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女主想黑化了》朱古力菇

4、第四章

　　长陵这话说出来，晓得昨夜发生何事的神仙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可毕竟是符起仙君对不住从极渊在先，从极渊护犊子，就算真把昆吾山毁成一片废墟也没人敢说什么，只能算符起倒霉。
　　何况，那符起身上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的话，还有胆子向九幽城提亲，也是他自己不厚道。
　　怨不得旁人的。

　　眼瞅着殿上这些神仙的眼神愈发不正经地乱飘，最后还是天帝拍了板。
　　符起仙君领十日雷罚加身，再驻守西荒千年，算是被流放，至此，越歌跟符起的婚事就算不了了之。

　　越歌神清气爽地从白玉京上下来，正跟元左说着请他喝酒，便被从后面叫住。
　　身后，符起站在仙阶上望着她，神色复杂而缱绻。

　　越歌望着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上辈子，她或许正是想要分辨这几分缱绻，究竟有没有一丝爱怜，才那么不甘心，落得前世那般凄惨的下场。
　　惨死之痛，犹在身上，总让她午夜惊醒，辗转难眠。
　　她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他爱不爱的，没那么重要。
　　她已经不爱他了。

　　越歌笑了笑，躬身一揖：“少君。”
　　符起走下来，走到她身前，神情复杂：“你跟我生分了。”
　　越歌笑眯眯地回他：“少君说笑了。”

　　元左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有事？”
　　元左护犊子，盯着符起的眼神跟防贼似的。
　　若不是元左打不过，说不准能在白玉京门口把符起揍一顿。

　　符起却只盯着越歌，一眼都不看元左：“若你信我，你等我回来……”
　　他话还没说完，一角鸦青色衣摆便从白玉京上落下来。

　　“越歌，过来。”
　　越歌抬头往上看，瞧见是谁，立马跟雏燕归巢一样飞奔过去。
　　“师尊！”

　　长陵却对元左道：“你领着她回去从极渊，将桌上的经文各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许出来。”
　　越歌登时转身想跑。
　　元左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她后衣领子，朝长陵躬身说了句“是”，而后提着她直奔从极渊。

　　符起目送越歌离去，眼里满是苦涩，转身朝长陵作长揖，开口道：“君上，我……”
　　他下面的话没能说出口。
　　长陵站在白玉京十万仙阶之上，垂眸平淡地俯视着他，眸中似有山河日月，三千世界，尽入眼底。

　　他曾是众神之上的尊主，君临四方的天帝。
　　他什么都知道。
　　符起心中陡然涌起从未有过的恐慌，匆忙行了礼，下了十万仙阶。

　　回到从极渊，越歌望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经文，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冰夷站在她旁边，素来板正的脸上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说出的话却不怎么讨喜：“君上罚你，应当。”
　　越歌无言地望着他：“师尊出关，你心里高兴，自然是他做什么你都觉得对。”
　　冰夷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还是元左讲义气，拍拍她的肩，安慰她：“你先抄着，等师兄事务处理完了，就回来帮你。”
　　越歌连忙抱住他衣袖，眼巴巴地瞅着他：“当真？”
　　元左失笑：“当然。”

　　越歌得到他许诺，这才松口气，想起来问冰夷：“师尊怎的出关了？”
　　却连冰夷都摇摇头。
　　越歌便更觉得奇怪了。
　　此时却听见归墟殿外传来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从极渊地处极北，是天地间最苦寒之地，平日里只有他们三个与长陵在，能有访客都算是稀罕事。
　　他们三个出去开门接客，门一开，越歌便心下一颤。
　　当初便是门外的这张脸的主人，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被剖开身子，挖去骨肉。
　　天帝之女，萧弱皎。

　　若是换一个身份，她便是符起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那个背影的主人，那个心上朱砂痣，床前明月光。
　　有时候，命运的巧合让越歌都忍不住感叹。
　　这些年，萧弱皎久居西方佛界，所以她跟萧弱皎满打满算见面的次数都没过十次，却能仇深至此，实在滑稽。

　　萧弱皎的礼数很是周到，温声说：“我在西方佛界听闻君上出关的消息，特意准备些贺礼，亲自送来。”
　　冰夷不会客套，接过贺礼就站到一旁装木头。
　　他们三人当中，就数元左最长袖善舞，以前同在从极渊求学的时候，也都是元左招待来往的仙友。

　　元左已经热络地迎上去，将萧弱皎请进归墟殿喝茶。
　　“真是不巧，师尊去九重天上，还没回来。”
　　“哦？”萧弱皎捧着茶杯的手一顿，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那我下回再来吧。”
　　她款款福身，便要走。

　　越歌心念一动：“昆吾山如今物是人非，符起少君被罚去往西荒，你可去看望过他？”
　　萧弱皎摇摇头：“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去探望少君。”
　　有时间准备贺礼，却没时间去看老情人。
　　越歌脸上笑得越发亲切。

