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照命》温澤某

4、「一白」3

　　第三章 凉凉月色为你思念成河

　　郑富贵是从三楼掉下来的，当时郑富贵正在搜索三楼的房间，和他在一起的只有邹弼。
　　郑富贵原本是和吴落一行总共六人去三楼去搜寻线索的。三楼的房间布局和二楼几乎一致，，走廊上的房间依然是门对着门，区别在于三楼只有六个房间，每间房还有两扇玻璃窗，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散不尽的浓雾，高家老宅距离码头很近，理应听到船笛但窗外寂静无声。
　　经大家商议后决定分成三组同时对房间进行探查，房间由抽签决定，房门都必须打开，一旦有什么异常情况彼此之间还可以互相照应。
　　经过同伴罗琳死亡一事方雨不敢再和郑富贵一组，所以六人小队临时换了成员，方雨跟着简璎拿到了最左边的房间，郑富贵和邹弼则抽到了中间的房间。
　　郑富贵历来有勇无谋，为了出去他可以放弃掉自己生而为人的理性，彻底屈从于本能，所以他没脑子的横冲直闯带来的后果，只能是死亡。
　　两人进了房间后邹弼对煤油灯十分在意，昨晚他进屋后直接躺床上睡了就没点灯，半夜的时候这煤油灯竟然自己亮了起来，昏黄的烛光在黑暗里很是刺眼……
　　“诶，你们房间里的煤油灯是什么颜色的啊？”邹弼抬起头问，郑富贵走到了窗台边，嘴里嘟囔着人听不懂的话，邹弼根本没有时间阻止只能看着郑富贵从窗户一跃而出，褐色的窗帘在郑富贵跳下去后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
　　旁边房间的人听到了动静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看那神情应该是都目睹了郑富贵的死状。
　　“什么情况？”吴落心急如焚，她虽然掌握了这个阵内的线索，陈飞和罗琳的确触发了“礼貌”这一死亡条件，但是郑富贵触发的是什么条件？吴落和马晓佳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摇了摇头，看来都没想明白。
　　简璎将两人的神情、肢体语言尽收眼底，这次的游戏显然加入她们是比较快捷的选择，而且也不能责怪她俩不与其他人分享线索吧，毕竟到了这样的地方，不留点私心也活不了多久。但是……简璎朝楼下的天井看去，跟着那两个人可能会比较有趣。
　　“方雨呢？”邹弼一语惊醒梦中人。
　　方雨失踪了。
　　在阵内，失踪、消失、受到致命伤等同于死亡。
　　四个人在整个三楼搜寻无果，正准备下楼时撞见了老管家，老管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谦卑的态度说，“请少爷少夫人到饭厅用午餐。”
　　秦笑和商央没有入座，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坐下，等所有人都到齐后，老管家才传道：“老爷醒了，要与少爷少夫人一同用餐。”
　　从昨天六点半到今天中午十二点之间，还未见到高宅的真正主人，十二个人就只剩八个人，死亡速度之快让吴落和马晓佳这两个老手都无法适应。但是秦笑和商央这俩新人倒是适应能力不错……
　　高宅主人是个穿着军阀衣的胖子，外套穿在他身上都没法扣上，漏出里面泛黄的白里衣，而且从高宅主人进入饭厅后一直有股怪异的味道盘旋在周围，那味道怎么说，说像汗臭，更像是尸体长期暴露在外的恶臭。
　　秦笑借着商央的遮挡悄悄咪咪打量起这位高宅主人来，因为肥胖，高宅主人的脸上像是挂满了油腻腻的五花肉，秦笑想到郑富贵的死状，那满脸的横肉都被坚硬的地板挤压出了黄褐色的脂肪。高宅主人的双眼下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一看就是多人运动练出来的……
　　午餐大鱼大肉应有尽有，要是在之前秦笑肯定能吃两桌子，但是刚才郑富贵对他的冲击太大，他对这些肥肉简直是敬而远之。所以在豪宅主人吃了第一口五花肉后，秦笑就挑了些素食来就饭吃，这真是人生中第一次有豆腐嫌肉啊……
　　整个饭厅在吃饭时只听得到器皿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高宅主人吃完最后一筷子肉后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就叫来了老管家就往门口走去，高宅主人一离开那股臭味也随之淡去。
　　“老爷下午要去茶楼听曲，少爷和少夫人很久没有回家了，可以好好在园子里逛逛，最近外面不太平，少爷少夫人还是不要出门了。”说完老管家就跟着高宅主人一同出去了。
　　两个NPC一走，饭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看来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休息会儿我们去看三楼和阁楼吧。”商央把秦笑给夹的饭菜吃完，就算吃得着急秦笑也从商央吃饭的动作中品出优雅斯文的味道，啧啧啧，这就是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啊。
