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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逝燃 第一章 童年 ...

  •   午后的阳光洒在桐木的窗台上,使人昏昏欲睡,连鸟儿都不再歌唱,外头安静地很,浮云飘远,伶仃草随风摇晃。

      “上古时,在一片沧碧海浮着一岛。其上有数万类,皆为异类禽兽,毫无灵性。一日,海上突发啸,此岛漂行数日,到一无人之绿洲近。洲上有奇,凡物巨大,可见此尝为巨人之踞地。”
      学富五车的老者手握竹卷,在十几张方正的课桌间来回踱步,声情并茂地讲解着古卷里记载的文献,卷轴上标记着“通灵:绿泽史记“的字符。
      “忽然,绿洲上数者,乘奇数者舟至岛上,以自身灵力注入岛生内。自是之后,岛上草木禽皆有灵矣,而贯乎天地之灵为己用,且命颇长。”

      在他身后,一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瞅准机会,不安分地高举起了手臂。“老师,学子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哦?”授灵长步伐一顿,回过头有些狐疑地看着她,额间隐隐出现了几滴冷汗。

      授灵课乃乏味之课,往往是要学生们了解绿泽这九州的纪元史,知道这大陆上所有灵性的起源以及通灵。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又臭又长,还非得倒背如流,牢记于心。
      偏偏这门课是绿泽九州必须修习之课,因为这片大陆上所有灵力醇厚的种族都拥有通灵的能力。
      通灵,即为结合授灵的知识,加以融会贯通,以意识的破封来实现自身与周遭灵力的互通。

      苍灵族便是这片大陆木系灵族中的一支历史悠久的种族,自然所有族人都有通灵的能力。
      从出生起,这些孩子的血脉便灵力涌动,但还无法启用。只有通灵之后,灵力才能发挥作用,且通过意识形态的转变会越来越强。
      这门课上,别说有学生举手发言了,放眼望去皆是一张张半睡不醒迷迷糊糊的脸,或者愣头愣脑,半天下来什么也没听懂。

      授灵长警惕地眯起眼睛,手不自觉握成了拳状,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咳咳,好,你有什么问题啊?”
      闻言,苍尔直直地站起身,双眼认真地盯着授灵长的胡子。那胡子形状怪异,白花花的,尾部却又有焦黑,左半边的胡子少了一部分,使得整个胡子像歪了一般,看着十分滑稽。
      女孩望着授灵长的脸,真诚地说:“老师,昨天不小心把您的胡子烧歪了,学生感到十分抱歉。我思考了一个晚上,想着歪掉的胡子总归不美观。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狡黠的眨眨眼,“不如,我帮老师把另一边胡子也烧一烧,对称就好了!”

      话音一落,周围便爆发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昨日授灵长正给学生们教授灵力的流动,他拿起桌上一盆刚发芽的植物,将手覆在小苗上方,全神贯注地调动着灵力,下一刻,这株小苗便茁壮发芽,还开出了乳白色的小花。
      苍尔绝对是实打实的实践派,她模仿着授灵长的动作,开始调动周身流动的灵力。不一会,她手上便冒出了橙红色的火苗,欣喜之余,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这火苗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授灵长。

      火苗飞到了刚长出的小花上,乳白色的花瓣瞬间着火,花茎顷刻便烧成了黑炭,一节一节的掉落在地上。
      更糟糕的是,那火还蹭到了授灵长的胡子上,那胡子本就不长,着了火没了一半。授灵长一边灭火一边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学生们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有的干着急,有的笑得抱成一团,有的早已愣在当场。

      苍尔颇有些吃惊,她是想着借机捉弄老师来着,却未曾想自己的灵力又比前阵子增强不少,所以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场景。想必是自己刚通灵不久,灵力还有些不受控制。
      索性,她连忙取来一瓢水,直直的泼向授灵长的脸。最后火是熄灭了,授灵长也被气得晕了过去,在家躺了一整天,今日又身残志坚十分敬业地来教学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此刻听到苍尔一席话,授灵长又被气地开始吹胡子瞪眼,“你你你这个顽劣之徒!中伤老师,不仅毫无悔过之心,还目无尊长!”
      他面色通红,喘着粗气,头发简直要竖起来,他指着苍尔,手被气地不停颤抖,“摊上你这么个学生,实乃气死我也!”

