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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   阳钰瑓这是头次看见陆庭叶女装,一身宝蓝礼衣、头簪纯金花树,华贵非常。宝蓝色深沉老气本不适合年轻女子,怎料倒衬得陆庭叶肤白胜雪,美艳动人。这女子看着就是个极为活泼的,竟然也能耐下性子处理公务,真是世间多奇妙。
      陆庭叶见了阳钰瑓也是心中讶异,最晚半年前才见过一面那时尚是意气风发的傲娇二碧青年,再见阳钰瑓竟变得如此疲惫衰老。想必之下程御影就过得滋润许多,经年冰冷苍白的老脸动情时也会染上红晕,会发热绵延到耳根。
      “偷看朕做什么?是不是看着很面善?”
      陆庭叶被赐了座,斜身侧坐专心偷瞧阳钰瑓被发现了。
      左右没人,阳钰瑓敞开了讲:“程御影常年施粉,日日不落,你知是为何吗?”
      陆庭叶心道:天天睡一被窝,我能不知道嘛?
      她只是摇了摇头。
      “因为程御影是被选出来做朕的影卫,面容跟朕相似。此生都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啊?哦。那无所谓啊,反正我也并不在乎。只要人能在就好了,我别无所求。”
      人能在就好了。
      陆庭叶低头抚了抚手上的扳指,那是和陆佳棺材用同一木料制的。只要人在,怎样都好。
      “是么,别无所求。你倒是好打发。啧,怎么你早没遇到朕呢?反正都是差不多长相,程御影他还是个废人……”
      “圣上,程御影他只是个太监,不是废人。”
      “连个孩子都给不了你,还不是废人呢?”
      “圣上,您也只有一个孩子而已。娶皇后都好些年了吧?太子都十几岁了,也没别的兄弟姐妹。您有什么可显摆的啊?”
      要不是这都是实话,阳钰瑓真想让人把陆庭叶拖走砍了。不过,那就算认输了。跟陆庭叶斗嘴不用担心这个那个,直接说当面怼,要的就是一个爽。
      “一个也是有,程御影一个都没有。有,跟没有,那差得远呢。”
      “没孩子正好,我还不稀罕呢。要教养个小孩从一无所知教到无所不知,我还嫌没时间吃喝玩乐呢。我生那玩意儿?程御影没孩子正顺我的意。”
      “待到死那天,你俩连个扶灵、烧纸的都没有。”
      “嘿,那谢谢了。我俩连坟都不用,直接往海里一扔山上一埋,湮灭于天地间。省事儿。”
      “……”
      阳钰瑓在这种光棍无赖的想法下只能投降。他皱眉道:“李妙嫦。”
      “啊?圣上,您还是叫我陆庭叶吧。多少年没人这么叫我了,我不习惯。”
      “李妙嫦。”
      “……”陆庭叶一脸的无奈,只能应声。“圣上您说。”
      “若是早是朕遇到你,你也会像对程御影那样对朕吗?”
      “圣上,世间最苦不过‘本可以’和‘倘若’。”
      “李妙嫦,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圣上您问。”
      “你做了这么多伤风败俗,有违常理之事,你知道不知道会有何种结果?这些都想过么?”
      “最坏不过千刀万剐死无全尸。可我又担心什么呢?小女子我早就定下了,不修此生,不渡来世。只享今朝。结果和前路,我皆不问。”
      阳钰瑓忽觉身上龙袍压身难立,像就这样的洒脱,他心生艳羡却无可奈何。只能看着陆庭叶百无聊赖地低眉顺眼左右乱看,摆弄手里的首饰和袖口刺绣。像只山中的小狐狸崽子误入了凡尘还不自省,野趣盎然又纯然天成。
      陆庭叶实在是呆得无趣,她有些原谅阳钰瑓了。还是那句话,朝堂争斗不可能不死人,陆佳,李顺亭,程御影还有她跟阳钰瑓都只是这座血肉磨坊的材料而已。历史车轮滚滚碾。百年之后,谁还记得程御影?谁又能脱口而出“苍黄”?而且不是她随随便便就原谅了阳钰瑓。想不原谅也不行啊。这阳钰瑓如今生且不如死,形容枯槁,身边连个可信可心的人都没有。虽肉身在世,心沉炼狱。实在没什么复仇的价值了。

      陆庭叶从宫里出来本是坐的轿子。青帷小轿稳稳当当,回了陆宅程御影在房里贵妃榻上午觉未醒。陆庭叶亲了他一口,程御影都没动弹,等她要转身被一把捞榻上这顿摩挲热吻。陆庭叶挣扎着要跑,程御影太热情,她倒开始害羞了。
      “惹了火还敢跑?”利落地薅掉陆庭叶袜子,攥住了她脚腕可是压住了。
      “放P,你哪来的火?”
