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要是假 ...
-
“胡闹!”
文判官看着挤过去的穆归波,直接拍案而起。
“穆归波!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快从那起开!”
“亲家,”穆归波依旧伫立在那里,“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
文判官还想说什么,但被阎罗王压下去。阎罗王站在主席位上,眯着眼睛,俯视着穆归波。穆归波膝盖有点软,有点撑不住了,但是牙关紧紧地咬着,藏在裤子后面的手指不停地捏着大腿上的肉。一阵一阵的刺激,让他非常艰难地扛过了千年神官的威压。
“无妨。咱们继续。”
“是,大王。”
所有人都无视了多出来的穆归波,目光都落到了药世佳身上。药世佳穿着一身蓑衣,站在白光之中,但是他的军勇风采,让人心生敬畏。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喜欢贫嘴的摆渡人了,是军纪严明的将士。
“药世佳,跑不掉了吧?还跑吗?跑啊。”阎罗王本来还是平和的心情,再次怒气上涌,直接抄起砚台砸向药世。砚台在药世佳身上碎得四分五裂,而他佁然不动,身体挺得贼直,“本来只判你几十年就够了。这下可好,逃跑再添上个几百年。四百年,服不服?”
“不服!”
原以为搭话的是药世佳,谁成想是强行挤进去的穆归波。
“你怎么就不服了?”阎罗王皱眉,手一挥,亮起了天地,“又不是你的案子。你怎么就不服了?人家本人都没说什么。”
“荒唐!”文判官怒道,“你什么身份?下去!”
“亲、亲家,”穆归有点紧张,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我曾被当作药世佳。被澄清之后,有幸与本尊相处过那么段时间。为此,小民斗胆,为其讨一个说法!”
“放肆!快回去!”
“哦?”阎罗王来了兴趣,“好。念在你被冤枉过,给你个优待。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穆归波在原地踱起了步子。
“我知道,你们地府有功德录在手,每个人生前做过什么,你们都一清二楚。”穆归波说道,“但是,你们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事情,有些东西的意义,您不会知道的。大王,你知道三大件吗?”
“三大件?”阎罗王数了数,“地府三大件的话,是生死簿、功德录、勾魂笔。”
“我说的是凡间七十年代。”
“哦,那本王不知道。你给说道说道。”
“凡间七十年代,单车、衣车和手表是很重要的东西,特别是衣车,那可是弥足珍贵。那个时候,人民才经历过饥荒,家家户户都不算富裕。如果不是提早准别,压根不可能有。更别提他家本身不富裕。”
“嗯。”
“新娘子的父亲断人姻缘、害死其弟在先,药世佳报复在后。一切都是因果使然。于情于理,都不应判其有罪。望大王收回控诉。”
阎罗王沉默地看着穆归波,良久,开口道:“文判官。”
两位判官齐刷刷看向了阎罗王,又互相对视了一下。文判官指了指自己,做了个“我”的口型。武判官瞄了眼阎罗王,疯狂小幅度点头。
“是,大王。”
文判官咳了两声,正色道,“亲家你听我说。”
说罢,文判官僵硬地笑着,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上头的那位。看他脸色并没有变化,文判官继续说下去。
“这位先生,请你稍微冷静。药世佳之所以被判到我们五殿,是由孽缘镜推演的结果。并不是我们鬼为的结果。之所以是这个罪名,是我们综合其生平所得出来的结果。我听你的陈述,你已经知道了是新娘的父亲在成亲的时候,突然加了一个条件,导致这婚结不成,从而害死了他弟弟。是这样吗?”
“是的。”
“可还有其他?”
“啊......”穆归波想了想,“还有就是,药世佳他去报复他们。”
“还有吗?”
“没有吧......”穆归波再思索了下,“对,没有了。”
“那我重申一次。”文判官说道,“新娘的父亲在成亲的时候,突然加了一个条件,导致这婚结不成,从而害死了他弟弟,药世佳随后报复他们。是这样吗?”
“对的。”
“那么......”
文判官手中幻化出了功德录,想打了个响指进行演示,但是响指没响。急得文判官疯狂向武判官眨眼睛求助。武判官满脸写着“没眼看”,无声地给他演示了一番。
“啪——!!!”
倒腾了许久,文判官的响指终于响了起来。
“各位请看。”
功德录浮到了空中,白烟聚到了它的身边。忽地,整团白烟坠到了地里。地上,烟雾缭绕,一个女子跪在了一个男子脚边。
看样子,是那对父女。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
凄厉的哭声,让在场的人抖了一个激灵。
“我怎么了我!”男子一甩手,“一部衣车而已。至于吗?”
