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吹向玉阶》自由的藍

5、辞旧迎新

　　转眼临近过年，城里年味越来越浓，市集一天比一天热闹，四处开始张灯结彩，充满了喜庆的气息。年味较之现代，别有一番风味。
　　酒楼老板逢年皆要偕一家人回老家过年，做生意都及不上他回家过年重要。于是，入年关酒楼就开始歇业，也就等同于她们开始放年假了。年底竟发了双粮，老板还给她们一一发了个大红包，头一回觉得他格外顺眼，嘿嘿。
　　傍晚回到家，伊萌便告诉小悦，明日开始她便放年假了，小悦听了高兴极了，围着院子跑了好几圈，还不够，停下来竟抱起伊萌打转。
　　小悦不仅个头，力气也见长，某天早晨觉还不小心触碰到他下巴冒尖的胡渣子，才惊觉，小悦已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一个小男子汉。
　　翌日起了一早，伊萌便开始换上了裙装。应着年味，伊萌穿了一身桃色襦裙，绾了一个流云髻，特地跟邻近姑娘学了几个发式，可谓“人面桃花相映红”。伊萌也让小悦换上新衣裳，一会儿她们上街采办年货。
　　小悦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伊萌，伊萌食指轻点他的额头，笑道：“为何一直看着姐姐？”他毫不掩饰，眉眼弯弯，笑答：“喜欢看着姐姐。”
　　“有一天看厌了怎么办，会不会不要姐姐了？”伊萌佯装一脸委屈道。他忙伸手环住伊萌，蹙眉道：“才不会，才不会，一辈子也看不厌。”
　　伊萌见他如此，果然还是个孩子，失笑道：“傻瓜，姐姐是笑你的。总有一天啊，小悦会娶新娘，会守护自己的妻子一辈子。”
　　他闻言，却蹙眉，一脸严肃道：“不，我要守护姐姐一辈子。”小悦不知道为何突然紧张起来，有些像竖起浑身刺的小刺猬。
　　“傻瓜，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你心爱的姑娘，你会娶她为妻。”伊萌伸手正欲摸摸他的头，他居然躲开了伊萌的手。
　　他头一回躲开了她的手，复一字一顿道：“小悦爱姐姐，小悦要娶姐姐为妻。”伊萌惊讶于他会说出这种话，“傻瓜，这两种爱是不一样的，以后你自会明白。”
　　或许他尚年幼，还不明白爱的定义，伊萌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其实伊萌也解释不上来，对爱这个字她也是似懂非懂。只是自此小悦再没让伊萌摸过他的头。
　　她们上街买了一堆年货，小悦一人承担了所有重物，一声不吭。伊萌笑道：“是是是，新年又大一岁了，小男子汉。”他似乎对于他的成长特别高兴，甚至可以说是期许。
　　她们去了成衣店选了几身新衣裳，买了爆竹烟花，买了香火，伊萌还去剪了几联红纸，决定锻炼小悦亲手题写自家的春联。
　　除夕日，她们起了一早，按照小悦提起奶奶的过年习俗，早晨拜神祭祖，她们在院子里设桌，放上香坛，和一应果糕酒肉的供盘，便开始焚香祈福。
　　拜神之后，伊萌带上供盘，偕小悦到他奶奶坟前，焚香磕头，这是伊萌第二回过来，头一回还是伊萌刚搬过来不久，让小悦带她过来祭拜了她奶奶，将小悦到近况说与她听。
　　回来，她们吃了一些粥和馒头，便开始辞旧迎新大扫除，她们再一次把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家虽小，却也要干干净净，舒适而温暖。
　　伊萌看着小悦题写春联，小悦的字已自成一体，俊逸有力，随后伊萌从旁指引他贴上了春联，她们看着亲手营造的一个简小温暖的家，心里暖洋洋的。
　　待到团圆夜，虽然只有她们两人，伊萌还是做了一桌子菜，还拿出了梅子酒，今晚就允许喝一点甜酒。
　　饭桌上，伊萌不禁想起了现代的家，除夕夜，应是一家人团团圆圆。伊萌吃着吃着，禁不住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小悦察觉伊萌的眼泪，一脸紧张地坐过来，将伊萌抱在怀中。伊萌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小悦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拍着伊萌的背。其实，小悦也曾小心翼翼问过伊萌，伊萌只道是父母早亡，无亲无故，他便再不提及。
　　伊萌渐渐平静下来，止住了眼泪，思及在这里小悦就是她的家人，和小悦在一起便是团圆。不管能否回去，伊萌便要认认真真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

