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35、静 德（四）

　　堂外传来少年的欢声笑语，席中的少年转首，等待着来人的出现。不一会儿，在门口便出现了两个一般高的少年的身影，推搡着到了冯翊长公主面前。冯翊长公主看着眼前脏兮兮的两个少年，惊讶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都怪孝瓘，他追着我打，害我摔了一跤。”孝琬抢先告状。

　　孝瓘分辩道：“是孝琬先用水泼我的。”

　　冯翊长公主无意听他们再继续相互告状，说：“快回去弄干净了，在叔叔面前不可失礼。”

　　“叔叔？”孝琬毫无顾忌地打量着跪坐在席上的人，问：“你是八叔叔吧？”

　　被问的高淯含笑点头：“想不到孝琬还记得我。这位，是孝瓘吧？”

　　孝瓘抿紧嘴唇，点了点头。高淯注视着孝瓘的脸，若有所思地一笑。冯翊长公主留意到他这个微妙的表情变化：“怎么了？孝瓘有什么不对吗？”

　　高淯笑着说：“不。真是个漂亮的孩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有些相像。”

　　“孝瓘、孝琬，快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今日要请叔叔留下用膳。”冯翊长公主催着两人。孝琬不情不愿地向高淯告辞，和孝瓘一起走出了大堂。

　　“嫂嫂的脸色很难看啊。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询问的语气间，也尽显从容优雅。

　　冯翊长公主不自然地笑着：“先帝下世后，因为太过思念，时常染病。”

　　托词之中高淯也听出了冯翊长公主的心意，不再强问：“嫂嫂要保重。”

　　“我已经派人去找孝瑜回来，八郎请务必留在府中用膳。不过膳食简陋，希望你不要嫌弃。”冯翊长公主说着。

　　高淯摇头道：“蒙嫂嫂款待，淯不胜荣幸。”

　　面对门口的冯翊长公主看着孝珩和曜璎走近，对高淯介绍道：“这是二郎孝珩，王娘的养女曜璎姑娘。”

　　孝珩没有看高淯先行礼，曜璎见到，也急急行礼。待抬起头来，才仔细观察高淯。只是一眼掠过，曜璎倒吸了一口气，眉目如画，顾盼生辉，容貌端丽不在孝瓘之下，举止间又有浓浓的儒家书卷气息，温文尔雅，这样的风神气度在高家子弟中难得一见。孝珩悄悄拉住了曜璎的袖子，曜璎看到了高淯莞尔一笑，低头道：“曜璎失礼了。”

　　“不必拘谨。”

　　冯翊长公主对孝珩说：“晚膳的时候，把弟弟妹妹们都带出来，跟叔叔见个面吧。”

　　“是。”

　　冯翊长公主又问高淯：“太后预备何时到邺城来呢？”“母后不会来的。”高淯回答道。冯翊长公主惊讶地问：“为什么？”

　　高淯淡淡说道：“主上在晋阳时，意欲受禅，向太后禀报。太后说道：‘你的父兄如龙如虎，尚且不敢窃取帝王之位，终身为臣，你又怎么敢行舜、禹之事？’为此，主上和母后并不愉快。”

　　自从高洋登位以来，冯翊长公主一言一行都格外小心，生怕被人发现有逾礼的行止为高家所忌讳，甚至对兄弟的处境也不敢表示关心，禅代之事，只当是与自己无关。此时听高淯提起，免不了心中难过。高淯没有开口询问，冯翊长公主赶紧收敛起悲痛的神色。

　　“夫人，大郎君回来了，长广王也来了。”婢女来报。

　　冯翊长公主点头后，孝瑜和高湛并肩走了进来。孝瑜向冯翊长公主和高淯行了礼，高湛只是对冯翊长公主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高淯。高淯叫了一声：“九弟。”“八哥。”高湛在席上坐下，瞄了一眼站立在一旁的孝珩和曜璎。

　　“九郎来得正好，同八郎一起在这里用膳吧。”冯翊长公主笑得有些牵强。高湛点头道谢：“是。”“听说九郎和胡姑娘很合得来，怎么这会儿不见胡姑娘人呢？”冯翊长公主问。

　　孝瑜先答道：“本来她是同我们一起回来的，现在去找她姐姐了。”

　　高淯在一边听到，便问：“九弟也有了中意的姑娘了吗？”

　　“是孝瑜的妻妹，安定胡家的女儿。”冯翊长公主解释说。高湛捧着酪浆，作出一心一意品尝酪浆的样子，避免尴尬。“九弟介意用膳的时候我请她出来相见吗？”高淯笑问。高湛脸一红：“胡姑娘是孝瑜的妻妹，这自然要由她姐姐、姐夫说了算。”

　　孝瑜笑着说：“我倒可以替夫人作这个主。胡姑娘来日总要嫁到高家，现在先见见夫家的兄长，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怕姑娘害羞，不肯出来。”冯翊长公主笑道。孝瑜说：“这请大娘放心，胡姑娘可不是忸忸怩怩的主儿。”“那便好了。一会儿去请慧性和胡姑娘出来吧。”冯翊长公主嘱咐孝瑜道。

　　孝瑜点了点头应允。曜璎突然说：“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儿，正好让我去跟大嫂、胡姑娘说一声。”不知是什么缘故，冯翊长公主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好。休息好了，等大家用膳的时候，你也要过来。”“是。”曜璎看了看孝珩，他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告退。

　　高淯这时才对孝珩说：“你的母亲是王娘？”

　　“是。”

　　“王娘曾经随大哥到过晋阳，我有幸见过一面。那时我还年少，记得她一曲《梅花落》，技惊四座。至今想起来，那笛声袅袅，还如在耳畔。”孝珩沉默不语，不易察觉地垂下眼睑。高淯却没有忽略他这微妙的变化。

　　冯翊长公主说：“王娘擅吹笛子，技艺过人，确实令人叹服。孝珩从小也留心此技，先帝在时还为他延请名师教导，年纪虽小，已有些成绩。八郎如果愿意，不如就让孝珩为你吹奏一曲？”

　　低着头的孝珩依旧没有说话。高淯说道：“天籁之音，本来只是偶得，再刻意去追求，又有什么意义呢？存留心中以怀念，也是一样的。”

　　冯翊长公主对他一笑，却还是对孝珩的反应觉得有些奇怪，柔声叫：“孝珩……”

　　“孝珩把笛子送人了，所以无法为八叔吹奏，请见谅。”没等冯翊长公主问出口，孝珩就先作出了回答。“原来是这样。”冯翊长公主勉强接受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