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
“冯应，冯应！过来，快着！”
“哎，来了。陆秉笔，什么事儿啊呦！这是？”
程御影事儿少，做完应有的差事冯抬就没什么事了。陆庭叶是干脆不用人伺候。冯应听说在东厂，陆秉笔院子里伺候的就只有洒扫、守夜的活计，叠衣整被那都是陆秉笔亲自动手。若是被陆秉笔碰上干活干得辛苦，还能得赏钱。能轮到陆秉笔院子里干活，那可是大大的美差。
在这俩人身边伺候的冯应干了没多久就懈怠了，他干爹冯抬教的那点规矩忘了个精光。陆庭叶回来叫他的时候正是程御影不用人的空档，冯应就坐在廊下两眼望天嗑瓜子。
一声声急促的召唤把冯应吓一跳，差点没仰过去。他扶正了帽子赶紧奔过去接过陆庭叶手里的人。
“这是？”
“别问那么多，赶紧去找沈蝮。”
冯应接过人赶紧往沈蝮那边跑。到了沈蝮的住处把人放下一看，早就晕厥了。再一看，他手上全是血。这小子脸煞白，眼睛闭得是紧紧的。沈蝮把了下脉道：“死不了，你留下来帮我。”
冯应道了声“哎”让干嘛就干嘛。他也是从小火者爬上来的，见这孩子的伤口便知是什么事。推己及人，作为掌印的贴身侍奉干这活他也没含糊。
一番医治之后，屈叶给包扎好了还没醒。程御影倒是来看过，什么也没问，只是看了屈叶许久然后就走了——他总这样，底下人都习惯了。
他大致能猜出来是因为带这孩子回来，所以转头回了自己房里，果然陆庭叶在等着她。
“那孩子……”
“他……”
程御影示意“你先说”。
陆庭叶舒了气道：“恐怕这孩子的主子不肯放人。可是若是放任他回去，那定然会生不如死，时不时拿出来侮辱折磨一番以此来羞辱于我。总是因为我他才受苦了。智玖，我要麻烦你了。”
程御影照例牵过陆庭叶的手来揉捏：“这你我就外道了。你让我给你梳头时也没见你这么客气，你麻烦李顺亭时也是理直气壮地很呐。怎么现在如此呢？”
“智玖，我知有关人情往来的事你是很厌烦的，故而如此。这孩子的事，其实也是节外生枝，当时脑袋一热没想过后续还有那么多麻烦。一个人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让太子抓住把柄可不好办。”
程御影把陆庭叶拽到怀里与其对视道：“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看在眼里？你和我好，这点小事我若是还令你思前想后，那我还真是无用。”
【我的神明，我是配得上你的。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所以不要不要怀疑我，想那么多。只要看着我就好，看着我，看我为你披荆斩棘。】
要一个人的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陕西的异姓郡王既无圣宠又无实权的，那在当地对侯家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太子和司礼监掌印都要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火者，真是奇了怪了。是谁也不肯让步，就一直僵持着。不过人在程御影和陆庭叶这，倒也不急。
不过总拖着，屈叶自己就有点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这里很好得跟天上仙境一样，躺床上养伤，有干净香喷喷的被褥和衣裳，还有吃到饱的饭菜，更不再有人对他非打即骂。
可刻在屈叶骨子里最深的道理却是：所有善意背后必定有代价。就像那笼让他被拐走的羊肉包子。
不过羊肉包子可真好吃啊，一如现在他拥有的。
三天屈叶就能下地了，其实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要动，要自己个儿去出恭，这样以后才不会落下毛病，好的更快。无论多疼屈叶都没带怕的，再疼有净身疼吗？！他怕的是不能留下来。那个抱着他的陆秉笔可以不可以留他下来？他什么都可以做！
忽然门外传来说话声。
“陆秉笔，这小子硬气着呢，换药都不带叫一声疼的，是个好样的。”
“冯应，最近你辛苦了，拿着吧。”
“谢秉笔恩德。”
一开门就看见小小的屈叶一点一点蹭着走想要整理房间。冯应一拍大腿：“哎哟，怎么干上活儿了？嗨，你回床上呆着切你。这寻常人想躺着还没由头呢，你倒自己找活儿干。”
屈叶看陆庭叶皱眉，自己就一小步一小步往床的位置蹭。猛然身子悬空，陆庭叶将他打横抱起来放到床上还帮他掖好了被道：“乌龟倒还比你快些。说吧，怎么想下床干活来着？沈大夫说你可以下地行走但是没说你可以干活啊？”
屈叶小声道：“小的想要对陆秉笔有用。”
“然后呢？”陆庭叶弯起嘴角。
“这样……这样……”能留下小的侍奉左右。
余下的话屈叶没说出口。他算是个什么东西？看冯应那身穿着，身上一点臭味没有，一看便知是身份高的太监。这陆秉笔更是俊美，又善良温柔。想要伺候她的人一定要挤破头吧？听说司礼监的秉笔是很大的官，做太监做到那位置不仅要会伺候人伺候得好，还得通笔墨、懂政事。
