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逝》玩客

22、第 22 章

　　从亚索随身的军士口中大概了解了这段日子亚索的情况，就像我那天在竞技场上所看到的一样，他的心——死了。
　　“祈身仪式的第二天早上，从殿下醒来之后就非常安静，不哭也不闹”军士像想到了什么，颇为感慨的摇了摇头“那几天都是我们几个在殿下门外当值的，殿下安静的让人害怕，就这么一直过了好几天，再次从我们守卫的那间房间踏出来的时候，殿下他……”军士顿了顿，低声道：“他就像一个真正的王子。”
　　“是的，像一个真正的王子，我从没有见过那么完美的王子殿下，仿佛在一夜间蜕变，异常的成熟，言谈举止简直是宫廷的典范，再也看不到丝毫的任性。”
　　我抱着怀中的人静静的听着，完美的王子啊，可我的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的心中，那个会撒娇，会任性，会和我讨价还价，会和侍卫肆无忌惮的开玩笑，会偷溜出神殿和神官们恶作剧的孩子才是我的弟弟啊！
　　军士忽然叹了口起“但是殿下一旦手持风仲就一定会情绪失控，严重时就谁也认不得，不过通常都是无意识伤人，只有……只有想杀罗迪尔神官族人的那一次好像是真的有自己的意识的。”
　　忽然想起多尔曾经带给修伦亚的消息“是陛下阻止了吗？”
　　“是的，陛下和神官长合力才能在不伤到殿下的情况下压制住风神剑，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已经很少能见到陛下使用风神力了。”
　　“亚索情绪这么不稳定，陛下为什么还要派殿下领兵。”我敛眉，父皇实在不该这么做的。
　　“那次之后，陛下和神官长将风神剑封印住了，殿下虽然可以继续使用风力，但封印不破，殿下是拿不到风仲的，而只要不碰触风仲，殿下便不会失控。”
　　“就算如此，朝中也不乏可以领兵的将领。”
　　“因为陛下——希望殿下能暂时离开帝都。”
　　“帝都出什么事了！？”我一惊“陛下他……”
　　“不不，请您放心，”军士连忙解释，“帝都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因为……大概少将您还不知道，自从您离开帝都之后，亚索殿下就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寝宫，殿下他一直都是住在少将府的。”
　　“亚索他……”我又是心中一颤，怀抱亚索的手也微微抖了起来，这个小傻瓜啊，睹物思人、触景伤情岂不会更添心中痛楚么……
　　军士随之亦连连摇头叹息：“我们是殿下随身侍卫，这些日子其实一直也都是陪着殿下守卫在少将府的。殿下白天将王子的职责做的尽善尽美，无可挑剔，晚上却总是正宿正宿的坐在床上不合眼，比我们值夜的休息时间都少，再这样下去的话……”
　　唉……所以父皇宁愿让亚索领兵打仗，也要将他调离帝都吗？亚索啊，你可真是会糟蹋自己，你这不是逼得我心疼么？
　　“亚索刚才破了风仲的封印吗？”
　　“是的，因为受到叛乱军的伏击，我方伤亡惨重，殿下他就……”仿佛是回忆到了刚才地狱一般的场景，军士的眼中闪出一丝惊魂未定的神色“不过好在少将您真的出现了，不然殿下他……”
　　“我真的出现？”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随手拨开怀中人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我抬头正色“你们为什么要脱离原定线路！？”这亦是我关心的另一个问题。
　　“两天前在我们行进的途中，有人闯入军营在殿下的营帐中留下信笺，告诉殿下如果照这条路线行进就可以见到伦撒少将您。”
　　“什么！？”这怎么可能？有人知道我已经复活并且还能准确的掌握我的行踪？“亚索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相信！”
　　“因为……信笺里有一根您的金发。”军士看了看我，“殿下一触到那根金发就全身颤抖，他十分确定那确实是您的发丝。”
　　如果亚索可以确定，那就一定是我的头发，能够拿到我的头发，将亚索引到这里来，同时用亚索的行踪反过来再引我，谁能做到这种事！？
　　塔卡！我心中一泠，不，应该不会是他；可如果万一真的是他……罗迪尔、修伦亚！该死的我竟然还让罗迪尔回去！心中一片混乱，下意识的收紧手臂，亚索皱眉不舒服的扭动了一下身子。与此同时的我突然感觉到那股不祥的死亡气息，难道是他——来了吗？
　　“军卫！”
　　“是！”
　　“整合剩下的人员和马匹，我要你马上带殿下回去和主力汇合！”不舍的吻了一下怀中尚在沉睡的亚索，轻轻的掰下他捉住我衣襟的手，“军士！”他在干什么啊！竟然一动不动？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在那位死神到来之前，我要保证亚索的安全啊！
　　“少将您想干什么？”
　　“战场之上，你的官阶还不足以质问我的命令！”稍稍的不满，事实上在战场上我并不是一个不肯听从下属意见的上司，但现在为保亚索的安全我要争分夺秒，这实在不是个可以给下士提出置疑的时机。
　　“您不亲自带殿下归队吗？”好一个有骨气的军士，竟然丝毫不为我的严厉语气而退缩！
　　“我在保护他！”我叹气，那气息——又近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能不能和那位逆风神相抗衡，但只要有一丝的不确定，我都不会让亚索冒险。
　　“您在害死他！”军士突然异常的激动，语气里是为了强压音量而造成的颤音，我想他一定是在顾及现在还在睡的亚索。“我不知道您到底是为什么觉得把殿下交给我们带回主力部队去是在保护他，我只知道，您不能再抛下殿下。他会死掉的，他真的会死掉的……”
