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天下：六王策》林*时

155、茹 茹（二）

　　清明时分，皇帝高洋终于从榻上坐起，诧异地看着站立了大半夜的两人。彻夜未眠，又遇蠕蠕袭来，神经紧绷了大半夜，两人现在的脸色均不好，长广王高湛更是似乎就要倒头大睡了。

　　皇帝却依然镇定自若，传唤侍者入内伺候自己洗漱。穿衣之时，才悠然问道：“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蠕蠕已将我军重重包围，但尚未发起进攻。应该是担心我军另设埋伏，引他们中计。”孝瑜猛然警醒，皇帝迟迟不下令备战，可能就是为了拖延蠕蠕的进攻。蠕蠕见到这仅有两千骑兵的队伍，面对数万劲敌能够如此镇定，一定会心生怀疑，害怕其中有诈，因而不敢贸然进攻。

　　“两位彻夜未眠，今日哪里还有气力突围呢？”高湛与孝瑜语塞。皇帝披挂整齐，接过侍卫递上的刀：“随朕作战。”

　　整个营地因为皇帝的出现沸腾起来，将士们惶恐不安的心理仿佛也有了着落点。所有的骑兵拿上武器，跨上坐骑，只等皇帝一声令下。皇帝飞骑到军前，士兵们脸上的表情无一不是严峻，当前的境况不容他们放松。

　　“今日能突围而出的，就是我大齐真正的英杰！蠕蠕数倍于我军，此番突围能活下来的，朕必当重用。你们是要丧命蠕蠕马蹄下，还是要论功行赏，封王拜侯？”士兵们纷纷举起兵器，彰显奋死一战的决心。皇帝下令道：“我们集中向此突围，寻得会合大军的生路。混乱之时不免离散，有与大队离散者，只要能杀回恒州找到大军，一样是我大齐的功臣！”

　　这时有将领高举长枪，高声嘶喊：“杀！”士兵们纷纷应和。

　　皇帝纵马率先冲出营地，各路士兵有条不紊地跟随而上。

　　纵然匆忙，蠕蠕也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一马当先的皇帝挥舞大刀，最先没入了蠕蠕军阵中，左劈右砍，鲜血横飞。将士们不敢怠慢，紧随其后，拼死杀出血路。

　　长广王高湛位在左翼，能够相互照应的齐国兵士不多，在蠕蠕攻击下渐次倒下，高湛越来越感到作战吃力。一个蠕蠕士兵的刀向自己劈来，高湛及时拔枪一刺将他击落马下，又连扫几个蠕蠕士兵，方才换得喘息的时间。

　　左肩膀上疼痛异常，高湛低头一看，果然被砍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现在鲜血直流。应该是刚刚对付围攻的蠕蠕士兵时被伤，拼命之时没有察觉，现在倒觉得越来越疼，左臂也无法使力。

　　高湛吃力地举□□杀不断围上来的士兵，眼看着大队齐兵的方向，奋力作战试图往大队靠拢。和他一样落了单的齐国骑兵不少，其中不断有人被打败杀死或者俘虏，仍有气力的则和高湛一样努力向同伴靠去。

　　“孝瑜！”高湛一边抵挡着蠕蠕士兵一边大喊。离他数十尺处的孝瑜周身带领着数十骑兵，边杀边往大队前进。然而那一队骑兵似乎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呼喊，正在往与他相反的方向拼杀。

　　高湛再次大喊：“孝瑜！”趁他分心的机会，蠕蠕士兵的攻击愈加猛烈。高湛的战甲都被损坏了数处，整个人好像从血池子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血，甚至都还是热的。

　　一支羽箭直向面门刺来，高湛头一偏，竟然抬手挡箭，箭头瞬时穿透掌心。高湛在马上整个人一震，几乎落下马去。顾不得剧痛，高湛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厮杀，但起先还在他眼中的孝瑜和他所领的数十骑兵已经不见了踪影。

　　忽然几件兵器伸来，将他周围的蠕蠕士兵扫净。“不要发呆！”一声厉喝把高湛惊回神。一小队骑兵不知何时已来到他的身边。高湛匆匆扫了一眼，没有一人认识，他们大概也不认得他。

　　孝瑜艰难地厮杀到皇帝近身，身上已带了多处伤，余光瞥见皇帝高洋，见他满身血迹，而从他跑过的道路上留下一路血迹，看得出他也带伤了。孝瑜幸运地没有伤及要害，身上各处都只是伤及皮肉，虽然吃痛，也不太影响他的战力。

　　皇帝高洋忽然摘下头盔，向一个蠕蠕骑兵头上砸去，那蠕蠕骑兵即刻跌下马，受惊的马前蹄腾起，落下之时恰好踩在了自己主人的胸腹上。被踏在马蹄之下的蠕蠕士兵一声凄厉惨叫，口吐鲜血。

　　皇帝高洋的脸上、头发上很快被鲜血溅满，他挥舞着刀嘶吼的样子更狰狞，一些胆小的蠕蠕士兵甚至不敢近前。

　　孝瑜的马忽然向前卧倒。孝瑜反应敏捷，向前一个翻滚，稳住了身体立刻又与蠕蠕士兵展开厮杀。幸好他的兵器是长枪，能够轻易地扎下使用短刀的蠕蠕士兵。

　　孝瑜一□□入一个蠕蠕骑兵的腹部，跃到马鞍旁拽住他的衣服往下一拉，将他拖下马的同时踩上了蹬，跃身马上。脚腕被用力抓住，孝瑜不及多想立刻纵马驰骋，一面舞动长枪。被拖拽了数丈之后，那个顽固的蠕蠕士兵终于支不住松开了手。

　　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孝瑜丝毫不敢松懈地防范周身接踵而来的袭击。

　　“大军到了！大军到了！”

　　前方骚动，杂乱的吵闹声中孝瑜听清了这一句。

　　鸣金之声起，蠕蠕士兵如潮水般退去。后方的齐兵向中心聚拢，大军先派出的一支接应的队伍到达，率军者是上党王高涣。

　　“陛下，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上党王高涣与一众将领下马行礼。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像海水退潮一样迅速地往某个方向撤退的蠕蠕士兵处，收回了目光，将来到他面前的成功突围的将领们扫视了一遍：“高阿那肱！”

　　“在！”高阿那肱大步走到皇帝面前待命。

　　“上党王分兵两千与他，为朕追击蠕蠕！”

　　高阿那肱未答，上党王高涣先应道：“是。”

　　见到高阿那肱面有难色，皇帝挑起了眉头。高阿那肱奏道：“启禀陛下，蠕蠕众虽元气大伤，仍有数万，领兵两千，恐难……”

　　“怎么？两千太多了吗？上党王，拨兵一千与他，高阿那肱为朕追击蠕蠕。”这回上党王高涣未应，高阿那肱沉默了片刻，无奈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