      “没火,也想。”花钗礼衣全都扔下地,不管今夕何夕,不管春夏秋冬。天塌下来都惊动不了贵妃榻上的一场情事。
      完事儿了同浴再打闹会儿就各干各的去了。一阵肚子轰鸣,陆庭叶心想这阳钰瑓也太抠门了,居然没留她在宫里吃饭。不过宫里规矩多,吃食又不咋地,不吃也罢。不过……嗯?阳钰瑓作身天子没用午膳居然没奴才提醒?!
      用脚后跟想都是谁在下套使绊。李顺亭这也太嚣张了。
      往次陆庭叶都没冤枉李顺亭,这回她却想错了。那是阳钰瑓自己个儿让奴才随他的意,他不叫不许摆膳。头痛严重,连累着食欲也不大好。摆上了也不一定想用,不用吧,御厨和伺候用膳的奴才又哗啦啦跪一地。阳钰瑓看着烦,干脆就他什么时候叫,什么时候吃。随心所欲,有事儿没事儿别来烦朕。
      陆庭叶就有点担心李顺亭:这小子有点往佞臣的路子上走啊。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佞臣那只能往上爬不能跌倒,一旦落了架就是墙倒众人推的下场,群雄野狗谁都能来踩上一脚。总而言之是没有好下场的。
      看着天色还早,换上胡装拎着烧鸡和梅子烧陆庭叶骑着匹母马就奔着陆佳坟去了。
      初春的坟头全是枯草,竹子稍微带点绿可还不如不带呢,斑斑驳驳的像个头发半白的老妇瞧着难受。
      一口酸甜辣的烧酒灌下去,陆庭叶诉说着:“陆佳,李顺亭在作死你知道吗?”
      “你说谁作死?”
      “呃!”
      李顺亭从那边草丛里走出来,面色不自然地理了理腰带。
      “你来这做什么?”陆庭叶问道。
      “你来得,咱家来不得?说起来,陆佳与咱家相识比你还要早得多呢。”
      “你再咱家、咱家地说话你信不信我揍你?”
      “……”李顺亭摸摸鼻子哑火了。
      “你来这做什么?”陆庭叶又灌了一口梅子烧将酒壶递给李顺亭。李顺亭刚要去接,思考了一瞬将手在自己披风上抹了几把才拿过酒壶也灌了一大口然后盖好了顺势而为塞进自己怀里。
      陆庭叶嘬了几下牙花子,摸了摸怀中的烧鸡。没有喝的,吃烧鸡会齁。
      李顺亭上上下下将陆庭叶反复观看了几遍终于收回了目光答道:“来问前程。”
      陆庭叶嗤笑一声:“那陆佳答你了么?”
      “竹林婆娑做舞,想必是赞同的。”
      “我觉得陆佳那是摇头摇的脑袋都快掉了。”陆庭叶撇撇嘴:“你还不如去庙里求签,再让个老道或者秃驴什么的给你解签,就那样都比在这上坟要靠谱点。”
      嘲笑过后,陆庭叶忽然正色起来。李顺亭不比她,她叶言庭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马列主义政治品德思想教育那是要考试的,她根本不信封建迷信那一套。李顺亭那是本地土著,信个佛修个道那都有可原。可好像李顺亭什么都不信,连施舍香火钱都是跟大家随波逐流的意思意思。
      搁现在的话来讲,李顺亭那就是没有信仰。他心中没有鬼神,没有敬畏,没有可怕的东西。
      那这个人是有些可怕的。
      除了他的人生目标,没有可束缚他的东西。
      那他的人生目标又是什么呢?陆庭叶最近被情爱腐蚀得有些厉害的脑袋开始疯狂运转。
      没等陆庭叶想清楚呢,李顺亭却问道:“你上次给我的百斤梅子烧还未喝完,你猜我为什么要拿你的?”
