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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逝燃 第五章 踏上征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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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凉是沐氏旁支的后代,昨日便是他同另一位灵师押送的苍尔。
沐氏是苍灵族中的大家族,内部势力盘根错节,极其紊乱,加上经历几十年前的案子后成了族长亲信,更是有许多人想暗中夺权,成为族长眼前的红人。
自血承嫡系一脉的沐岚消失后,沐凉便成为了下一任主掌沐氏的有力角逐者。
此人生性冷淡,举止沉稳,长相可用“神清骨秀”来描述,一身银色轻羽袍更显其出尘不染的气度,皓质呈露。
苍尔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话少’和‘不熟’上,平日里难得见他一面。
通常只有在一年一次的祭典上才能看到他,就算见到了,他的脸上也是没什么表情的。
说他冷若冰霜吧,却又感一丝和煦,周身总是围绕着一股风轻云淡的气息。
苍尔以为自己看错了,凝神再定睛一看,那飘逸宁人的身影确是在朝自己步步而来。
不至须臾,沐凉已行到自己身前,面容俊逸,鼻梁英挺,眉目淡然。
与他对视之时,有种只身掉进旋涡里的感觉,眼神深邃,实在难测。
他手上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
许是不想让人看见,沐凉毫不停留地越靠越近。这可让苍尔始料未及,正思索如何开口之时,他的身影已微微倾覆在她跟前,一股淡淡的杏香从他身上传来。
沐凉将手上一物轻轻搁在了苍尔的手心,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握好,然后松开。
略带磁性的声音随即从上方飘然传来,“此去,多加小心。这是你母亲之物,可助你一臂之力。”
苍尔不知作何反应,只好依言紧紧抓住了手心之物。“这是....”
他微微向下俯视,眼神认真地扫过苍尔的脸庞,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与神色中的惊讶和不知所措。
此人好生眼熟,小时候似乎也见过几次。
苍尔努力翻找着脑中的记忆,终于记起了他是谁。
要按辈分来说的话,沐凉也算是她舅舅那一辈的,可是沐氏的旁支太多了,苍尔也记不清他具体是哪位七大姑八大姨的孩子。
年龄上,沐凉比她大不了多少,看起来似乎二十出头,灵力已经极高。
众人只是知道他是族长身边的亲师,灵术高强,却无人真正见过他施展灵术时的样子。
母亲离开时,算算沐凉也不过八九岁,正是精修灵术的年龄。他也是天赋特别的一个人,不仅能施展木系灵术,十岁时还通晓了土系灵术。
与苍尔不同,沐凉并非天生拥有土系灵力,听说他是自己在书籍中摸索,并勤学苦练,加上自己也天赋优越,才令人惊叹的通灵了两次。
苍灵祭台上经过万年风吹雨打已有些风化的神火柱,便是几年前由他以灵力重塑之,有了更强的牵引天雷的能力。
只要被判受雷火之刑的罪人,定要在上面受尽煎熬再身死魂消。
如今这祭台也多半是由他掌管,虽然审问官和审判长与他同级,奈何灵力低于他,也只能俯首恭敬一番。
难怪自己记不起他的名字,儿时她倒是见过沐凉几次,他总是一副对什么事物都很好奇的样子。
两人在后花园碰面时,他偶尔也会与苍尔攀谈几句,那时他还未似现在这般少年老成。
族里人对这位高深莫测的灵师永远是传闻比实见更多,即使他也通了异系灵识,但他们从不敢在背后议论半句。
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苍尔在内心默默咒骂。
沐凉一眼看透了苍尔心中所想,看起来泰然自若,也不恼,浅笑一抹,“不怕,沐氏永在,为你后盾。”
这句话让苍尔惊诧了片刻,愣是没有反应过来。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怎么会有母亲的东西?
瞧他这样压低着声音说话,应该是不想让族中民众看到,以□□言四起,动荡他的权势吧。
沐凉看了她一会,似乎在等她发问,他轻轻斜了斜头,清澈的眼眸浅含笑意,似在等她落音。
“你认识我母亲?”