“至于吗?”女子不敢相信,这是他的父亲,“爸,你不是不知道世珍家的情况!”
“知知知知道个什么我知道。栽好的白菜要被猪拱了,我知道。”
“爸,如果世珍出了什么事情,这辈子我跟你没完。”
“哎......你怎么跟你爸说话的?!”男子攒起了拳头,“你爸我还不是为你好!他们家,钢镚不多一块,却净爱学老古董穷讲究。破四旧,立四新,知道不?现在不来点下马威,以后威风起来了,呵,可指不定怎么欺负你。”
“你这做法就是不对!”
男子在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了,扭头不管新娘子。新娘子一路跪到了他的面前。
“爸!”
男子端起铁杯子,喝了口水,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那个大头兵刚退伍。补役军勇福利好着呢,你以为。”
“可是,那是大哥。跟我俩没任何关系。”
“一口一个大哥。”男子啐了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过了他们药家的门呢。”
“爸,”新娘子欲哭无泪,“爸,咱就把那条件收回来吧。”
“叫什么叫,”男子扭了过去,“谁是你爸。”
“爸......”新娘子一个一个响头磕着,“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男子有点下不来台面,没想到自家女儿为了个一穷二白的傻小子这么低声下气。
“你等着吧。”男子又喝了口水,“再怎么说都是弟弟。哥哥铁定会整台衣车过来的。你就安心做你的新娘子吧。”
“爸......”
新娘子看着她父亲的样子,心知他的想法不会变,气呼呼地进了里屋,“嘭”地把门给甩关上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从太阳高照,到夕阳西下,再到夜幕降临,都没有一个人敲响他们家的门。男子看着天色已晚,想着心中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便洗洗睡了。睡意正浓时,门被蛮横地敲响了。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街坊邻里。与其说,那是在敲,不如说是在捶。声音之大,十里八乡都听得见。
“谁啊?大半夜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家家户户开灯,探了个头出来看看情况。一个高大的男子,带着一台衣车,站在了早上闹哄哄的那个家门口。
“老钱!快开门!”一个大妈喊道,“你们家搞出来的事情,别连累我们大家伙不能睡觉。”
“就是就是,快开门!”
半晌没人应答,那个大妈走了出来,拍门。
“钱岩,给老娘出来!”大妈使劲拍,又吵醒了几户人家,“你干的好事,自己处理!快给老娘出来!”
“来啦来啦。催啥啊催。”
良久,钱岩才慢悠悠地打开了门。
“钱茜茜,”钱岩往里屋吼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钱岩,你叫钱岩,你还真他妈的是掉钱眼里了,是吧?”大妈指着钱岩骂道,“还能不能安生了?!你瞅瞅,你瞅瞅,我脸上的皱纹都被你整多了几条!”
“七姑,”钱岩笑脸嘻嘻地赔着不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吧。你就好好地回去睡你的美容觉!”
送走了七姑,钱岩给几家配了个不是,就回屋了。路过药世佳的时候,他看都没看一眼,就往屋里去了。
“衣车我带来了。新娘呢?”
“钱茜茜。你还不快滚出来?还想不想当你的新娘子了?”
紧闭的房门,传来了一声巨响。听着是有人撞到了什么东西,声音贼大。
“大哥!”
钱茜茜扒在房门上,笑着看着药世佳,衣服没换,眼圈肿着,声音哑了。
“新娘可以跟我走了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走,大哥,世珍应该已经等不及了吧。”
钱茜茜走向药世佳,可脚下一软,当场跪了下来。药世佳瞥了一眼,一伸手,抓着钱茜茜手臂就往外拖。
场景变化着。除了药世佳拖着钱茜茜往前走没变,其他都随着烟散开了。当烟再次凝聚,出现的是一个婚房。婚房内,床上有人。
药世佳重重地把钱茜茜甩到床上。
“等等,那个时候,你弟不是已经?”
穆归波诧异地看着药世佳。
“嘘!”阎罗王比了个手势,“你吵到观众了。”
药世佳轻轻地把门给带上了。
钱茜茜被摔得眼冒金星,坐起来缓了缓后,方才道:“世珍?世珍,别睡了。起来拜堂吧。你答应过我的,你可不许抵赖。”
喊了许久,没人回应。
“世珍?世珍醒醒。”钱茜茜掀开了被子,“世珍,起床啦!”
