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谋》方应允

2、第一章 脏水

　　第一章 脏水

　　黑夜如潮水一样吞没了世界，沙滩上黑色的海水不肯罢休地拍打出一首平调的歌曲。

　　卡带机里播放的音乐断断续续，赤裸的女人关掉卡带机，像是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屋子里黑的像牢笼，女人独自坐在客厅中央的玻璃茶几上。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身上，她蜷缩着一双长腿，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看暴雨豁出性命撞死在冰冷的门窗上。

　　她手里握着一把小刀，不停地划着身下的玻璃，一声又一声，小而尖锐，雨水死亡的声音成了伴奏。

　　远处天空浓云里隐藏的雷电迫不及待露出自己的锋芒，终于，闪电冲出乌云，那束光溜进屋子，照亮了她身后的那面
　　镜子。

　　女人白皙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那双眼睛也仍旧黯淡。她丢了刀，刀落在瓷砖上响起清脆的声音。

　　雷电也照亮了瓷砖缝里已经变暗的红色血迹。走下茶几，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留在茶几上的一道道划痕。

　　海边寄居蟹密密麻麻爬上岸，钻进湿润的洞里。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马路上灯光耀眼，鸣笛声此起彼伏。

　　墙角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耗子在这里安了家。“死老头！起来！”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映入老人眼前，那双鞋的鞋跟已经沾满泥点，踩着高跟鞋的那女人极漂亮，即使淋了雨也毫不狼狈。

　　老人佝偻着腰，背上墨绿色的麻袋里装满了瓶瓶罐罐，塑料瓶上滴落的肮脏的雨水，弄脏了女人新买的裙子。

　　“别再来这边，一身的臭味。”漂亮女人扔下钱包里的几张零钱，钱陷入了泥里。老人艰难地弯腰去捡，眼前那双红色高跟鞋消失了，那女人撞上了铁门，又溅了他一脸的脏水。

　　老头仍旧在角落翻着垃圾，拿起了垃圾堆里一个黑色的大袋子，他使尽全身力气，把那腥臭的黑塑料袋塞进了自己的麻袋里。

　　雨越下越大，老人步履蹒跚地远去，黑色吞没他的背影，雨水冲刷一切，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天终于明了。

　　窗外的花更加鲜艳欲滴，简竹行擦掉被花刺扎破流出来的血，接听了市局里打来的电话：“简队，刚才有人报案，南边荒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或许是屋子太空，电话那头的男声在屋子里有了回声：“简队？你快赶过来吧。”

　　“我还得去趟市局，昨天有资料落在那了。你先走正常的办案流程。”简竹行放下刀叉，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

　　“不行，这个太奇怪了，尸体被切成碎块，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图……也可能是文字。压住尸体的每一块碎石也不像是荒山上随便捡来的。”
　　……

　　荒山上年轻的警察握着手机：“简队，你有在听吗？”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年轻警察无奈地摇头，再回拨过去，简竹行的手机已经关机。

　　“简竹行这个人总是这样，有时候你觉得特别没谱，有时候又觉得很可靠，我想他正在赶来路上吧。”女法医停下手中记录的工作：“靖时迁，你刚才看的那颗戳了洞的人头呢？”

　　年轻警察放下手机，指了指远处的石头，他示意那颗人头在石头后面。女法医抬头望去，只看见从石头后面站起来提着人头的简竹行。

　　简竹行挑着眉毛看向二人，又仔细看了看人头上那戳出来的血淋淋的洞：“在死人的头颅上戳个洞，是个费力又没有实际意义的事情，只能理解成这是一个罪犯的癖好或者是什么外力因素强迫他不得不这么去做。”

　　法医走进那颗人头，从他手里拿走，装进了袋子：“这些尸体你都不要乱动，等我带回去做完尸检，会直接把报告拿给你的。还有，犯罪现场任何奇怪的现象都用罪犯的特殊癖好这一理由来解释，是没头脑的人常做的事情。”

　　这两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棒，靖时迁走上前，止住了这即将爆发的一场斗嘴。如果三人是一场剧，那么他只剩下个可怜的和事老角色：“得得得，尸体就让周扬姐带走，简队咱们看看这些石头。”

　　荒山上石头遍地都是，可不过都是些灰色碎石。压着尸体的却都是一块块体积较大且切割整齐的蓝色方解石。“方解石？这石头分布极广，来源根本不好查。”靖时迁掏出手机，拍下了石头摆放位置的照片。

　　“重点不是查石头的来源，而是石头摆放的位置。并且，每一块石头虽然切割整齐，但是各有各的形状，这些石头全部拼接在一起有没有可能又是一个新的形状？”简竹行点起一根烟，皱着眉头看遍地的石头。

　　这个碎尸案的重点恐怕不在尸体上，尸体只是罪犯引起警察注意的手段。而罪犯真正想传达的信息都在这些方解石身上。
　　当然，也可能藏着的是错误的信息。

　　简竹行最担心的不是某个罪犯的什么特殊癖好而是上述这些谋划好的，引人入局的诱饵。
　　突然一只手伸上前夺走了他叼在嘴里的烟，“简队，这虽然是个荒山，但也禁烟。”靖时迁捻灭了烟，手上留下一股烟草味。这个牌子的烟全市局里只有简竹行在抽，烟草的味道相比其他烟确实好很多。

　　“这些石头拍了照，全部搬走。”简竹行双手插兜，正准备离开，抬起脚来看见了脚下的一个黑色塑料袋。
　　塑料袋上面有血迹，也有很多刮痕。简竹行将塑料袋装好，送去了检痕科。

　　“简队，那些石头真够沉的。”简竹行播放着微信里靖时迁的一条语音。听得出来靖时迁直接将石头搬去了自己家里，远处还有正在播放的天气预报：明晚九点本市将迎来第二场暴雨，请市民出行注意安全。

　　又要下雨了，又有人要蠢蠢欲动了。

　　简竹行披着外套，将方解石的照片贴在了办公室的白板上。
　　下一步，他要去拼好那一堆方解石，剩下的就是等待检痕科和周扬的报告。

　　天色渐晚，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那海边打渔的妇人发来的消息：简队长，他找来了。小童在家，求求你保护她。他真的来了，我们快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