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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脏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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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昏暗,简竹行坐在转椅上仔细琢磨着方解石的照片。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周扬递来了尸检报告:“这些被碎掉的尸体和那颗头颅并不是同一个人的。那颗头年龄大概有六七十,死亡时间可以确认在昨天晚上。至于那些碎掉的尸体属于一个四十左右的男性,距离死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还被冷冻保存过。”
“不属于同一个人?”稍作停顿后,简竹行将脸转了过来:“在你拿走尸体后,我在角落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上面有很多血迹,这个塑料袋应该就是凶手用来装碎尸的。但是上面还有很多划痕,你说,这划痕是怎么来的,周大法医?”
“或许是运送过程中划到的?”周扬撩起刘海,“我现在在等剩下的那具尸体,目前还缺少一颗头和一具属于老人的尸体。凶手应该还会找机会抛尸。”
简竹行收起尸检报告,他猜想,剩下的东西也许会在明天晚上出现。
一整个晚上,他的耳边一直在回响着林清月冰冷的声音:明天晚上又要下雨了。
街上嘈杂依旧。
行人密密麻麻如同蚂蚁出洞。“来人啊!有没有人!帮帮我!”一声炸雷平地而起,男人滑倒在地上。他使尽全力也没能推出深陷泥地的汽车。
路人都冷漠地与他擦肩而过。男人企图站起来,一使劲,竟摸到了滑腻腻的一条胳膊:“什么东西!真是倒了血霉!”
他吓得浑身颤抖,回头已经看见从泥里渗出的血。那尸体被大雨冲出来了,赤裸裸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血水像绮丽的红色玫瑰,在这个阴沉的天空下,孤寂地绽放了。
匆忙的行人此刻终于不再赶路,拿出了手机,对着那尸体拼命拍照。闪光灯把天都照亮了,比远处的电闪雷鸣还要引人注目。
人们此时都是专业记者,准备爆出这则惊天新闻。“别拍了!先报警!”人群里有人竭尽全力地喊,可是声贝仍旧比不过身后汽车嘈杂的鸣笛声。
不明状况的人们都在抱怨,不知道是什么阻碍了他们前行。
看热闹的人见血蔓延开来,眼底满是惊恐和兴奋。这是人们的猎奇本质,永远改不掉的劣习。
“拉警戒线!叫群众离开!”简竹行披着雨衣却顾不得盖住脑袋,他淌着泥水,蹲下身来看那具全是污泥的尸体,“周扬,这具尸体和那颗头是不是吻合?”
雨水不留情面地打在二人脸上,“这就是我要等的那具尸体。”周扬打开装着尸体的袋子,仔细盯着尸体指甲缝里混有的黑泥。
一旁简竹行也翻出了尸体的另一只手。这手很粗糙,长满茧子,指甲却还算干净。黑泥全部出现在右手,可以推测这人是右撇子。
并且被害人死亡时间是前天晚上,那时候也正下暴雨。
右侧街道上来往的汽车飞速行驶,简竹行被溅了一身泥点。是了,这指甲里的泥应该是那个晚上被害人伸手从泥地里取了东西。
上午他拿着被害人的照片四处询问,定位到巷子里一个堆满垃圾的角落。住在旁边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一下就认出了老人的照片。
这老人经常装走路边的塑料瓶,却偏偏在那角落里落下不少塑料瓶。并且泥土里还翻出了一枚硬币。
那么一切都可以讲通了。
夜晚是人头脑最活络的时候,简竹行独自在书桌前写下所有线索。
老人是在雨天运送尸体的,拾荒者只是方便运输尸体的一个身份。在巷子里他捡了泥里的钱,因此指甲里留了泥。为了将尸体塞进包里,他又将一些塑料瓶子倒了出来,所以那角落里罕见地剩下了空瓶。
还有那黑色塑料袋上的刮痕应该是他使劲塞尸体的时候剐蹭出来的。
老人取了尸体后又被凶手杀死,凶手将他的头割下并打了洞。两样东西外加一些石头一同运到了荒山上。
简竹行不相信一个驼背老人是能够在暴雨天扛着尸体独自登上荒山。
这一切都计划的很周密,头颅被打洞是凶手的癖好这一可能可以完全排除。
下雨天完成这一系列事情一定不是单独作案,而是团伙行事。那么既然是团伙就不可能出现有特殊癖好的杀人犯。这样的人往往有精神问题或是心理疾病,再不济也有着与众不同的经历。他们从不会与人结伴,更不可能共同完成一个有计划的谋杀。
所以头颅上打洞的目的只能是留下作案记号引起警察的注意。
夜很深了,街上车流终于渐少。或许因为是小城市,深夜的主角永远不是酒吧,焦点永远不属于那一片灯红酒绿。
在这里,海洋才是主宰,那片拍打沙滩的黑色海水带着神秘和危险一步步试探,他们像蚁群悄悄爬上岸,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妄想侵占世界。
简竹行屋子里的灯突然被点亮,林清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的手紧紧拽着一个大袋子,里面全部是那些方解石:“这些石头很重要,你半天也拼不出来。所以,我来帮你。”
此时那颗头颅的影像再次跳上简竹行的视网膜,他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除了留下记号这个作用,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嫁祸。
面前的女人在他诧异的目光下掏出方解石: “所有的石头上面全部都有编号,如果想把它们拼在一起,就需要一张导图。我猜那张导图要么和尸体有关,要么和石头最初摆放位置有关系。你们应该拍下来了现场照片了吧?”话音刚落,她又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这女人永远都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无论在哪,无论在做什么。
简竹行拿出手机里抛尸现场的照片,上面的方解石皆是被毫无顺序地摆放,用来压着那些保鲜膜包裹的尸块。
“确实什么也看不出来。”林清月抱着臂顺手抄起了简竹行桌子上的烟盒,抽出了一支烟:“借个火?”
打火机被简竹行扔到桌子上:“还以为你能看出什么呢。”
他拿着黑色记号笔,弯下腰,开始在大张牛皮纸上画下每块石头的形状:“那些碎尸被按着部位分类裹在了一起,如果按着一个人从头到脚的顺序,不知道能不能拼出来。”
火焰在林清月指尖来回跳动,她玩弄打火机的咔哒声也跳动在简竹行的耳边。
林清月呼出一口烟,烟雾笼罩了她半张脸。这张让简竹行午夜梦回的脸现在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深爱的倪粤从不抽烟,也不似这女人,像是个午夜的幽灵。
至于倪粤早就死了这个认知,就像是刚开刃的匕首在一下下轻划着脆弱的心脏。
痛苦是惩罚恶魔的神仙,他正被痛苦凌迟,被黑夜吞没。如果倪粤还活着,她也会像今天一样,窝在沙发上,正帮自己琢磨凶杀案。
烟草和昏黄的灯光都会让人神情恍惚,内心的煎熬是让他丧失清醒的催化剂。
烟雾终于笼罩了他的双目。他的倪粤怎么会死?面前的就是她,她正活的好好的。
马路上,风声停了。无人的海边,灯塔亮了。
万物送给自己一个华丽的转身,生命完成了无痕的对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