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棺后我逐渐凉凉》壹叁舞柒

1、谒符与我

　　“天弥月，我他妈知道你是人是鬼啊，我知道你这怪物什么时候发疯啊！”
　　“你比他们讨厌一千倍一万倍！”
　　“该滚蛋永远都别出现的是你！”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挥之不去的梦魇回荡，奏响了空山，周围是层林尽染，落叶成灰。鹰隼击过长空，才击落了这破碎不堪的心死梦。
　　回想之前种种，天弥月轻颤着不敢睁眼，却也能依稀觉出这空间狭窄逼仄，寒气逼人，很像是，十年前的天山雪域......
　　提掌反复试了几次，果然，没了，什么都没了。
　　原力没了，异能没了，连七魅也没了！
　　冰棺里的美人儿凝脂般的脸霎时苍白如纸，怒而起身，一直守在一旁的男人才回头，一身玄黑的西装革履，戴着漆黑描金的面具，却是遮不住的颀秀俊美，稀薄的日光划过他漂亮的下颌，竟生出磅礴气势。
　　“你醒了。”他泠泠开口。
　　不过天弥月可不会因为他好看或者气场强大就减少对他的恨意，相反，她想把这个人撕碎，凌迟，活剐，打入十八层地狱打的魂飞魄散！
　　她猛扑过去，死按住他的脖颈，指甲嵌进皮肤，嵌出几道血痕：“谒符，谒符！你不是让我信你吗你不是让我信你的吗！”
　　她颤抖着，目眦勾出了一抹深绛，盛怒之中却也十分诱人。
　　她不得不再忆起那间该死的暗室，还有那近在眼前的锥心之痛......

