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利是图》只做氧气

6、第 6 章

　　“小周总。”潘同跟着站起来。
　　“车钥匙给我，你留下，等结果。”
　　潘同怔住，一时没懂这是话什么意思。
　　要让他一个助理全权处理结果吗？
　　周澜漠见潘同没动作，有些不耐地看他一眼，他赶紧把车钥匙翻出来递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清楚接下来的安排，周澜漠已经绕过他快步走向骚乱的中心。
　　利曦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脸色不太好看，或许强撑得太久，看上去甚至比他方才扶着她等电梯的时候还要再糟糕一些。
　　周澜漠拿过利曦座位上的包，蹲下抱起昏迷不醒的她，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就直接离开了千湖钢厂旧址的开标会议现场。
　　在场的企业代表但凡来的是公司高层，基本都是千州商界说得上话的人，这圈子本就没多大，所以大多都互相认识。看着周澜漠怀抱佳人迅速消失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台上的主持人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压下方才打破了会议流程的那一阵哗然，气氛就这样直落落沉了下来。
　　倒是省事了。
　　不过，大家虽然面上不出声，但目光交错间还是隐隐浮出了探究的意味。尤其事关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周家独子，这种八卦的味道更容易在无声中迅速蔓延，即使是在这群非富即贵的看客之间。当然某位张姓小姐脸色并不好看，现场的媒体记者也是一时面面相觑。
　　周澜漠把她轻轻放在副驾驶座上，上车发动引擎，出了会场，上了高架，直奔附近的医院。
　　“我已经离开现场了，嗯，去医院，我没事，行。”
　　挂了电话，他盯着前方的红灯，又侧目看了看身边双眼紧闭的利曦。

　　利曦意识混混沌沌，感觉自己似乎孤身一人在茫茫大海上漂着，水面平静，雾色浓重，明明没有风却冷得有些刺骨。她搓着胳膊左右张望，一回头却发现船尾似乎站着一个孩子，模模糊糊的影子透过水雾，难以辨认。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惊悸一点点从心底里渗出来，她越不清楚越慌，于是想朝那边移动一下，试图靠近一些去看清那人。刚踏出两步，忽然一阵大风掀起巨浪，连船带人坠入交错的景象——她擦干脸上的泪趁夜离开了韩营的家、韩营偷笑着吃掉她嘴边的薯片碎片、她隔着门听到一个女孩言笑晏晏地说“他是我男朋友”、医生跟她说着怀孕的注意事项、她跟韩营开玩笑说如果以后有个女儿要叫什么如果有个儿子要叫什么……混乱中，她似乎抓住了那个站在船尾的孩子，又似乎没有抓住，嗓子仿佛哑了一样什么都喊不出声，连呼救都做不到。她的心脏好像被开了个口子，挖空了一块，嘴里念着什么，有眼泪自眼角滑落。接着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眼角的泪珠就这么融进了大海里，消失得很快甚至没留下任何痕迹。
　　她倏地睁开眼睛，眼前是白得有些晃眼的天花板，空气中有一股明显的消毒水味儿。
　　“你醒啦？”
　　旁边一个小护士探过头来，笑呵呵的样子很是温和。
　　“我这是在哪儿……”
　　利曦艰难地坐起来，揉揉有些不清醒的脑袋，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在医院，慢慢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强忍着不适在会议现场坐了好几个小时，渐渐觉得头越来越晕，浑身上下越来越乏力，晕车的症状一直没有彻底缓解，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胃里发酵了，翻江倒海得难受，小腹也隐隐有些不适，她正想起身去趟洗手间，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一黑……
　　她呼吸一窒，右手猛地一动，条件反射按在小腹的位置上，那种无法解释的心慌逐渐扩散到全身。
　　“哎呀你别乱动，扯着针头了，”小护士看到她的动作，立刻把点滴管拉近了一点，抬头晃了晃葡萄糖注射液袋发现内容物已经快见底，一边利落地帮她把手背上的针头拔掉一边安慰她，“你放心，你没事，孩子也没事。”
　　利曦被看上去明明很和气的小护士斥责，手足无措地缩了缩脖子，喃喃道谢，松了口气，刚才骤然紧绷的那根弦悄然缓了下来。
　　“你男朋友还不知道你醒了，我去帮你喊他。”
　　“男……朋友……？”
　　告别“男朋友”近两个月，听到这样的说法利曦一脸茫然。
　　是她还没彻底摆脱刚才那个乱七八糟的梦带来的怪异感么？还是因为头晕沉沉的，一时没能理解小护士的意思。
　　“对呀，你男朋友送你来的，他刚刚被医生叫走了。”小护士十分贴心地补充道。
　　……是谁？
　　现场除了包括她在内的两三家公司是派的中层员工过来打酱油，大多数出席的来宾都是大企业的高管或是世家二代三代，她真正算得上认识的男性大约只有周澜漠一个。可他又坐在前排离自己的位置那么远，未必知道她这边发生了什么。
　　估计不太可能是他。
　　或许是现场的工作人员，只是被医生护士错当成了她男朋友。
　　小护士刚刚说被医生叫走……她突然抓住了重点。
　　“他……我是说刚才送我来的那个人，他知道我怀孕的事了吗？”
　　利曦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辞。
　　“医生那会儿叫他出去，应该就是要跟他说这事吧。” 小护士收拾着用完的注射垃圾，推着小车子出门，“你先在这儿等一下。”
　　“……”
　　她是不是趁现在开溜比较好？
　　就这样赖掉医药费又好像很不道德。
　　然而一想到医生正在跟一个她可能不认识的男人谈论自己那么私密的事，尴尬的预感直冲头皮。

