡的很甜，好像掉进了紫色的棉花团里，软绵绵的，遥远处飘来悦耳的琴声，好像妈妈哼的摇篮曲，又好像曾经梦中某个人温暖怀抱的心跳。

　　第二天醒来，李昂明确的知道，自己要接受那位千机导演卡特送给他的这个机会。没有任何思索，仿佛是昨晚梦中就已经有的答案。

　　既然作出决定，李昂便再次打开那本书，认真从头翻阅。不知道卡特给他这本书，到底有什么意图，是希望他记住其中的内容？还是说要考验他对书中内容的理解，又或是纯粹就想看看他对此有何反应。“天知道，真不愧是千机导演，实在是难以捉摸，难怪人们根本无法猜到他的下部作品。”

　　一天时间，足够李昂把其中内容记忆下来，这让李昂颇有些小得意。只是，当李昂脱离纸的束缚，让所有内容随着他的大脑自由调入调出，一些奇怪的潜意识开始冒出，仿佛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还差那最后一步。

　　与卡特的见面是傍晚，下午，李昂决定不再想那本书中的内容，放空自己，放空大脑。这也是李昂之前演戏时的习惯，每次进入角色之前，他都会让自己放空。似乎这样就会脱离本我的束缚，而融入角色的人生。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李昂要通过短暂的放空，重新更加肯定的坚持自我，在放空中找回最初的本我，而不要被外物所干扰。既然不知道卡特的意图，也不清楚卡特对他的需求是什么，李昂就要做自己，做真正的自己，让卡特看到本来的李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