　　幽深晦暗的房间，只有一个散进些微不可察的光，浓重的黑暗加上潮湿的血腥，每呼吸一口都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天弥月浑身血污，狼狈无比的蜷在僵冷的水泥地面上，和厚重的灰尘混为一团。
　　手脚都被缚上了粗如小臂的铁链，大大小小的伤口划得满身沟壑，最深的一个——穿心而过的窟窿还在汩汩淌着血。
　　而她的老朋友凌初晞就站在一旁，抱手欣然看着这一幕，看着这个曾经风光无两风华绝代让自己羡慕不已的人，现下就像一只掉进血池泥沼的丧家之犬。
　　真可怜，也真脏啊。
　　天弥月扯出一个无力地冷笑，嗓子像含了一把粗砂一样撕裂的疼，意欲发声，还没张口，一股鲜血便抢先涌了出来。
　　凌初晞在她面前蹲下，想伸手拍拍她的脸，似乎又嫌脏，只好笑笑说：“怎么样啊天弥月，昨晚过得如何？”
　　“凌初晞，你还真是禁不住诱惑，”天弥月吐尽血水，“贝申申呢，她怎么样了？”
　　凌初晞那不明所以的笑意更浓：“她很好啊，说起贝申申，你还真应该感谢她，要不是她配合的这么好，你又怎么会躺在这呢。”
　　天弥月愣了一下才明白这话中含义，不由得苦笑：“真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让你们一个两个的这样算计我，不过还好，我命大，死不了。”
　　凌初晞还想再说什么，骤然间天花板上的灯被尽数打开，原本的幽暗消失殆尽，天弥月顿时心口一松。她是害怕黑暗的。
　　随后便闪进来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
　　凌初晞匆忙起身对着来人畏声道：“谒符大人。”
　　来人正是谒符，身后还跟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
　　谒符似乎在压抑着怒气，硬声道：“我不是说过她怕黑，为什么不开灯？”
　　凌初晞有些惊恐：“我......”
　　“还有，”谒符的声音又冷了几度，“为什么不处理她的伤口？”
　　凌初晞此刻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说：“谒符大人，我是怕她有能力反抗，我......”
　　不容再多辩解，谒符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蠢货，知不知道这样会损失多少原力！”
　　天弥月旁听多时，心下一惊，反复确认没有听错，这居然是四大异魔之一的异魔谒符，怎么可能！谒符不是十年前就该死在天山了吗？
　　那面前这个魔气翻腾汹涌的人是谁？
　　谒符已经慢慢靠近，天弥月本想后缩，却扯得伤口血流更甚，谒符一手覆上，一手轻抚她的后背，细白的手指犹如暖玉：“别乱动，不然血止不住了。”
　　是错觉吧，这声音何其温柔。
　　虽这么说，天弥月还是感觉一股平和的能量自心口注入，催着浑身伤口快速愈合。
　　不，不对，这能量......
　　“这是，温苍颜的能量......”天弥月哑声问，温苍颜，是她，是大家找了三年而无果的人，是她此生的救赎，“你为什么会有苍颜的能量！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谒符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如漆般深邃的眸子藏在面具后，有说不出的黯淡，半晌才开口：“温苍颜啊，对你重要么？”
　　“重要的很——”天弥月大吼，喉咙顿时一股咸腥。
　　“我就知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觉得他那么不可或缺。”谒符悠悠起身，接过黑斗篷递来的帕子，拭去了手上的血渍，“不过很不幸，他死了。”
　　死了......
　　犹如万钧雷霆惊荡心底，天弥月大喝一声，四条铁链齐齐震断，召来七魅变为短刃直冲谒符而去。
　　黑色斗篷一扬便有漫天金粉洒出，天弥月直接晕在谒符怀里。
　　黑斗篷下传来一个女声：“谒符大人快点动手吧，她再醒就不好办了。”
　　谒符俯身将她靠在肩上，正蕴着魔气，不料天弥月猛然睁眼伸手：“我到要看看你这谒符是真是假。”
　　谒符虽意外却并不慌乱，眉头一蹙，直接把能量推进她背后的那朵花中——那本是一个怎么都去不掉的伤疤，却变成了她的命门。
　　天弥月身子一软，彻底失去意识，举在半空中的手滑落，依旧拨掉了他的面具。
　　一直缩在一旁没敢出生的凌初晞睁大双眼，惊呼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竟然是......
　　“怎么？很意外么？”谒符的声音轻轻的，可是没人会觉得他在和颜悦色，他停了片刻，又把刚注入的能量收回，“我答应不会要你的命，不过既然你看到我了，那就不得不换个活法了。”
　　他的视线始终没有过旁移，抱起天弥月离开了。
　　黑斗篷拽过不住发抖的凌初晞，一掌按在她的头顶，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直直倒地。
　　这一天的一切都成了谜，最让人痛恨的，是谒符在把能量推进花前竟然小声和她说了两个字：“信我。”
　　呵，信你。
　　信你？
　　这就是我信你的结果？
　　谒符不躲不闪，任她这样扼着，深邃的眸子像一汪毫无波澜的寒潭，可以温柔似水，也可以教人求生不得，潭中央是天弥月漂亮的脸。
　　他沉沉开口：“看来冰棺的效果很好，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现在只想杀了你——”天弥月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奈何她此时与普通人无异，再怎样也是徒劳，伤不了有两种原理在身的谒符分毫。
　　僵持了一会，她蓦地松了手，咬牙骂了一句：“你大爷的......”
　　既然现在什么都没有，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自己一死了之的话......那岂不正好合了这群王八犊子的意？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以及，十年前就该死了的人，又是怎么活生生站在这里的。
　　天弥月来回踱了几步，往后撩了一把头发，拍了几个响亮的巴掌：“不错，现在苍颜的原力是你的，我的原力也是你的，异能和神器都被你掳走，效率很高，收获颇多，你满意了？”
　　谒符沉默许久，静如一潭墨泉，才答非所问的说：“这里是我在时空裂缝中开辟的空间，和现实世界不同，你暂时待在这，还安全一点。”他顿了顿，又说：“我会尽量护好你的。”声音很小，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一会要杀她，一会要护她，这是什么天理不容的精神分裂！
　　天弥月才不听他瞎扯：“我要回去。”
　　“异魔那边明确要你的命，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保下来，不能回去。”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呗，少废话，我要回去——”
　　“那要是温苍颜也在这呢，”谒符的眸子又暗了下去，“温苍颜也在这，你还要回去么？”
　　“什么？”天弥月的眸子却燃起了光，“可是在暗室里你说他死了。”
　　“他一直都在这。”
　　天弥月死盯着他，表面平静，内心已经炸了一卡车的高压锅。
　　温苍颜在这，温苍颜在这，温苍颜在这，温苍颜在这......
　　这几个字像是生了根，在她耳边徘徊不去。
　　这里有温苍颜，她找了三年的温苍颜，的确，这很有诱惑力，她不能再把温苍颜弄丢一次了。
　　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谒符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只是那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只丢下一句：“保重，信我。”
　　然后便和冰棺一起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