      “因为你手贱?”
      “……”
      “梅子烧新制的比较好喝,放久了会酸,要掺更烈的烧酒烧酒才行。但是就陈酿的酸梅子烧,却是一两金子一角。你可知是为何?”
      “不知。”
      “陈酿的梅子烧满京城只有我的店在卖,能买了那陈酿梅子烧才是入我门庭的第一步,不够格的伙计根本就不卖。”
      “你穷疯了你?卖官鬻爵啊?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天高地厚?”
      李顺亭从怀里掏出酒壶,打开了又灌了口砸吧砸吧嘴道:“我起步太低,根基不稳。钱权不分,有了其中一样,那另一样就不远了。只有你,只有你这个傻子守着个聚宝盆去讨饭。”
      “啥?”陆庭叶张大个嘴跟个痴呆似的。
      李顺亭不紧不慢继续道:“我的梅子烧再贵,也就这价钱了。但它的回报绝对值得。你的画戏楼,楼里票价是很高,但是掮客倒票可以达到十两一票而且有价无市,还有穿乞丐衣服去曾‘文钱戏’的。你可能不知道,你给穷人看的画戏,也变成了掮客发财的源泉。这要是全权给我,所有的钱都会流入咱们的口袋。”
      陆庭叶沉默半晌道:“钱么,够花就好。要那么多干嘛。再有钱一日不过三餐,卧眠不过七尺。吃了补品我还怕补得七孔流血呢。”
      李顺亭恶意嗤笑一声,语调婉转:“你还不知道你的程御影都干了什么吧?他走门路收买人心花光自己的积蓄之后,将画戏楼的收入全部收入囊中花用了。你找个太监也就算了,还找了个吃软饭的。小叶子,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瞎了。”
      “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他用就用了,人平安就好。”陆庭叶不以为然。
      李顺亭哑然,他将脸转向一边掩面咳嗽遮挡面容狰狞,将酒壶收起,转头又夺过陆庭叶的烧鸡骑上马走了。
      陆庭叶见李顺亭不辞而别转而向陆佳坟倾诉道:“陆佳,天上神佛信徒太多太忙,听不到我的祈祷。若是你在天有灵请保佑李顺亭不要利令智昏呀。”

      再讲陆庭叶之前那边出宫之后,阳钰瑓再次去了太后宫中。仍旧是闭门羹吃到撑,阳钰瑓已经不求太后能够帮助他了。他是一国之君,外戚再嚣张总不能废了他另立新君。他不与程御影为敌,稍加示弱讲和,便是助力。他只想再见见他的母后,说说话,或者什么都不说也可以,这世上唯一曾纯粹爱着他的人。
      而后失望而归。
      往回走的时候,阳钰瑓又想起跟陆庭叶的见面来,便起意再去御花园湖心亭中坐上一坐。吹吹风,能让突突跳动的头好受点。依旧是任性不让人贴身一旁伺候的阳钰瑓,边吹风边感怀自己此生悲苦眼前一黑。这是没吃饭低血糖了。胃口不好,不按时用膳,身子再弱那可不就低血糖了么。但是吧,时机和位置都不太好,阳钰瑓眼一黑栽进湖中!
      那边奴才、侍卫跟下饺子似的噼哩噗噜往湖里跳,很快就把阳钰瑓给捞上来了。太医来得及时,阳钰瑓立刻得到适当的救治,但就是卧床不醒。什么招都想过了,针灸,灌药,药浴,按摩。该用的不该用的法子都使了人就是不醒。
      昏迷到第三天的时候,朝堂上就有了改立新帝的声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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