躺在床上的药世珍一动不动,紧紧地闭着眼睛。
钱茜茜趴到他脸庞边,看着熟睡的爱人,有点不忍心。
“睡着了还这么好看。”钱茜茜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起床了,我的先生。”
床上的爱人并没有搭理,依旧睡得香沉。
“怎么睡得这么沉,”钱茜茜有点小生气,轻轻抱怨了句,“这么大的日子,居然睡着了。我可是一直睡不着,等你过来接我上自行车的。”
无意之间,钱茜茜瞥见了枕头下白白的一角。钱茜茜把它摸了出来,上面写着“吾爱亲启”,看了眼睡熟的药世珍,心中多了份忐忑,打开信件,念了起来。
“茜茜:我的爱人,今生无缘,来日相见。定不负相思。世珍。”
钱茜茜脚下一软,摔到了地上。泪花在框里止不住地打转。
一切刚有了好转,却又再次跌到谷底。
“药世珍,你给我快起床!”钱茜茜嘶吼道,“快起床!别装睡了!咱爸没嫌弃你呢。你快起来,咱们还要结婚拜堂。起来,起来。结婚,拜堂。拜堂,结婚。结婚,拜堂。拜堂,结婚......”
整个新房空洞洞的,只剩下新娘子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
烟顿时散了开来,其他人本以为没后续,白烟又凝聚了起来。
场景又回到了钱家。
此刻,天空血色残阳。家家户户都张罗着晚饭。
“砰砰砰!!!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又把街坊邻里吵着了。
“谁家的门,这么金贵。人家敲门敲这么久,还不开门。”
还没见到人,七姑的声音便传到街坊邻里的耳朵中。七姑把洗菜的水往外一泼,瞅了一眼,不屑地白了个眼。
“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钱老爷家的门。开门!地主都垮了!你还摆什么谱!快开门!闺女回来了都还不开门,是在等仆人来开吗?什么资产阶级臭毛病。”
“我家闺女?”
钱岩提着裤子走出房门,不小心碰到了衣车,检查了一圈并没有异样,才开门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药家小子?”
一开门,就看见药世佳拉着神志不清的钱茜茜站在门口。而钱茜茜嘴里一直絮絮叨叨着:“结婚啦,结婚啦.......嘿嘿嘿,结婚啦......”
钱岩看着来者不善,正准备关门,药世佳一手抵住了。
“药家小子,你要干什么?!”钱岩高声喊叫,“你一堂堂补役军勇,欺负弱小。你说!你把我闺女怎么了?”
任他怎么喊叫,街坊邻里都大门紧闭。
“把你的嘴闭上!你什么身份你自己不知道?嗯......这就是世珍请来的管家?”钱茜茜一把抓住钱岩,一直蹂躏他的五官,“老是老了点,能用就行。这么多年了,终于又有人伺候了。”
“闺、闺女,你怎么了?我是你亲爸啊。”钱岩脑袋被揪到东倒西歪,高声哀嚎,“药家小子,你做了什么!把钱茜茜给拉开!药家的?药家的!我告诉你,我上面可是认识人的!你信不信我把你搞死!”
药世佳捂起耳朵,在宅院四处环顾。
“怎么!我家闺女已经嫁到你们家,怎么?反悔了?!现在反悔也太早了吧!我告诉你,彩礼我可是一分钱都不会退的!你别想在我着,拔走一根鸡毛!”
终于,药世佳看到衣车,径直走了过去。
“诶诶诶!!!你干嘛?!你信不信我告你私闯民.......”钱岩正要挡住药世佳的路,却被钱茜茜一把揪住,“哎哟哎哟,闺女,痛!”
药世佳二话不说,把衣车扛了起来,往外头走去。
“哎!你把我家的东西放下!放下!”钱岩拿起铁杯甩到药世佳身上,“来人啊!来人!强抢民宅了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许是听着钱岩叫的太凄惨了,有个高高瘦瘦的女人走了过来看看这家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你们家究竟是怎么回事?鸡鸣狗跳的。”
“八姨,是鸡飞狗跳,鸡鸣狗盗。”有人来了,钱岩又端起了架子,“啊不对,八姨,你过来评评理!这胳膊肘往外的叉烧!带着外人闹她老子!你来评评理......哎!放手!钱茜茜!”
药世佳走到了他们面前,把衣车放了下来。
“我说啊......”
八姨正准备扯高嗓门,被药世佳瞪的那眼,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之前的彩礼,你可要收好了。这衣车,想必你一个大老爷们是用不上的,放你这不是糟蹋了吗?我啊,就把它还给原主,你应该没意见吧?哦,对了。”
药世佳微微笑。
“我们,退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钱岩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
“茜茜。”
“哎!”
“大哥要出门一趟,还个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