沐凉收敛了笑意,薄唇轻启,“这个问题,再见时你自会知晓。”
都说患难见真情,那些平日里状似友善的族民竟然意图置她于死地。
而这位平日里照面都少打过的‘长辈’却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让她感到了一丝难得的暖意。
谈罢,他缓缓起身,恢复了淡然之情,苍尔对他微微颔首,以表谢意。
不作过多的言行举止,沐凉徐徐转身回到桑宅的废墟前,与其它沐氏灵师站成一个法阵,应是要用灵术清理掉这片残垣。
片刻之间,只见地上灵光环绕,幻化成一个法阵,烧焦的屋梁与断柱开始一点点化为纷飞的黑色尘埃。
“等等!”苍尔有些磕磕绊绊地冲上前,言惜幼搀扶着她,不让她摔倒,在一群人面前勉强站定,“可否让我与家人作最后的道别,只需片刻就好。”
语气里带有些许恳求,更多的是难舍与坚决。
在沐凉的示意下,其余几名灵师微微离开自己的位置,给苍尔和言兮又腾出一小块地方。
苍尔走上前,望着眼前残败不堪的景象,脑海中不断闪烁过千百个画面,一个个夏夜,一个个冬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嘴上总喊着无聊,四处乱跑,但她的心从未离开过这个家。
言惜幼也是如此,他本应从小孤单,却获得了这么多关怀。本以为可以安然过完一生,怎料事与愿违。
桑宅没了,亲人与世长辞,幸福的来源也不复存在。
这份养育之恩,如今是无论如何也报答不了了,此时此景,苍尔感到自己的心也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死去,难以复燃。
二人并肩俯身,沉重地跪了下去。
悲凉的风拂过他们单薄的肩头、凌乱的发丝与虔诚的脊背,带走了怅惘的思绪、沉痛的过往以及那永远不复返的童年时光。
他们无言,缓慢而庄严地诀别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残骸;额头磕在雨后略微湿润的泥土上,闭眼祷告。
“姨妈.....姨父,还有亲如我兄姐的表姑表叔,此生有幸得你们的关怀教导,苍尔心里....十分感激。”
她握紧了拳头,低着头努力不让泪水决堤,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早日找到真凶,为你们报仇雪恨。
言兮又双目紧闭,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他没有将那些话说出口,却已然在心中沉痛地悼念了无数遍。
叔父、叔母,我会照顾好苍尔,你们不要忧思过度。
惟愿能早日找到凶手,为你们澄情。
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亦甘愿赴死。
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也放不下。此生已如秋叶般飘零,无法再团聚。
一记叩首,是苍尔立下的誓言,枕戈饮血,蓄势待发。
二人沉重又难舍地起身,向沐氏的灵师鞠了颔首示意,随后便直奔言惜幼家去。
身后,风轻轻扬起了沐凉的银发,沉静伫立而衣袂飘然,他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此去,前方危机四伏,一路小心。
他在心中无言地说道。
爷爷奶奶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他们颤颤巍巍地扶着门框,张望着二人来的道路,灰白色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直到二人到门口,才潸然泪下。
进屋后,言惜幼先是为苍尔准备行囊,又是储备干粮,平日里从容淡定的他这两日完全乱了心神,行动也颇为仓促和慌乱。
苍尔在外头陪着爷爷奶奶说话,她握着二老的手,“爷爷,奶奶,我.....以后都不能再住在族里了。现在凶手正逍遥法外,我要是留下,你们就会很危险。”
二老闻言,抽泣地更为厉害。
“孩子,我们虽不是你的亲爷爷奶奶,但对你就像亲孙女一样啊。”桑榕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条条无不镌刻着岁月的无情。
他紧紧握着苍尔的手,“我和你奶奶都盼望着你能健健康康地长大.....”说到此处,他悲痛欲绝,有些呜咽,“奈何.....我儿一家遇害,现在连你也被逐出族......”
他用衣袖拭了拭泪水。
“孩儿,我们老了,无能护着你,让惜幼与你同去吧。”奶奶不舍的望着她,哭了一天一夜,声音已经沙哑,此刻还在抽泣。
苍尔不忍心再看两位老人家的表情,只得低下头,难舍地说道,“奶奶,您别这样。惜幼得留在这里照顾你们,放心吧,我可以保护好自己,如果有情况我也会第一时间和他联系.....”