　　军士突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就跪在我的身前：“少将，不，也许等到您再次回到帝都的时候，我们就要改叫您大殿下或是王太子殿下了，可是，我还是不得不说，我求求您，请您不要再离开亚索殿下了，这些天来殿下是怎么过来的，连我们这些人都看不下去，他在那种心死的痛苦中孤寂挣扎的样子根本无法让人忘记，我们这些人，都是这些日子以来贴身侍卫殿下的人，所有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即使是在刚才的那种情况下仍不愿意离开殿下身边的原因！”
　　“军士……”我想起刚才断臂的士兵的泪水，心头又是一阵的泛酸。
　　“殿下他好可怜，除了您之外他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可即使知道这些，我们仍不忍心离开他，连我们都如此，为什么少将您不能留下！？少将，请您一定要相信，我绝不是危言耸听，殿下如果醒来见不到您，他一定会活不下去的，他……”
　　“我知道，我很清楚！”军士的话一字一句的砸在我的心上，“所以在交给你之前，我会消除他的记忆！”
　　“少将！”眼前人一惊，怔怔的看着我。
　　“没错，我已经是风神的正神，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改写亚索的脑部记忆，”心中一痛，再次不舍的抚慰亚索的脸，“我会让他——彻底的忘记我！”
　　“他跟着我——会死；他离开我——也会死。那么如果他的心中脑中再也没有我，如果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的话，如果他跟我再也没有关系的话……他就不会……”一滴清泪终于还是落在了怀中人的脸上。
　　“可是少将……这样的话……”
　　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啊，这样的话，亚索曾体会过的——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就会由我完全的承受，甚至只是现在，只要想到亚索会彻底的忘记我，我的心就有一种被生拉硬拽的痛楚……更何况还是要我亲自来动手……
　　“少将……”
　　“没关系的，”我勉强自己向他微笑，“谁让我是哥哥呢？有些事，还是由我来承受……比较好……，好了，不要再说了，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一旦我施法完毕，就请你马上带他走，拜托了！”我再也听不到军士说了些什么，用尽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右手心凝聚起白光，按压在亚索的额头，消除掉吧——那一切与我有关的记忆。
　　事实上促使我做这个决定还有另一个理由，就是我不确定自己在遭遇到逆风神之后还能否活着回来。可以被称为逆风神，必定和正神拥有几乎等同的力量，如果我必须与他同归于尽的话，为了这个大陆的安宁，我会做的。消除亚索的记忆，也是为了这一点，如果我注定要从他的生命里消失的话，我宁可自己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微微喘着气，我抹去额头的汗水，再把手中的亚索轻轻的转交给军士，“带他走吧，我已经还给你们了一个最初的殿下，你们最为熟悉和喜爱的殿下，好好照顾他吧，平乱的事你们要多操些心，他没有带过兵的。”
　　“少将大人！”军士从我手中接过亚索，看着我竟是一脸的悲苦。
　　“有什么关系呢，不必这样，”我笑“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会让亚索重新认识我；如果我再不能回去，就请你们把今天的事永远埋在心底吧，让亚索快快乐乐的活着，什么也不要说。”
　　“少……不，殿下……”
　　“我永远不会成为你们的殿下，就算有机会重回帝都也一样！”顿了顿，“有机会见到陛下的话，请转告陛下……伦撒很高兴能成为陛下的臣子，那一年陛下其实对伦撒很好，伦撒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少将……”
　　“快走吧！”目送那支重新整合的所剩人数不多的队伍渐渐消失在眼前，我收回目光定定的看向夜空，“唉，”叹出一口气“罗迪尔，如果我今天回不去了，请一定不要责怪我，请相信今晚我曾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我——真的是希望现在有你在身边和我一起战斗啊！只是我现在——已经来不及唤你了……”
　　缓慢的回转身，不意外的看到那抹黑色的身影从树后闪现出来，嘴角挂上一丝苦笑：“我是不是该感谢你呢，逆风神大人！没想到你竟然会眼睁睁的看着亚索离开。”
　　“因为你的举动让我决定暂时放过他。”银月的光辉下，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中的人有着可以蛊惑人心的声线，他走向我，并伸手扯去斗篷“因为你选择让他忘记你，被自己在乎的人忘记，很痛苦吧，我喜欢看着你承受痛苦——所以我会留着他。”
　　斗篷滑落，月光下他那与声线极为匹配的同样可以蛊惑人的邪美的容颜立时展现在我的面前，同样灼了我的眼的——还有那如黑瀑般的头发，赛过夜空的瞳眸和那眉心处汇集了黑暗色彩的六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