　　小护士出去了不到半分钟，门就再次被推开。
　　利曦听到脚步声，逃离的念头偃旗息鼓，只好仓惶躺下装睡。
　　周澜漠自然没有漏过利曦的动静，只是见她一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逃避模样，他倒是也没有拆穿。
　　毕竟，即使一向镇定如他，刚刚听到医生告知的检查结果时，礼貌性半眯的双眼也不由自主地睁大，所以此时他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跟她说。
　　心情有点复杂。
　　身份立场也是。
　　这天的会议，周澜漠原本就布置好了要在开标结果出来之前借机离开，只有这样才能知道对家的戏打算如何唱下去。当时见利曦昏倒在地，恰好可以加以利用，具有偶然性的突发事件自然比之前精心准备的借口要更有说服力，也更能让对方掉以轻心。
　　虽然，到底是因为带着身体不适的利曦可以顺水推舟更名正言顺离开会场，还是他在想起利曦不太好的脸色时就先于思考直接做出了的行动，周澜漠自己一时也分不清。
　　她感觉到进来的人一直沉默着没出声，不知为何渐渐紧张起来，大气也不敢出，结果没一会儿就憋得小脸通红。
　　周澜漠眼见着她的双颊由苍白到浮起一层红晕，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了一下，盯着她轻颤的睫毛轻笑出来，微微弯腰俯身唤她，“喂，呼吸一下。”
　　装到一半忽然被拆穿，利曦一下泄气放松了呼吸，讪讪睁开眼。
　　“是你啊……”
　　看到眼前这张脸，她霎时懵了，甚至忘了自己要问的事。
　　“是我。”
　　周澜漠下颚微收，直起了身子，盯着她的那双眼睛眨了眨，瞳仁黑得纯粹而明亮。从乌发朗眉，到棱角分明的下颚，周澜漠的模样在医院独特的白光下显得有些凌厉。若不是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温和和柔软的情绪，这张脸看起来会显得更加严肃冷峻些。
　　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场景下，利曦就莫名想起了和小映对他的评价……唔，确实是一张看上去就很会招桃花的脸。
　　可惜了。
　　只近男色。
　　一直躺着盯着人家看实在是不太好，利曦收回目光，撑着自己坐起来，“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会议结束了吗？”
　　周澜漠抬腕看了看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结束了。”
　　利曦一惊，所以他送自己过来，竟然是中途离开的？
　　见她瞳孔微震透着疑惑和慌张，周澜漠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你当时脸色很不好。”
　　“我……抱歉，”即使听到他这么说，利曦依然很是愧疚，“是不是耽误你的工作了……”
　　“没关系，我让我的助理留在现场了。”
　　“真的没关系吗？”
　　“嗯，所以你不必有什么歉意。但是，”周澜漠顿了一顿，看着利曦抬着头迎上他视线的双眸，似乎觉得这样居高临下俯视着对方有点不太好，干脆拽过旁边的凳子坐下，接着缓缓开口，“有一件事我希望让你知道。”
　　“什么？”
　　望着他忽然认真起来的神色，她心中咯噔一下，手不自觉攥住了被角。
　　“你当时昏迷不醒，我是抱着你离开会场的，所以……现场那么多媒体一定拍下来了。不过我会尽快澄清，但依旧可能会对你之后的生活造成困扰，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
　　利曦听着他一点一点说完，眼睛越睁越大。
　　拍到了她跟富二代有关系？而且还是出现在八卦新闻里的那种关系？
　　她咽了咽口水，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磕磕巴巴问他，“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