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利是图》只做氧气

5、第 5 章

　　暗云压迫着整座城市，冰凉细密的雨滴疯狂拍在车窗上，雨刮快速摇摆才能勉强看清路况，透过水气朦胧的玻璃隐约能看见路边有许多粗大的树枝断裂倒地，一些摇摇欲坠的广告牌也被大风吹得呼呼作响。狂躁的风卷着乌云，持续不断的雨滴声噼里啪啦敲击着玻璃。
　　从周澜漠的公寓出来已经过了很久，行车速度却越来越慢。前方似有交通事故，一长串的红色刹车灯刺眼地提醒着这条路上停滞车流的长度。
　　“小周总，环城高速看着实在走不动，要不绕路吧？”
　　“你看着办。”
　　“好的。”
　　周澜漠难得找了个借口没有自己开车，他坐在后面，目光扫过驾驶座上正襟危坐的助理潘同，不动声色地望向窗外。
　　潘同刚来没几个月，碰上了周澜漠刚接手，要在公司里培养点自己能用的人，因为工作态度非常积极，很快被周澜漠看中。
　　环城高速是去会场最近的路，正常情况下也是最快的路。他特意带潘同一起去，正是算准了这点。
　　如他所料，走了条远路，在会议开始前十分钟抵达了会场。
　　周澜漠把入场证挂在脖子上，让潘同先上去，自己去吸烟室抽根烟。

　　台风和暴雨加剧了早高峰的拥堵，利曦打的车也堵堵停停开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会场。大概是在车上闷得太久有些乏力，大量的雨滴持续高频率地砸在玻璃窗上也吵得头疼，下车的瞬间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扶着车门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扯回了有些涣散的意识。
　　微颤的手在包里乱摸了一通，摸到手机赶紧掏出来确认时间。这糟糕的天气和路况，现在再叫公司其他同事赶过来也来不及了，利曦只好咬牙锤了锤脑袋，企图用物理手段让自己混沌的意识更清明一些。
　　卡着点签完到，接过工作人员派发的入场证，利曦按压着太阳穴企图驱散晕眩感，快步走向电梯口，脚步仍有些虚浮。
　　周澜漠收起手机，把才刚刚点上的烟直接摁灭在垃圾桶上。从吸烟室推门出来，抬眼瞄到干净到反光的电梯门上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些惊讶地回过头。
　　又是她。
　　修长有力的手臂轻轻一捞，稳稳托住了踉跄了一下差点要摔倒的利曦。

　　“……谢谢。”
　　周澜漠敛眉低叹，“我好像每次碰见你，脸色都很差。”
　　忽然有了个借力点的支撑，利曦绷得笔直的背软了下来，偏过头看清来人，虚弱地赧然一笑，“是、是挺巧的。”
　　他低头看到她额间冒出了薄薄一层冷汗，几簇头发因为汗湿而黏在脸颊上，有些失神的眼睛里透着慌乱，唇瓣微张带着轻颤，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但即便是有些狼狈，这张脸还是很漂亮。
　　不是很精雕细琢的那种令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而是很柔和的漂亮，不张扬，却带着一种舒服耐看的气质。
　　他见利曦三次，前两次都只不过是很短时间，对她的五官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却愣是记住了她煞白的脸色，和总能很快强撑起一口气的倔。
　　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观察她的长相。
　　在非常近的距离下。
　　利曦无暇顾及他探究的目光，双手紧紧攥着他灰蓝色的西装袖子，指骨泛白，缓了好一会儿才吃力地借助他的手臂稳住了自己有些摇晃的身子。
　　不过与周澜漠打过几次照面，利曦跟他其实算不上太熟，此时她以有点亲密的姿势斜靠在对方怀里，虚弱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拘谨，但身体原因又实在无法支撑着自己与他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只好艰难挤出个笑脸，哑着嗓子赔礼，“不好意思哈……”
　　周澜漠没有在意，她其实算清瘦，扶着她甚至不需要太费力，一只手由着她抓着借力，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肩膀，拇指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示意她放松一点靠着自己。

　　“低血糖？”
　　“不是，可能是有点晕车。”
　　“没吃晕车药？”
　　“忘了……”
　　其实她不常晕车，今天可能真的是闷太久了，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妊娠反应，不然应该也不至于晕这一下后劲这么大。
　　“周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按一下电梯，我有点赶时间。”利曦断断续续地说，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自己几乎上半身都靠在他身上了，但时间快到了她也确实有点着急。
　　周澜漠瞥见她手上拿着跟自己一样的入场证，了然道，“上楼？”
　　利曦点了点头，周澜漠腾出一只手按了电梯。
　　临近会议开始的时间，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会场，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在等电梯，也没有别的人路过。

