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里的美人》红分双影

3、爆炸的光阵

　　许久，女人始终蜷缩着一动不动，毫无声息。

　　阿福紧绷的躯体逐渐舒展开来，却还是僵硬，她踩着虚浮的脚步走近女人，探她的鼻息，摸她的脉搏，听她的心跳；动作极轻。

　　几番试探，以她对生命浅薄的认知来看，女人已经死了。但是女人死之前说的“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让她困惑不已。

　　她看着女人悄无声息的尸体，轻声问道：“其实没有秘密要告诉我吗？我们会再见面吗？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啊。”

　　寂静无声中，女人的尸身上浮现出几个人类肉眼无法看见的光点，光点逐渐变多，汇聚到她手中紧握的玻璃杯上，相连成奇妙的图案，形成类似于魔法阵图一般的光阵。

　　虽然看不见光阵，阿福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胶着在玻璃杯上，思绪放空了几瞬。

　　阿福毫无所觉，她打量着玻璃杯，杯中还有残存的奶渍，她喃喃自语：“是中毒吗，牛奶有毒吗，为什么？”

　　玻璃杯上的光阵向外延展，凡它触及之处，除了阿福，皆有光点浮现。

　　“为什么不杀我？”

　　光阵独独绕过那一杯没有被她动过的牛奶，如避蛇蝎。

　　阿福的目光追逐一般但又无所觉，落到牛奶上面：“这一杯也有毒吗？”从一开始阿福就警惕万分，没有喝这杯牛奶，“如果也有毒，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着光阵的蔓延轨迹，阿福又把目光转向端放在沙发旁的粉红兔耳朵拖鞋，鞋跟内侧略微磨损，左脚鞋有一只耳朵只剩半截，那半截耳朵被蹩脚的针脚缝补，曾经的红线褪了色，已经泛白。

　　“这双鞋，和我的一模一样，只是旧了点，等我长到她这么大，如果鞋还在，也会是这个样子吧？”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问她。”

　　“鞋柜里的那双男人的拖鞋，和爷爷现在用的一样。这两双拖鞋已经旧的不适合穿着了，没有实用价值，也并不珍贵，但她把它们单独放在鞋柜的底层，可能只是收藏，作为一种情感的映射。”

　　“她还提到了世界融合时我们中会随机消失一个，这两个世界可能就是书上说的平行世界。”

　　“她又和我有相似的五官，相同的五官比例，只是头发、皮肤、身材大为不同；所以，她是另一个平行世界中长大后的我。”

　　“整个鞋柜都只有这一双男人的鞋，几乎旧得不能穿了，这家应该没有男主人；同理，这家也没有小孩，只是她一个人住。”

　　“这个世界的我，在制式公寓里孤独生活，性格古怪，疑为最终选择了自杀。”

　　被未知的力量吸引，顺着光阵的蔓延轨迹，阿福的视线已经扫遍整个屋内。除了牛奶，屋内的每一件事物上最终都浮现出光点，勾勒成光阵，或大或小，相互勾连嵌套。

　　阿福叹了口气：“虽然只是揣测，她也许有过光辉的过去，毕竟她能够用‘小手段’将我带来这个世界，但是，明明成功的机会唾手可及，却自己放弃了，令人难以理解。”

　　小大人似的感慨一番，阿福着手探查四周。

　　无数阿福肉眼看不到的光阵开始缓缓旋转，以空玻璃杯上的光阵为起点，重重叠加，仿佛齿轮运作。

　　屋子里装修的很温馨，有很多新奇的摆设，但是都没有超出阿福的认知范围，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和水平与她的原世界可能极为相似，科技、文学、社会进程等等，阿福虽然不懂，但是见微知著，面前的屋子几乎就是她原世界的一间普通公寓的样子。

　　“但是也不排除这是女人为了降低我的警戒心，按照我熟悉的环境而提前布置好的。”

　　“不过这屋子里处处可见经年累月女人在其中生活的痕迹，这种可能不大。”