　　两人走出饭厅，天井里除了血迹果然没了郑富贵尸体的踪影，想必二楼的陈飞和罗琳的尸体也不见了吧。
　　刚走到楼梯口简璎就从后面叫住了两人，“请问我可以和你们组队吗？”
　　秦笑还在犹豫怎么婉拒，就听商央冷冰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可以。”
　　喂，你也稍微温和点吧。
　　简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并不打算放弃，豁出去了一般说道，“我知道生门的位置，这个条件怎么样？”
　　“我们怎么信你？”按陈飞的说法每个阵里可是不止一扇门，简璎是怎么确定她找的就是生门。商央步步小心，生怕中计，这个阵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明白，他可不想就这样撒手归西。
　　秦笑自然是附和商央的说法。
　　“门是白的。”简璎就说了四个字，商央便恍然大悟，门是对应阵的颜色的，“怎么样？这可是不可多得的消息。”
　　“好，”商央笑着同意了，“不过你得先带我们找着生门，从那刻开始我们共享信息。”
　　简璎笑着自信地答应了，秦笑在两人中间站着，莫名有种头顶发亮的感觉……
　　简璎所指的生门是在灵堂的棺材里，商央在尸体的下方找到了一个六芒星的凹痕，棺材里的确也刷了白漆，看来简璎此言非虚。在前往三楼的途中，商央给简璎简单说了一下目前呈现出的死亡条件：“首先是老宅里行事都要按照古时候的规矩来，比如饭厅的主位是留给老人或者父辈的，比如没有特殊情况必须先等主位的人动筷后才能开始吃饭。还有就是在老宅里不能发出噪音，特别是高宅主人还在休息的时候，如果我们判断错，那么郑富贵应该是触发了这一死亡条件，目前我们知道的就这些。”
　　“那方雨呢？”因为被商央救了一命，秦笑这会儿都快感激得跪地抱大腿。
　　“我们也不知道，就转身的功夫她就不见了。”简璎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好看的一头栗色大波浪被抓得发丝乱飞。的确，方雨在她跟前怎么消失的，她一点都没察觉到。
　　“可能还存在隐藏的死亡条件，总之除了NPC给出的自由活动时间万事小心吧。”商央打开了邹弼之前探查的三楼的房间，破碎的玻璃窗呼呼地往房间里灌着冷风，窗台有半米高，邹弼想推重心不稳的郑富贵下楼轻而易举。
　　秦笑也发现了这个矮窗台，他探出身子向外看了看，要是不注意背后，真的有可能被暗算，“郑富贵会不会是邹弼杀死的？”秦笑的想法一般过一遍脑子就会问出来。
　　简璎摇了摇头，“在阵内是不能杀人的。”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阵内的NPC可以杀了我们，但是人和人之间不能自相残杀，大概是为了只留一人的公平和可笑的平衡吧。”简璎站在门口的地方抱胸冷笑，她入阵两次，每次都是靠着交易的手腕活下去，为了活下去她什么都能付出。
　　商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简璎的说法。商央起身的时候，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的煤油灯，想起昨晚这盏灯发出的诡异光芒，看来有必要确认一下，“你房间里的煤油灯有点过吗？”
　　“点过啊。”
　　“什么颜色？”
　　“黄的。”
　　两人同时一凛，每个房间煤油灯的颜色不一样！商央从秦笑的裤袋里摸出打火机，动作娴熟看呆了在场的人，商央迅速点燃了这个房间的煤油灯，绿油油的火焰在灯罩里活跃地跳动着……
　　“这灯怎么是……”简璎面色狰狞地指着煤油灯，仿佛那是一个催命符咒。
　　“和我们房间里一样。”商央把煤油灯熄灭，然后把灯递给简璎，“你把你房间里的灯换过来吧。”
　　简璎对商央千恩万谢，临出门时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秦笑说，“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秦笑下意识征求商央的意见，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人商央根本不在意地蹲在床边检查床底……秦笑只能撇着嘴和简璎去二楼，“你注意安全。”这句话声音更是小到蚊子都听不见。
　　商央俯身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然后如常地打开仅有手电功能的手机往床下照去，床下不出所料空无一物，就连灰尘都规规矩矩地落在正确的地方。商央收了手电快步走到走廊，推开了对面的门。
　　沉重的木门砸在墙上发出一声脆响，这间屋子陈列的设施比其他房间都要老旧，而且商央闻到了和高宅主人身上同样的味道，看来这里就是主卧没错了。