      苍尔见状况不妙,连忙安抚住老师,“老师您别生气!学生真的想了很久,只想出这个方法,您....您不喜欢就...就算了。”
      周围的同学捂着嘴窃笑,授灵长的眉头是越发蹙着,他捂着胸口,似乎又要背过气去,苍尔赶忙转移话题,”老师,老师别生气,学生确实有问题想问您。”

      授灵长的脸色这才有些许缓和,虽戒备之意仍是不减,还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您方才念到“海上突发啸,此岛漂行数日”,可在自然学课上,蓝先生告诉我们海啸是由海底的大震动引发的,极具破坏力。这小岛既可以漂浮,说明其海面下的部分并不深,为何此岛会随着海啸的大浪移动而非被席卷至海下呢?岛上的生灵又如何得以全部生还,遇见盘踞于绿洲之上的巨人的呢?“

      闻言,授灵长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屑地摸了摸他那只剩半截的胡子,“这正是我们每年举办祭祀大典的原因,那是神明赐予我们的福气,使绿泽没有湮灭在那场上古海啸中,还赋予了我们通天晓地的灵力。你一介孩童,自然不懂这其中的奥妙。”
      他轻蔑一笑,随即转身向室内的其他同学道,“瞧见了吗?你们可不要学这顽劣之徒,到头来连最简易的文献都无法融会贯通,以后,定是无法成材。”

      苍尔皱了皱眉头,有些生气,她分明只是提问,却被当成了反面例子。这老头怎么能为老不尊呢!

      授灵长指着她,正眼都不瞧,“你坐下吧,记得要勤于练习正道灵术,不要修习歪门邪道。”
      说罢,便挥挥衣袖,宣布今日课业结束,不一会便拿着几份厚厚的竹卷离开了学堂。

      学子们正在收拾书袋。
      苍尔一边收拾一边暗自腹诽地歪了歪头,心中仍然不解,难道老师的意思是,绿泽之所以没有被海啸淹没,是因为冥冥之中受到了神的护佑?可为何偏偏是绿泽的生灵存活了下来,还遇见了传说中神所在的绿洲净地,世间真有如此好事?

      她撇了撇嘴,哼着小曲儿将桌上的书籍摞起来。

      周围的同学纷纷用看热闹的目光打量了她几眼,小声议论了几句,言语间能听见“怪人”、“可怕”等词汇。
      苍尔正在将羽毛笔放进竹筒,闻言便回过头,冲着那群在角落里嚼舌根的学生们吐吐舌头,作出一副鬼脸的表情。
      见被她注意到了,那群人惊恐地面面相觑,立刻闭了嘴,一个接一个飞似地逃出了学堂。

      苍尔挑了挑眉:“啧啧,胆子真小。”
      随即回过头不以为意地继续收拾书袋。此时她虽然才是个不满八岁、刚通灵的小孩子,却俨然一副参透世事超脱红尘的大人模样,古灵精怪,颇让人忍俊不禁。

      学生们散学都是成群结伴的回家,一路上热热闹闹的聊着天,谈论着不知从哪听闻的坊间趣事。
      而苍尔永远是一个人,也没什么人愿意跟她一道走。并非是不顺路,而是因为她与族内其他孩子不一样。
      苍灵族隶属自然灵族,藏书阁史卷有云:“神赋予自然界以魂魄,走兽界以灵脉,是以衍生出绿泽大陆的九大生灵种族。”

      这“生灵”便意指灵族,分为自然灵族与脉生灵族,自然灵族便有五行之分,他们的灵力与自然元素相通,生命也由天地精华滋养;而“种族”意指异能族,他们全身游走着精纯的灵脉,生来便拥有异能,无需后天通灵。
      除此之外,还有既无法通灵也无灵脉的类人一族,他们手动制作器皿,却拥有许多令人惊叹的造物技术。

      灵妖族为大陆中心,西部以永夜森林为区块,分别居住着血族、水系自然灵族龙溪以及类人一族。
      南部便是苍灵族所在区域,与血族之间相隔五大湖,湖中水怪凶猛异常,常人难以通行,因此苍灵与血族并无过多来往。
      东部是辽阔的沙漠地带,那里有永不落日的白昼。听闻沙漠尽头的火山里栖息着龙族,但因路程遥远,环境恶劣,古往今来众多探险者都丧身其中,无人见过他们的真身。

      距沙漠不远的东北地区分布着狼人的领地,那一带树林尤为茂盛,与层层山脉相连,通往深处的独角仙踪。山脚下居住着矮人族,他们喜爱金银矿石,因常年在地下开采矿物而身材矮小。
      山上的巫族以神秘而无所不知著称,一路上荆棘遍布,因其行踪诡秘而产生过许多谣传,最广泛传播的便是一些巫师食人之类的恐怖故事。

      苍尔六岁就不听这些东西了,她还想着日后有机会去巫族,请求他们预示父母的踪迹呢。

      每个种族拥有的灵魄不同,自然灵族是以灵系来区分的。苍灵族通晓木系灵力。运用木系灵力便可以像授灵长那般,使花芽拔节绽放,强者可催动周遭草木为己用。
      族里的祭坛便是百年前由族长携几位长老以法术建之,他们运用灵术使魁梧的苍灵木瞬间拔节,枝叶有顺序的生长,直到形成两层楼那么高的梯形祭坛。
      如今这棵古树的根早已遍布苍灵族领土的地下,以其生生不息的灵力滋养着族内生灵。

      苍尔虽然刚通灵不久,却是同龄孩子中天赋最优越的,即使平日里从不认真上课只想着摸鱼摘荷还有捉弄老师,授灵长每次提的刁钻问题她总能对答如流。
      自小研习通灵术的孩子们,长大后会成为族中的灵女和灵师。