“你的行李.....归置好了。”言惜幼从房里出来,略显疲惫的神情仍然温柔如水。
“好。爷爷奶奶,我先进去确认一下随身物。”苍尔不忍再与两位肝肠寸断的老人家攀谈下去,她怕再呆一会,自己就舍不得走了。
进到屋内,关上房门,她才敢拿出沐凉给她的东西。
这是一个小巧的绸缎缝制的袋子,袋身绣着许多复杂的铭文,栓绳上坠着一颗赤红色的灵石。
她掂量了一下,这灵袋看着小,重量却不轻,里面似乎装着与体型不相等的器物。
袋子上被封了灵术,普通族民是无法打开的。
她将灵袋悬浮在空中,调动灵力,赤金色光芒流转的同时,苍尔手上冒出一股烈烈的火焰,向那灵袋的开口处挥去。
两种力量冲撞的刹那,灵袋周围涌现出了一个圆形的光阵,瞬间便被解开。一个光点从灵袋中飞出,渐渐化成一个赤白相交的烈羽弓,弓身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一只涅槃飞舞的凤鸣鸟,色彩浓重,灵气醇厚。
苍尔惊呆了,握住了那悬浮在半空的神器,原来这就是母亲的灵器。
可是只有弓,却没有箭。
她明白了,弓是灵器,而箭则是由射箭之人的灵术凝聚而成,因此唯有通晓御火之术的人才能使用。
拉弓的同时,须催动身上的灵力,以信念凝聚出光箭。
所以,这弓的杀伤力有多大,全凭使用者的灵术境界,每射一箭,对灵力的强弱都有很高的要求。
跃跃欲试的苍尔稳住下盘,后腿拉开,右手的两只手指拉住金闪发烫的弓弦,左手握着刻有凤鸣鸟的弓身。
瞬时间灵力汇聚,光点结成一片,羽箭幻化而成。
箭在弦上的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力,手再松开,那光箭便消失了。
“如何?”门外响起清零的敲声,是言惜幼的声音。
苍尔一把将他拉进来,关上门,“这是的确是我母亲的弓。”
“我记得你和沐凉之前并无交集,你....信他?”言惜幼上前递给她一套干净的灵袍。
两天一夜,在地牢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又在祭台上跪着审判了一个午后,苍尔身上十分狼狈。
她接过袍子,摇摇头:“一开始,我也只是半信半疑,但现在确认了这弓的确是我母亲的遗物,而且他好像知道我要去灵妖族。”
言惜幼无言地望着她忙碌的背影,不知该如何让她就此离去,有太多的不放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轻轻叹了口气,拭去苍尔肩上的尘土:“你这样容易相信别人,我很担心。”
闻言,苍尔正在收拾衣袖的手瞬时顿住了,她缓缓转身,回望言惜幼。
她定定地看着他温润如玉的面庞,十年来,这明眸皓齿不曾改变,轻风拂面的气息也不曾改变。
可苍尔能感觉得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逐日生长,渐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是那份寻找真相的迫切,是守护身边之人的那份责任,是无奈,也是心甘情愿。
她讨厌自己什么都帮不到他,讨厌自己明明有一身灵术,却毫无施展之地。
这一次启程,于她而言,是一次新生。
出族之后,她便再也不用日日顶着妖女的头衔,可以随意使用自己的灵术,在这浩瀚的大陆上自由穿行。
而他.......
“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而且,我也不是谁都相信的啊!”苍尔笑了,她冲他眨了眨眼,“如果非要选一个人的话,这世上,我只信任你。”
闻言,言惜幼失神了一刻,哑然一笑,“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一直护着你。这,你知道吧?”
“当然!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食言过,这我怎么会不清楚呢?”她踮起脚尖,像言惜幼平日里摸自己的头那般,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碎发,“哎呀,别担心啦!”
言惜幼温柔地抓住苍尔的手腕,“你打算何时启程?”
她思索了片刻,回道:“明日吧。在你这住一晚,我真的....." 她打了个哈欠,“太累了。”
这两日确实疲劳,但查案之事刻不容缓,多耽搁一点,凶手就有更多的机会盾匿。
“这么快?”言惜幼看着她踌躇满志的样子,无奈又忧愁。她一直都是四处撒泼永远都像个小孩子,如今这么放她走,真的安全吗?