　　房间中心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大床，上面挂着白色的纱帐，这样的床能睡也是心大了。商央注意到主卧的窗户上悬挂着同款式的铜镜，床板的下方几乎贴满了黄色的符纸，鲜红朱砂勾勒成的符像还没晾干的血迹一般。
　　正当商央要起身时，他猛然发现右边的床上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面上绣着百年好合的字样和牡丹的花纹，绣花鞋的尺码不大，比病态的三寸金莲也就大了两寸，只是那双腿，瘦如干柴真的是人类的腿吗……商央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动作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人仍然坐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商央慢慢恢复呼吸想悄悄地起身，刚呼入第一口新鲜空气，商央便听那人咿咿呀呀地唱起了《秦淮河》！
　　商央地地道道的北方人，这吴侬软语实在是知识盲区，只能努力记得每个字的发音，转念一想歌声这么大，秦笑怎么还不上来！泡妞呢吧。
　　一曲都快唱完了，商央的波棱盖（膝盖）快支撑不住了，那人也幽怨地长叹一声，之后的娇嗔埋怨感谢使用普通话，商央终于听明白了：“冤家，妾这一身便给了你，你怎可这般贪心不足，竟与那贱婢算计着诬陷我私吞了三百两。”
　　这……算是撞大运搞清楚高宅的来龙去脉了么？商央迅速厘清了事情始末：高宅夫人被小三和高宅主人构陷偷了银子，夫人拒不承认，小三和其丈夫一计不成直接毒害了夫人，还伪装成夫人忍受不了愧疚羞愤自杀的现场。那么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钥匙应该和能洗刷夫人冤罪的三百两放在一起，这样再利用简璎找到的生门就可以逃出去了，可是老管家提到的夫人的绣花鞋在哪？
　　绣花鞋难道是什么支线任务？商央眉头紧蹙，虽然一通分析猛如虎，但总觉得故事不够完成，绣花鞋绝对是关键道具。
　　“央央你我关系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秦笑欠揍的声音打断了商央的思路。
　　再看过去已经不见绣花鞋的踪迹，商央扶着床板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简璎呢？”
　　“哦，她跟邹弼去查后院了。”
　　商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下去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吧？”
　　“没啊，走啦走啦这间屋子好臭，也只有你能在这里呆那么久。”
　　“我呆了很久？”
　　“是啊，快走吧。”
　　商央跟在秦笑身后，前脚刚想踏出去房门，却看到对面大开的房间里，窗台上铜镜中的倒影只有自己和空无一人的走廊。
　　商央的行动跟上思考敏捷地退回房中，咣地一声关上了主卧的大门。商央摸着自己胸腔里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肝，
　　妈蛋，差点凉了。
　　“央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快出来呀！”
　　你特么有本事过来呀！商央为了防止那玩意儿破门而入，特地找了椅子来抵住门。
　　这个阵内应该是两股纠缠的势力，一方是要复仇无门的高夫人，一方是不想让所有人知道真相的高老爷。刚才‘诱拐’他的应该就是高老爷了，这高老爷手能伸这么远那一定不是人了。商央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多亏了对门的门没关上，不然现在他肯定和方雨一样直接失踪了。
　　这么说当时方雨和简璎查探的房间里是有什么秘密？假设成立的话，为什么失踪的只有方雨一人？
　　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的急切的敲门声再次打断商央，“商央你还好吗？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得，这神经跳脱的才是正主。
　　商央打开了门，秦笑嬉皮笑脸地和简璎站在门外，商央仍然心有余悸地瞥了眼铜镜，这次铜镜里出现的是全乎的三个人了。
　　“您隔里头干啥啊，半天不开门要吓死我了。”这话本身没问题，但是商央就觉得这话被秦笑说出来太欠揍了。
　　“我在看凉凉月色为你思念成河。”商央和秦笑擦肩而过的时候多注意了一下简璎，她并无异常，只是怀疑的种子埋下了就不可轻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