      作为预备灵女,苍尔七岁便通了灵,但那时大家发现她通的竟是御火之术。这不仅与木系灵法相克,也是绿泽已知的第二个通火灵的灵女。
      绿泽大陆还未出现过以火系为法的自然灵族,只有栖息着以不同灵脉的生物为祖先的灵妖才有此可能使用火系灵力,但他们属于脉生灵族,与苍灵族的自然灵术不甚相同。

      一时间流言四起,主要是与她的母亲沐岚有关。众族民口口相传她是整个苍灵乃至绿泽九洲行御火之术的第一人,而族中异类总是容易遭人非议。苍尔对自己的母亲印象并不深刻,因为在她五岁时,沐岚便如人间蒸发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久寻不见踪迹。

      大约三十多年前,早在沐岚出生前,沐氏曾出现一名叛徒,与族外人勾结,试图挑起战争,是族长亲自审判了此人以及沐氏上下。
      最后这名罪犯以背叛灵族、杀生未果而被判雷火之刑。十恶不赦之人会以十字捆在祭坛的神火柱上,以天雷劈之,圣火灼之,并由执掌祭祀的灵师做法,恳请神收走此人的生命。
      这过程尤为痛苦,雷击虽然能麻痹感官,然每一击,直冲心脏,此痛已可使人手脚抽搐,血液逆流,此时加以纯净的圣火熊熊炙烤灼烧。
      当神收回生命时,与血脉融为一体的灵力如抽丝剥茧般离开体内,只感到头胀目眩,疼痛难忍。刑罚会持续直到罪人的灵力被剥夺的一丝不剩,最终七窍流血而死。

      就连当时亲眼目睹那名罪犯受刑的族人都直言惨不忍睹,喊声凄厉。

      沐氏上下所有人都遭到了严审,刑罚并用,持续了数十日,最后证实他们确实对此事毫不知情。但当时掌管沐氏的长老还是为了自证清白,自愿直属族长麾下,从此只为族长办事。此事众人虽没有摆在台面上说,但都心照不宣。

      后来,族长的大儿子,苍见舞,乃是一名风趣儒雅的授灵长,也是苍尔的父亲,当时才二十有余,却在灵术上颇有造诣。族长一致对他十分满意,连族民都认定他会是下一任族长。
      他却爱上了沐氏唯一的嫡系后辈,沐岚,他对她通异灵的事毫不在意,二人志趣相投,很快便产生了情愫,生下苍尔。

      然不知为何,苍尔刚生下两个月,便被送去了桑氏姨妈那里教养。长成孩童后,偶尔回到家,只能受到母亲疯魔似地殴打,后来便再也不敢回去。
      自那时她便已经没有见过父亲了,长大后姨妈告诉她,父亲在她刚出生不久便去游历四方、阅尽世间万物修行去了。

      更巧的是,母亲在苍尔五岁时也消失了,长辈们都说她是太思念父亲,也追随他的步伐而去了,等找到父亲,他们二人自然就回来了。如今苍尔已经七岁有余,关于他们二人的行踪仍是毫无音讯。
      母亲是否已经找到了父亲,过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快乐生活呢?

      苍尔抬起头望天,想问问神或是传说中无处不在的精灵。然而只有苍梧鸟飞跃天际的声啸和远处日暮下的群岚。
      “在想什么呢?”一只手温柔地覆盖上苍尔的头,揉了揉。
      苍尔抬起头,男孩的脸是白皙的,眼神温柔地注视着她,淡淡地微笑。

      “太好了,柚子,你怎么才来!”苍尔大声笑道,每当她发自内心的开心时,眼睛会眯成弯弯的月牙,左边嘴角还会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自幼无父无母,还好有姨妈一家和言惜幼,她才不至于孤零零地长大。

      言惜幼笑盈盈地看着她,回道:“今日叔母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还有小蛋糕,是你喜欢的龙溪茶榛子馅的。”
      他俏皮地眨了眨眼。

      苍尔闻言,眼睛一亮,大摇大摆地拉起他的手晃了晃,兴奋地说道,“我真的饿了。”
      言惜幼内心哑然失笑,却皱起眉头装作一副嫌弃的样子,“你这肚子倒是挺准时,装上指针都能做钟了。”
      苍尔毫不客气地吐了吐舌头,冲对方做了个鬼脸,“喂喂喂,吃饭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吗?”

      “是,”言惜幼笑着叹气,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轻声道,“再多嘴可就要天黑了哦。”
      “啊!那我们要赶紧走呀!”
      “慢点跑,当心摔跤!”

      你追我赶地穿过风景绵延的山间田野,在他们身后,夕阳沉沉地缓慢坠落,沿路有灯火不断在亮起,二人一路欢笑。

      随着他们的步伐,风吹走落叶,苍灵族中白雪落下,又相继融化,转眼间四季更迭。
      时如逝水,永不回头。

      暗处,那些不知名的眼睛却一直关注着她,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孩。
      直到,一切覆灭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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