“都说了别担心,我的灵术你还信不过呀?”苍尔吐了吐舌头,试图活跃一下气氛,但言惜幼这样体察入微的人,肯定看得出来她在故作轻松。
窗外已日暮,这备受煎熬的一天,与令人无法再期待的------以后的人生,苍尔感到无比疲惫。
夜里,苍尔终是有些吃不下晚饭,去沐浴了一番,换上了言惜幼给的干净衣服,又回房确认了一下行囊。
将烈羽弓收回到灵袋里,挂在腰间。该睡觉了,她抖了抖被子,正欲躺下,黑暗中,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黑暗中,一个身影沐浴在洒落的月光里。
言惜幼背对着窗户,柔和的月光为他挺拔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银辉。
他望着苍尔,一语不发,逆光中难以看清他此刻的神情。
苍尔转过身,与言惜幼对视,此时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做一个背井离乡,孤身启程的决定,固然很难。
且不说她对这片陪伴她成长的土地的感情有多深,真的要走,比她更伤心的,应是在背后目送她远去的人。
言惜幼就是这样,无论何时何地,面对她的调皮耍赖,永远是开怀一笑,只有温柔与包容。
无论她要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任由她去,小时候闯了祸,都是他帮着收尾。
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言惜幼真正地失控。
而这两天,她看到了与以往再也不相同的他。
愤怒、悲伤与无奈,她很少见到这样无能为力的他。
“惜幼,我....我真的没问题的,你不必.....”话还没说完,苍尔便感觉到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将她紧紧拥住,清冷的气息瞬间萦绕在她鼻尖。
他的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一手拥住她的后背,一手轻轻搂着她的头。
一时间,苍尔有些分不清此刻的时间。
这个场景似乎在梦里也见过,又或许,离开是早就注定的事情。
她天赋异禀,生来就独具一格,跟所有人都不一样,连自己的母亲也一直是舆论容不下的焦点。
是啊,沐岚那样灵术高强的人尚且不知所踪,她又如何能抱着侥幸永远做一个天真的傻瓜呢?
也许冥冥之中,她早已预见这一刻的到来。
她在内心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可是....如果能一辈子做傻瓜也不错。”苍尔闷闷地说。
闻言,言惜幼轻轻放开她,他想说点什么,怔了怔,却没说出口。
他想说,你可以留下,我自然会保护你。
还想说,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你一直做个无忧无虑的傻瓜。
但他也明白,苍尔从来都不傻,从来都不盲目从众,永远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
她开心就笑,不开心也哭,但不开心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这样的境况,这些话说出来只让人觉得可笑。
局势惨烈,这么多年,他都错了。
现在她要上阵,为自己的人生扳回一城,无惧无畏。他瞬间感受到了时间,一点点缓慢移动的声音。
良久,言惜幼只说了一句:“的确是个傻瓜,睡吧。”
他揉了揉苍尔软软的头发,看着她像小时候一样呲溜地钻进被窝里,哭笑不得,替她掖好被子,转身出门。
拉开门把手的那一刻,言惜幼轻轻道,“晚安。”
随后传来微不可查的关门声,一切又恢复了静谧。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绿泽九洲之时,苍尔已踏上去往灵妖族的路。
她没有和爷爷奶奶告别,只在桌上留了张给言惜幼的字条。
字条上写着,我们很快会再见。
灵妖住在沼泽一带,一路上皆是葱葱郁郁的树林,不时有飞禽走兽的身影一闪而过。
苍尔开启了去灵妖族的长途跋涉,越往深处走就越是泥泞。
为了不弄脏靴子,苍尔决定从树上走,在树枝间飞来走去和抓着树藤荡来荡去一直是她的强项。
她干这种事可谓是轻车熟路,荷风山的树都被她爬了个遍。
不过干这种事也很费力气,半日之后,她就微喘着气坐在一棵梧桐木的枝干上吃干粮了。
出发时为了轻便,她没带特别多的行李。
即便如此,她行路的速度也没有提高多少。
她想过御火烧沼泽,说不定能把这路烧的略坚硬些。
可是转念一想,如此长的路途,得费多少灵力才能一路从头烧到尾?