　　上辈子，她可是记得，萧弱皎因她与符起有婚约，所以视她为大敌的。
　　符起逃婚这事，也与她有很大的干系。
　　萧弱皎道：“三位，不用送了，我下次再来问候君上。”
　　说罢，萧弱皎领着随侍的侍女走了。
　　越歌眯起眼。
　　瞧那方向，是白玉京。

　　等萧弱皎走远，元左回头嫌弃地对越歌道：“你怎的笑得这么虚伪？”
　　越歌抬手摸摸脸：“很假吗？”
　　“假！”元左十分肯定。
　　越歌用袖子假惺惺地抹眼泪：“许是想起那一桌的经文，我伤心欲绝，一时间情难自制。”
　　元左朝她翻了个白眼。

　　萧弱皎急匆匆赶到白玉京。
　　长陵还未走，正在跟文昌神君下棋。

　　萧弱皎走到长陵身边，低声道：“小仙听闻君上顺利出关，特意从西方赶回来，恭喜君上。”
　　长陵抬眼看向文昌君。
　　文昌君正执着棋子看热闹，被这一眼瞧过来，忙落下子，笑道：“我早就听闻，公主为了给你祈福，守在西方佛界四十年，天天诵经祷告，心诚得很。”
　　萧弱皎抿唇一笑：“身为十二城一员，自然要祈求太平和顺，君上平安，是十二城之福，这是小仙应当做的。”

　　长陵不急不缓地落下一子，道：“那倒是本君亏欠你了。”
　　萧弱皎情意款款地望着长陵，软声道：“不敢，小仙自愿为之。”
　　长陵一手支着下颌，望向萧弱皎：“守在西方四十年，想必经文是很熟悉了？”
　　“是。”萧弱皎点头。

　　长陵：“本君出关以后，发现书房中经文经久未曾打理，已损坏不少，本君甚是心疼，你可愿替本君抄录这些经书，替换这些损坏的经文？”
　　萧弱皎听闻可以将自己亲笔抄写的书送给长陵，欣喜不已：“自然是愿意的。”
　　长陵满意一笑：“辛苦你了，去吧。”

　　长陵平日很少笑，这浅淡一笑，如月破重云，冰雪尽消，白玉京漫天霞彩尽失颜色。
　　萧弱皎被这一笑给恍惚了神思，只晓得连声应下，回头就去抄写经文。

　　等到萧弱皎走远，文昌君才问长陵：“她给你诵经祈福，你怎的还生气了？”
　　长陵垂着眼皮，摩挲着手里的棋子：“我为何生气？”
　　文昌君摇头笑道：“你不生气，何故作弄她抄书，还抄一整个书房的书？”
　　长陵落下一子，并未回答。

　　越歌抄完今日的佛经，浑身酸疼，回去自己的阎罗殿。
　　灭了灯，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眼前总是晃过萧弱皎的脸。
　　她便爬起来，重又点了盏灯，翻开自己的小册子。

　　符起逃婚一事确与萧弱皎有关，这事，还是在越歌临死前，萧弱皎亲口告诉她的。
　　萧弱皎在西方佛界呆了几十年，却并非日日都守在佛界当中。
　　在越歌与符起大婚的前一日，萧弱皎身边的侍女给符起递过来消息，说萧弱皎孤身去西天修行，如今染了病，眼下正昏迷不醒。

　　身为天庭的公主，萧弱皎若是染病，西天必然会遣人来告知天庭，且亲自将公主送回来。
　　况且，即便萧弱皎染病昏迷，也应找的是医官，找他一个打仗的有什么用。
　　可符起从未想过这许多。
　　他只知道，萧弱皎是他这么多年午夜梦回魂牵梦萦的女子，受点小伤都能让他心疼不已，何况是昏迷不醒。

　　符起被这消息慌了心神，连夜赶去西方佛界，全然忘记次日便是他与越歌的大喜之日。
　　他守在萧弱皎身边多少日，越歌便孤身在昆吾城等了他多少日。
　　彼时越歌全然不知，还安慰自己，符起或许是被什么难缠的妖魔缠上了，等几日，不打紧的。
　　她是天帝赐婚给他的妻子，是昆吾城未来的女主人。
　　她要大度，她不能任性。

　　直到她被废掉修为，抽筋剔骨，临死前，萧弱皎告诉了她这件事的全过程。
　　萧弱皎声音平淡无波，甚至说完之后，还朝她笑了笑。
　　越歌本来已疼得快要失去意识。
　　可这一瞬间，她的灵台竟变得无比的清明，只觉得四肢百骸，骨肉血液，无一处不是遍布痛楚。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是身上的伤更痛，还是心里的伤更痛。
　　哀至心死，可能，莫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