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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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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野发现忍足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不满地喂了一声,用手去推忍足的大腿。
忍足抓住川野的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咚——咚——”
是神社钟声敲响的声音。
从川野的这个角度能看见忍足削瘦的下颚骨,她用被抓住的那只手尚且能活动的指尖戳了戳忍足的大腿。
忍足低头看她。
“我——们——去——神——社——呀。”川野用气音说道。
半夜出门对川野来说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体验,但顶着寒风半夜出门是为了去神社祈福这就很新奇了。
神社离家不算远,忍足打了个手电筒在前方走,川野踩着忍足留下的脚印跟在后边。夜幕之上仍有雪花在往下跳,道路上未清扫过的地方雪积得很厚。
“雪没进鞋子里面吧?”川野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寒风中拐了七八个弯。
忍足没回话,直到他们站在了鸟居前双手合十拍了拍。
“我穿了长袜。”忍足说。
他们拾阶而上,因天气原因他们绕过御手洗的步骤直接参拜了神像。
“你带钱了吗?”川野在神社里转悠了一圈问道。
这间神社占地面积不大,虽说现在的光线不好,但也能看出岁月在这里留下的痕迹。现在刚刚过了午夜,神庙里没有人。川野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带起了回音。
忍足从口袋里拿出零钱递给川野:“你要买绘马板?”
“嗯哼。”
川野从摊上拿了两个被红绸系着的绘马板,按照标签上规定的价格放在了箱子一侧的空隙里,又抽出店家放在易拉罐做成的笔筒里的马克笔,递了一直给忍足。
“我们许愿吧,这可是新的一年这间神社接收到的第一个愿望,一定会灵验的。”川野笑着说。
川野要写在绘马板上的愿望在雪地里看着手持手电筒的忍足的背影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在绘马板上工工整整地写着——
[忍足侑士许下的愿望能实现。]
川野将笔帽扣下,发出“咔哒”一声,她将脑袋探过去:“你许了什么愿望?”
忍足刚要把自己的绘马板翻过来,酒被川野给阻止了。
川野摆了摆手:“还是算了,让别人知道就不灵了。”
忍足将自己和川野的绘马板系在了后院的树上,就带着川野回去了。回到家已经快一点钟,川野一下子把电暖风打开并脱衣钻进了被子里。忍足只是脱下了棉服,而后直径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
“喝完再睡。”忍足居高临下看着川野说道。
“冷啊——我的脚好冰。”川野哆哆嗦嗦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牛奶不烫,所以川野一口气就喝完了,然后发出了一声幸福的叹慰。
“舒服吧。”忍足眉间染上了笑意。
明明睡得很晚,川野仍然醒得很早且毫无困意。身边的被子已经被平整地铺好,川野披上棉服拉开门走到廊道上蹲下看着正在清扫院子的忍足。
雪不下了。
“万一又要下雪呢?”川野问。
忍足的动作没停,他回:“总不能让它积起来。”
因为准备工作都已经在昨天上午的时候做好,所以今天的年节菜做起来格外的轻松和快捷速。
“虽然我是艺妓出身,但是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对传统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川野拿着筷子晃了晃,开始回忆过往。
“然后呢?”忍足很是配合。
“认为传统很是无论且古板,”川野一耸肩,话题一转,用筷子指了指重箱里的食物。“但你你看啊——黑豆象征着勤勉,腌牛蒡象征着深深扎根代代永续。”
川野一手撑在料理台上,一手拿着筷子隔空从上往下划过:“就连重箱也有着寓意。一层一层缘分交织,什么的。”
“所以。”忍足说。
“所以?”川野看向忍足。
“我们能吃了吗?”忍足诚恳发问。
“喂——侑士,你要变成没有情趣的直男了哦。”川野说。
忍足颇为无辜地摊了摊手。
重箱一共有四层,他们把四层都在桌面上摆开,就下筷子吃年节菜。等吃完了,也算是过完了年。