他、他特么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肖想如此！
想着想着，鼻子一红，但是屈叶一使劲，竟生生忍住了泪意。
冯应一拍他脑袋：“傻小子，这时候不哭招主子怜惜什么时候哭？”
“不行！”屈叶猛摇头：“不能让秉笔难做！”
陆庭叶对这孩子的纯良真善很是满意。她点了点头，对冯应道：“最近还要麻烦你。别自己一个人都做了，去挑几个人帮你干些。”
冯应挠挠脑袋：“其实我这也不忙，这小子省心得很，说不上麻烦不麻烦的。就是掌印那边……”
“嗯，有我你还怕不周全了？”
“是是是。”冯应心道：秉笔您就算把天捅漏了，掌印都得在旁边怕您累着。
陆庭叶知这孩子在担心什么，安慰他：“你好好养伤，事情我处理完了让冯应知会你。”
屈叶在床上小行一礼，目送人出去。他问冯应：“冯大哥，这位陆秉笔真的会留我吗？”
“小子，你放宽心。我们秉笔一口吐沫一口钉，说话准算数。你小子就等着享福吧。”
僵持继续着。想要将屈叶的奴籍转到东厂，郡王府得放人。可侯家对郡王府也在施压。小小异姓郡王府两边都得罪不得，只能缩起头来。
陆庭叶出馊招，就是拿个无主尸体充当屈叶，那屈叶改头换面是想去哪就去哪。程御影觉得此有不妥，容易被人抓了把柄作伐。
程御影倒是不急，以不变应万变。要拖就拖，反正责任不在他们这边，让太子扛着去。有能耐来抢人啊。
陆庭叶先耐不住烦了。京城传来飞书，司礼监、东厂事务繁琐，李顺亭分身乏术顾不过来都已累病了。陆庭叶想了半夜，十万两银票撒出去换回了一个小屈叶并且认他做了干儿子。太子正好缺钱，就放这一马。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呢，有算总账的时候，不急于一时。
程御影问陆庭叶花这些钱值得吗？以后再有这样的怎么办？还拿钱去砸吗？
陆庭叶答道：“也就这一个了，再有也没精力管。”回去了她一定要整阳钰瑓，他太不是东西了。
可陆庭叶不知道，她万金买干儿子的事一传出去有多少人羡慕扼腕。这万金赎人的好事为什么就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好多厂卫悄悄地就去跟陆庭叶身边的人套近乎，问问她还缺干儿子不。都知道陆秉笔大方，没想到这么大方啊。“苍黄”暗地里敛财的传言也慢慢三波开来。陆庭叶有意放任谣言，她正愁自己钱哪来的没个由头呢。画戏楼幕后老板是她这个事，还得藏着掖着。
偷偷发财的感觉不赖。
“干爹，我已大好了，让儿子伺候伺候您和掌印吧。”
“你歇你的，少操闲心。”
在陕西太原府呆了十整日终于出发了。要说菊花是个神奇的部位，你看它成日接触腌臜肮脏见天的不歇着，但是还挺坚强。只半个月，屈叶就能自由行走了。没事儿呆在李顺亭准备的马车上，像只没存余粮且不知冬季何时到来的小耗子成日惴惴不安。
有那想法龌龊地就想看看这个屈叶到底长啥样能让人一掷万金。看清了后他们终于认输了，怪只能怪爹妈没给自己生一张跟贵人相似的脸啊。
日近午时，准备埋锅造饭。
接近蜀地，陆庭叶就开始禁止厂卫们随意喝野水食野食了。每到用餐时分，她都要命人搬出她的巨锅和沙斗准备饮水。沙斗里除了有细沙还有碳粉用来过滤，巨锅烧水。待水凉就分发下去给厂卫们装满水囊。开始还有人说陆庭叶娘娘腔、逼事儿多。但是在一千厂卫没有跑肚的效果下，太子陷入了沉思。
进入蜀地，但凡遇到郡县必入城过夜。
蜀地食味辛辣，这帮子兵丁将官个个嘴角起泡、出恭哀嚎。厂卫们也有点，但是不太严重。事先准备好的凉茶、痔疮药功不可没。看着两波状态完全不一样的官兵，太子再一次陷入沉思。
“小叶子，别忙活了，你还没吃上饭呢吧？快去吃吧，别一会儿没饭了。这帮子狼，饿死鬼托生！”
“没事儿，干爹给我留饭了。”
一声声“小叶子”听得陆庭叶头皮发麻。这可不行。
问清了屈叶名字的由来，陆庭叶给他改了名。
“以后你跟我姓陆，名萱，字忘忧。知道了吗？”
“知道了。”屈叶——陆萱低着头憋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笑声答道。
陆庭叶继续道：“这个萱，就是萱草，也就是黄花菜，生食有毒。”
“啊？”小陆萱张大嘴巴。
“但是呢，经过处理就是很好的食材。昨儿我还给大家做了黄花菜瘦肉汤，你没少喝，是不是很鲜美啊？萱草又名忘忧草，又好看又好吃。是一种非常有用的草。我希望你也能成为一个很有用的人。”
“可干爹，他们都骂我们，骂我们是……”小陆萱有点说不出口。
陆庭叶替他说：“他们骂我们是阉狗、狗奴才。”
“是……”
陆庭叶转过身去看着或洗刷或坐着闲聊的厂卫，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小子，却在拖着残破之躯挣扎着向前。她道：“我们是人。即便他们骂我们一千遍是狗，我们也要说一万遍自己是人。只要是人，就要不放弃希望努力向上爬。知道了么？”
一颗种子从此在陆萱心中扎下根来，将来破土而出遮天蔽日。
干爹、干儿子正说着话呢，那边太子找人来递话：召见陆庭叶叙话。
陆庭叶抠了抠耳朵，心说：果然财不能露白，他是不是想再敲我笔竹杠？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