　　等到上了电梯，她感觉到身上的晕眩感终于消散了一些，便松开了攀着他的手，看到他外套袖子上被自己攥出来的褶皱，慌忙抚了两下企图抚平，却发现无济于事，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弄皱你的衣服了。”
　　“没事，”周澜漠松手也没有退开太远，示意她倚靠电梯里的扶手站着，自己扯了扯袖子，发现确实无法复原干脆将外套脱下，挂在臂间，一边调整袖扣一边安慰她，“不必介意。”
　　因为是正式场合，他本就穿了剪裁精良的灰蓝色西装三件套，脱下了外套也还有马甲和衬衫，并不会显得太失礼。
　　“谢谢，还有上次也谢谢你，”利曦想到每次遇到他的时间点，没忍住突然笑了一下，仰起头看着他，“好像我每次倒霉的时候，都能碰见你拉我一把。”
　　“不客气，但听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挺不务正业似的四处溜达，”周澜漠指了指自己胸前挂的入场证，“这次可是正事，当然，上次也是。”
　　利曦这才注意到他胸前挂着和自己同款的出入证，笑容里多了几分惊讶，抬起双手抱拳一副江湖豪杰的气势，“原来是竞争对手，失敬失敬。”
　　她虽然脸色依然不太好，但至少没有糟糕得太明显，声音也柔和清亮起来。
　　周澜漠不禁跟着她扬起嘴角，这丫头回血回得倒是挺快，“不晕了？”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利曦拆开工作证的带子，往脖子上一套。
　　本来这种市里土地公开招标的大项目她是没有资格代表公司出席的，但是总监指名要把这个锻炼的机会给她，开标会议就让她来了。第一次统筹的项目就能收到领导的肯定，利曦当然高兴，但她心里也很清楚，这次公开招标的地块“千湖钢厂旧址”与新开发区的商业中心只有一湖之隔，来的不光是市里数一数二的房地产开发商，连锁酒店、主题公园、医疗研发等好几个行业的巨头都想掺一脚。客观来说，她们公司的赢面确实很小，大家本就对拿下这次招标不抱期待，所以公司里的人才对她的出席少有微词。
　　好在密封标书早几日已经提交，这场开标会议她只需要全程老老实实坐在下面听就行了，不然现在这副样子她真怕自己出什么岔子。
　　周澜漠顺着她的动作，目光落在她入场证的名字上，“原来是这个曦。”
　　“叮”一声电梯门开，二人先后走出。
　　“那不然你以为是哪个，真的是利息么？”利曦掩着嘴笑出声，“要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该去银行工作才算对得起这个名字了。”

　　周澜漠和利曦各自坐下没多会儿，主持人就宣布开标会议正式开始了。
　　“小周总，终于见到你了。”会议中程，一名衣着华贵打扮招摇的女子忽然坐到了周澜漠旁边，倾身过来跟他打招呼。
　　能出入这个会议现场的，都是正儿八经来投标的各家企业代表，对于这样突兀的举动，周澜漠虽有不悦，眉头稍微皱起了一点，但也并未失礼，“你是？”
　　“我姓张，代表新洲酒店集团来的。”张姓小姐笑得异常娇媚，娇媚得十分刻意。
　　“你好，张小姐。我听家祖提起过你。”
　　周澜漠想起来，这位张家小姐，就是周末爷爷非要让他去见的那个相亲对象。
　　虽然他并没有记住她叫什么。

　　那天爷爷夸这位小姐夸了一上午，从什么新洲酒店集团老板家的大小姐多么温柔婉约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是绝对合适的孙媳妇人选尔尔，一直唠叨到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舍得花点心思在婚姻大事上。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才又找了个借口逃出家门。
　　过去一年，周澜漠陆陆续续直接或间接拒绝爷爷安排的相亲也有四五次了。有时候他真的闹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爷爷就不能像正常的老年人一样，养养花遛遛狗，甚至玩玩藏品什么的也行，不要没事就催他结婚瞎嚷嚷着要什么重孙子。
　　“哦？太荣幸了，小周总竟然记得我。”说着客气的话，姿态却居高临下，宛如一只矜贵的孔雀。
　　周澜漠忽视她的挑衅，从容应答，“张小姐过誉了。”
　　“小周总实在是太忙了，否则我们本来上周末就应该见面的，不过现在也不迟。”张姓小姐对周澜漠言语间的冷淡很是不满，言下之意是他上次放了她鸽子的事她可以不追究，但他不能得寸进尺。
　　周澜漠客气地点点头，端着礼貌而疏离的笑，“真是不好意思，为表歉意，会议结束不知能否赏光，让我做个东？”
　　虽然新洲酒店集团跟他家公司并没有太多业务往来，但基本的社交关系还是需要维持的。而且能在这个圈子混的人，场面上的客套话随便说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好啊，那我就等着了。”张家小姐对周澜漠识趣的态度转变还算满意，悄悄起身离开回到了她的席位。

　　终于送走了这位不速之客，周澜漠估算了一下开标结果出来的时间，准备起身离席。
　　“啪——”
　　有什么东西闷声倒地，安静的会议现场一角忽然一阵骚乱。
　　“有人晕倒了！”
　　“她没事吧？”
　　“不知道什么情况……”
　　周澜漠循声望去，那好像是利曦方才入座的地方。他扫了一圈或站或坐的围观群众，并没有没看到她。
　　蹙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