“哎,这种长途跋涉真的不适合我。”
苍尔坐在枝头小憩补充体力,嘴里正咬着一块甜饼。
她一边好奇地观察周围的景象,光斑由苍翠的枝叶间洋洋洒洒的落在枝干上,带来毛茸茸的暖意;另一边不自觉在脑中铺开一张线索图。
可以御火的灵妖种族本就屈指可数,上古史卷记载,火种本非陆地之物,是以天降之。
要想从火中取得灵力,衍生出灵族是一件需天时地利人和的难于上青天的事情。
千百年来,火只被作为一种毫无灵气的工具使用。
类人族与矮人族常用火种于冶炼金石与器具锻造,也听闻巫师用其作为炼金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果说何时听闻绿泽大陆有灵族使用火焰作为灵力的术法形态,除灵妖族群的传闻外,近年来便只有苍灵族沐氏的嫡系灵女沐岚通异灵之事了。
但母亲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不是吗?
就算她此刻还在,也绝不可能是灭姨妈一家的凶手。
由于没有更多的线索,所有推测便都只能停留在假设的基础上,丝毫没有进展。
此时已日上三竿,日头毒得很,苍尔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感到有些疲乏。
闭目养神的同时,想象着言惜幼看见字条的模样,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呢?
日光温暖,灼热的午后气息让苍尔几欲昏睡,身体变得有些沉沉的。
就在此时,一只冰凉凉的手覆上了她摇晃的双腿,冷不丁的声音从下方的树枝上幽幽传来,“你,见过吸血鬼吗?”
苍尔原本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听见这声音猝不及防地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她的眼睛还闭着,可两条本还放松的腿却瞬间僵住了,一动不动。
她的右手一松,甜饼从掌间滑落,似乎落在了某个软软的物体上,发出轻微的一声闷响,随即又落到了地上,被沼泽吞没了。
“你在做什么?”那幽幽的声音又向苍尔传来,这次,离她更近了,好像就在她身旁。
苍尔捏紧了拳头,猛地一睁眼,飞身跳上另一个枝桠,迅即水袖一挥,带出一团刺眼的金色光芒,飞快地朝那声音的来源闪去。
方才那声音听起来怎么像女生?她是谁?她要做什么?
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她便已经冲对方出手。
随即一道影子闪过,待再定睛一看,那根枝桠的树干与枝叶已焦黑,但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向你询问一个问题。”
那幽寂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苍尔右方的树干上。
往声音来源处定睛一看,一个墨绿色头发的少女四肢都伏在旁边的树枝上,像是爬行动物般趴着,左边面颊上有一小块糖渍,看来,刚才被甜饼砸中的东西正是她的脸。
她的两只大大的眼睛无动于衷地望着苍尔,面无表情,身着像鳞片一样一层一层色彩渐变的裙子。
苍尔心道:速度好快。
见苍尔不说话,她伸出手擦了擦脸上的糖渍,如木偶一般机械地歪了歪脑袋,表示不解。
看这行为举止确实跟自然灵族的族民不像,“你是.....灵妖?”
对方突然出现,着实让苍尔毫无准备。
少女转了转眼珠子,那眼珠跟她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只有瞳仁是黑色的。
她说话的时候只有嘴巴在动,难以看出什么表情。“是。”
这可真是歪打正着,还没到目的地呢,就遇到了灵妖,苍尔内心涌起一股欣喜之意。
她面不改色地抛出了一个问题:“好身手。你是哪个种族的?”
“变色龙。”米小甜望着她,突然伸出长得吓人的红色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眼睛,“我的名字是,米小甜,你呢?”
从她的行为来看,确为变色龙一族不假。
竟然如此轻易便将信息透露给我,毫无防备。
虽然惊讶于她的单纯,苍尔的内心还是存着一丝警戒,她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名,但她一时半刻又想不出什么别的名字,“米小甜,你好,我叫苍尔。”
米小甜又舔了舔另一只眼睛,气氛更加诡异了。
苍尔还从未与变色龙一族打过照面,只在授灵课的竹卷上潦草地看过其大概的图像,现在早就记不清了。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苍尔只好强颜欢笑道:“我.....是一个旅行者,没有自己的种族。”说罢,又觉得有些不妥,补了一句,“我比较喜欢游山玩水。”
米小甜露出一副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或许是强颜欢笑地提了提嘴角,随即一跃而上苍尔所在的那棵树干,轻巧的身子稳稳当当地落在苍尔前方。
绝了,这死气沉沉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行尸走肉呢。
米小甜,这名字还真是.......跟她本人的气质完全相反啊。
米小甜见苍尔不说话了,毫无温度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她一开始问的问题,“那么,苍尔,你见过吸血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