　　团圆饭后，她们准备出去逛除夕夜市。今晚街市人头攒动，热闹异常，到处都有摊位活动，聚满围观的人，吆喝叫好声此起彼伏。她们穿梭在人群中，又遇到上回的艺摊，他的摊子总是最为热闹，络绎不绝的人流。
　　这一次，高挂的一幅雅致不凡的墨画映入眼帘。只见一位红衣女子已立于人前，相貌卓绝，红色非常人能驾驭，穿在她身上，却似傲雪凌霜的红梅，让人见之不忘。
　　她朱唇轻启：“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语罢霎时掌声四起。
　　摊主开口：“可还有人上前一试？”上一位姑娘惊才绝艳，众人皆甘拜下风，无人敢应。伊萌本无意上前，摊主眼尖，一眼看到了伊萌，笑问：“姑娘，老夫记得你，今日可愿前来一试？”
　　伊萌摇头轻道：“这位姑娘才华卓绝，小女岂敢班门弄斧。”
　　“姑娘谦虚了，上次你一曲好词，堪称佳作。老夫以为在场之人，惟有你能与这位姑娘匹敌。”摊主此语一出，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身上，红衣女子闻言，也细细地打量起伊萌来。
　　伊萌只得点头应了，摊主问道：“可还唱一曲？”伊萌轻摇头，启唇吟一首应和她心声的，东坡先生《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若说她为何熟捻于心，因为她非常喜欢东坡先生的诗，东坡先生是她的偶像。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红衣女子扬唇一笑，朝伊萌道声：“我甘拜下风。”目光不经意飘向伊萌身畔的小悦，无人捕捉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异样之色。
　　摊主抚须，朝伊萌道：“这幅《清辉碎》便非姑娘莫属。”卷了墨画，便交与伊萌手中。伊萌目光灼灼地接过这副画，回头朝小悦盈盈一笑。小悦牵着她挤出人群，漫步走回家。
　　回到家，便让小悦将这副画挂在厅里，家里似顿时添了几分雅致。她们在家静待迎新年时分，伊萌将早先做好的一个荷包拿出来，靛蓝色，表面略显粗简地绣了一枝竹叶。
　　伊萌不是古代的大家闺秀，没有精湛的绣艺，略显羞赧地荷包递给了小悦，道声：“小悦，新年快乐，里面是你的压岁钱。”
　　小悦喜上眉梢，略显迫切地接过，问道：“姐姐，这个荷包可是你亲手做的吗？”
　　伊萌不知小悦是否安慰自己，嘟囔道：“是啊，这么丑的荷包，哪家店铺有得卖。”他却爱不释手地握着荷包，目光灼灼，伊萌撞见小悦的眼神，一时间分不清里边有何心绪。未曾想的是自此他竟天天戴着，再未离身。
　　待到子时，小悦点燃了迎新年的鞭炮，家家户户也此起彼伏地响起了迎新年的鞭炮，寂静的夜晚，一下子热闹起来，紧接着小悦又点起了烟花。伊萌乐的在晃着脚丫，抬头看烟花。
　　小悦点完烟花往回跑，一个不及，扑到了伊萌身上，两人双双倒在地上，小悦及时用手护住了伊萌的头，不至于磕在地上。
　　发现有惊无险，伊萌咯咯地笑了起来，唤小悦起来。忽而，他俯身吻了一下伊萌的额头，随后很快便起身，一齐拉伊萌起来，伊萌呆呆地坐回秋千，一道烟花在头顶夜空，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