　　“而且女人刚见面时似乎对我的年纪很意外，还询问我近期发生的事情，所以她对于我的了解并不多。”

　　“但她能用我的语言和我交流，说明她对于我的世界还是有所探查的。”

　　“不管怎么样，她的‘小手段’是什么？”

　　“我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沙发对面的墙壁上悬挂的钟表指示的时间一直缓缓流逝，但在女人死后，钟表上的指针停滞不动。

　　钟表上同样浮现光阵，却如同水中顽石，任其它光阵如何转动，也卡滞不动。

　　阿福无所觉地收回长时间凝滞在钟表上的视线：“是钟坏了，还是时间停了，她的死会让这里崩溃吗？”

　　在0602房间外的走廊上，原本稳定的昏黄灯光开始闪烁，走廊一侧的黑暗向前涌动，混乱的呓语在黑暗中喋喋响起。

　　更靠近黑暗，与0602房间处于同侧的0604房间中，猛然传来一声暴躁轰击房门的巨响。

　　黑暗中的呓语翻腾，瞬息间又静默下去。走廊恢复了死寂。

　　昏黄的灯光闪烁不休。

　　毫不知情的阿福在翻查房内的东西。

　　她翻动东西，将它们的位置改变，其上的光阵也随之移动，延展收缩，适应性极强，只是运作不免卡顿。

　　阿福发现女人书房中的书籍很多，可惜书上的文字阿福大部分都不认识。

　　只有四本放在女人书桌上的《XX概论》、《XX博览》等等中有部分字体是阿福世界的通用语，似乎能与其他文字对照，可充作字典。这四本书上女人写满了备注之类的文字，阿福同样一个字也不认识。

　　独在《XX概论》的扉页上，女人用阿福世界的通用语写了一句话：“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这句话好像是阿福世界的一位作家所说，所以女人用他的语言书写。

　　阿福找来一个背包，将这四本书放到背包中。

　　四本书上的光阵与背包上的重叠，或缩或抻，变化到了极致。

　　那声轰击房门的巨响传到了阿福耳中，阿福悚然一惊：“这里果然还有其他人！”

　　她匆匆背上背包，走到房门口，路过衣架时扯下一件大衣，背着包囫囵套上，远望起来像个驼背的小矮人。

　　大衣上的光阵再次叠加在阿福身后的背包上，阿福一手撑着门轴，从玄关探头向外看去。

　　门框内有一道独特的光阵方方正正地填充其中，阿福的脑袋从中穿过，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走廊上的灯比先前更昏暗了，阿福没有看见走廊上有人，其他三间房的房门依然紧闭。

　　但是0604房间的房门却明显地向外鼓出一个大包，像是有人在房内暴力轰击所致。

　　门框内那道方正的光阵不断在阿福的脑袋探出处泛起涟漪，阿福依然一无所知地看向０６０４房门上的大鼓包。

　　一波接一波，涟漪越扩越大，逐渐蔓延出门框，向屋内的其它光阵扩去。

　　直到冲击到钟表上的那道巍然不动的光阵，震荡形成了反向的涟漪，两股力量相互冲击。

　　阿福浑然不觉，依然将她的小脑袋向外探着，谨慎地四处观察。

　　光阵仿佛画面跳帧一般闪烁，终于钟表光阵周围事物上的光阵逐渐裂开，并随着涟漪的震荡，越来越多的光阵裂出缝隙，四分五裂。

　　“轰隆”一声巨响，以钟表光阵周围为起爆点，整个０６０２房间炸开了！

　　阿福身后背包上的六道光阵叠加，为阿福抵挡住了爆炸的冲击。

　　阿福一片懵然地感觉后背被重重一推，一头栽出了０６０２的房门外，落入一片迷蒙的虚无。

　　混乱间，０６０４房间传出了一声愤怒至极、哀怨之至的咆哮，不断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波动：“司芙，我和你只是有一点小矛盾，为什么要同归于尽！”

　　等阿福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匍匐在地，正倒在回家前的最后一个拐弯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