柳生比吕士是在初四那天回来,初五忍足去见了一次柳生,晚上和他一起去了一次居酒屋,等到初六和川野一起返回了东京。
忍足换鞋把行李箱推了进来,川野站在门口拎包叉腰,看着算作久别的居所。
“明明也没离开多久,都没有熟悉的气味了。”川野感叹。
“我倒是闻到了熟悉的灰尘味,”忍足把行李箱推到客厅的一角,抬手把窗户推开,“把厨房和卧室的窗户开一下,我们得通通风。”
“还有扫地和拖地,被单也拆洗一下?”川野脱下外套,把袖子往上撸了撸。从窗外进来的冷空气抚上皮肤,反倒令因为在运气而发热的身体感到了舒适。
“要是觉得冷的话记得把外套穿上,你不想新年伊始就感冒吧。”忍足提醒。
川野做了个收到的手势。
川野把卧室的被子和客房的被子都拆下来送到了小区内的干洗店,晚上他们盖着被芯睡得觉。
“我觉得我们应该多备一床被单。”虽说这么睡也不是第一次,但还是感觉被子轻飘飘的有点不习惯。
“明天我去看看。”忍足说。
“确定了吗,”川野枕着手臂看着平躺着的忍足,“要去京都。”
“嗯。毕竟我除了医生的工作什么都不会做。”忍足笑了两声。
“那你是留在东京还是……?”忍足也学着川野的动作翻了个身。
“当然是跟着你过去,在京都重开一家书店。”川野的眉眼笑开了。
“那真是麻烦你了。”忍足说。
“对啊,真是麻烦我了。”川野顺着忍足的话道。
自从精神状态好转之后,忍足很少会比川野睡得要晚,如今看着女人在夜灯下姣好的面容兴起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他在国中的时候曾拿着父亲书房里有关心理学的书当课外读物。有理论当然也要有实践,所以学校内的同学自然就成了很好的观察对象。
“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迹部皱了皱眉头。
忍足抱歉一笑。
国三那年他开始注意到了和他同班,一个叫川野麻美的女生。个子高挑,长相也很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的记忆里存在感比较稀薄。至于国一国二有没有做过同学,他也没有印象。
一整天好像都没有什么精神;化学苦手,做化学实验时比较容易焦躁;经常遗忘东西;好像不怎么笑……
忍足把书一合,心里有了些想法。但是那个时候本来就快要毕业了,再加上自己又和父亲闹了矛盾,一时间就无暇顾及其他的,后来就是毕业升学,再次得到川野的消息是在高一的春季的同学聚会——
“诶你知道那个没来参加毕业典礼的川野吗?她去当艺妓了。”
埋起来的记忆被重新唤醒,忍足放下了手里的果汁。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知道川……川野桑现在在哪里做艺妓吗?”
在高一的暑假,忍足去清里见了川野,和她做了差不多整个高中的笔友。通信的次数并不频繁,但天南海北的话题也都聊过。在别人眼中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其实拥有着很有趣的灵魂。每次寄过来的信件,忍足都是带着很平和的心态看完的,时常还能会心一笑。
真真正正断了联系是忍足确定自己有问题的时候。听从父亲的安排升入东大附属的高中,考大学的时候所填报的学校专业都是父亲中意的医学院。他开始频繁的失眠,总是喘不上来气。对救死扶伤并没有兴趣,可是除了当医生他还能以什么样的姿态在社会上生活?这个问题也许对他来说还有些遥远,但也成了他凝视着天桥之下的原因。
“我第一次看见你日记本上的紫藤花就觉得很有意思,”柳生在阅读完毕之后将日记本合上,抬眼看向忍足,指尖悬在紫藤花的上方,“你知道吗?紫藤花大多是依附着什么东西生长的。”
所以,其实自己是个紫藤花吗?一直在依附着别人的温暖而活着。
忍足看着被从对面楼窗渗进来的光所笼罩住的川野的面容。女人的面容近在咫尺,却又模糊不清。
人是追光性也是畏光性的动物。如果放在独自一人的以前,忍足很难想象像紫藤花一样活着是什么感觉,甚至会觉得很可怕。毕竟你永远也无法得知被依附的那根竹竿什么时候会被人拿走。
“我爱你。”
我相信你爱我,但你会一直爱着我吗?
忍足在今年的开春开始了在京都医院作为一名实习生的生活,川野因为还有书店要处理就滞留在了东京。最近日常的生活就是来回在两地跑,还有就是忙书店的事情。
我很久都没有这么忙过了。川野垂着自己的腰嘟嘟囔囔。
“你不用一直来回跑的,先把书店的事情处理完吧。”忍足说。
川野捏了捏忍足的胳膊:“主要还是我怕你想我。瞧,都累瘦了。”
其实涨了两斤肉的忍足稍稍别过了头。
“便当吃之前要加热一下,”川野提上鞋子,“拆之前可以猜猜盒子是什么样式的!拜拜!“
“路上小心。“忍足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