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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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买吹风机，这个家里也没有，忍足只是把头发吹得半干就窝在了被窝里闭上了眼睛。以前的忍足睡觉很轻，即便是已经睡着了很久，听到一点动静也会立刻半张开眼睛，似是在确认周围环境无异，才又陷入了睡梦当中。在那段时间里，川野很难确认忍足是否真正睡着亦或是只是在半梦半醒之中，她不敢做其他事情，只是盯着他后背的蝴蝶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你睡了吗？”川野试探着悄声询问。
忍足没有回话，柔软的发丝摊在枕头上、卧在暖光中。
川野从行李箱里拿出轻薄的笔记本电脑，开机之后将音量关掉。
工作室-飞鸟 12：49：56
-老师，您的书已经出来了。请把地址给我们，好邮寄过去。
不会码字的艺妓不是好的书店老板 22：34：08
-我不在家。
-等明天发您地址，直接邮过来吧。
工作室-飞鸟 22：34：09
-好。
-[大表情]
川野自从长大后在东京重逢忍足开始撰写的小说——《昨日记事》已于上一个星期正式完结，故事记载的是她和忍足的日常生活。从国中起的恋爱，到高中时的信友之交，再到东京居酒屋里的意外重逢，再到而今能贴在他的耳边对他说“我爱你”。这都是昨日发生的事情，是每一个想对你说我爱你的昨日。
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贫瘠无趣，但至少有人在昨日爱过你。
川野不打算发表，只是在推特上找了个专门印书的工作室。她想把这个送给忍足，没想到工作室那边这么快就搞定，刚刚好能赶在年末作为“贺年卡”给忍足。
川野回复完工作室，盯着打开的网页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跟想起来什么似的叉掉网页，转而打开了邮箱。
片桐悟先生发来的作品她至今还看。索性她到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便起身去厨房接了一杯水开始看了起来。
川野还记得漫画的前情提要，少时充满自信的女人在成年之后却屡遭挫折混成了职场老油条；少时孤单离群的少年望着白鸟叼来的光身处泥潭却依然向上攀爬，成年之后成为了阳光待人业绩前三的销售经理。
少时和成年之后境遇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因缘分再次相遇——这一次，换我化作白鸟为你衔来太阳。
[“跟你亲吻，跟你上床，跟你同居，但是就是不回应你的感情，”岛田直子盯着自己带钻的指甲，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语气，“我认识的黑泽川可不是什么无限付出不图回报的人吧？”
黑泽川笑了一下，他把面前尚未动几口的猪排饭往直子那边推过去了一点，又把自己腕上的劳力士手表摘下放在旁边。
“有人说过，爱情就是奢侈品，”黑泽说，“我可以不要奢侈品，但一旦拥有了，只能是高桥千寻这个牌子。”
“而且，”黑泽看着皱着眉头的直子，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获得回报呢？”
——《白鸟》第116话]
川野揉了揉眼睛，将电脑合上了。
傍晚下起的雪在夜间变大了，狂风呼啸着卷起平素柔软的雪击打门上的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川野为数不多与母亲夏子温馨的记忆里，不着妆容依然凌厉的夏子对小小的自己说——
“你看，藏在冬天里的怪物来啦。专门来吃不睡觉的小朋友。”
然后看着年幼无知的川野被吓得钻进被窝里老老实实地闭上双眼而笑得不能自已。
-“藏在冬天里的怪物喜欢吃专门不睡觉的小朋友。”川野盯着忍足的蝴蝶骨悄声说道。
忍足翻了个身面向川野，雪色的冷光照在他眼底的青黛上。
-“怎么办呢？”忍足轻轻地说道，“可我睡不着。”
川野抱住了忍足，将头埋在他的胸膛。
-“那我们一起被怪物吃掉吧。”
川野是被推醒的，她模模糊糊地用余光扫了一眼门外，天色仍暗。
“你哭了，”忍足的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沙哑，“做噩梦了吗？”
我哭了？川野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果然摸到了一点湿意。
“没，就是梦到了一点以前的事情。我吵醒你了？”川野问。
“我突然醒的，跟你没关系，”忍足说，“要喝水吗？”
川野摇了摇头。她看着忍足在暖光下的面容，从眉峰到喉结，突然笑了一下。
“在笑什么？”忍足被川野的笑容也带得笑了出来。
“头发炸了。”川野说。
忍足从被子里伸出手压了压自己的头发：“反正也不出门，管它呢。”
川野将枕头拉得离忍足更近了一些。
“冬天里藏了怪物，不睡觉的小朋友会被吃掉。”川野说。
忍足疑惑地看着川野。
川野笑了笑：“我是说。晚安。”
话不能说得太早，打脸实在来得太快，忍足侑士在今天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你不能现在再去洗个头发，家里没吹风机，湿着出去会感冒的。”川野忍俊不禁地抬手压了压忍足翘起来的头发。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木村夫人最近患了感冒，所以忍足一直没有上门叨扰。但今天上午的时候，忍足接到了木村茜打来的电话。
——木村夫人想见他。
“没事的，”川野强忍着笑意安慰忍足，“无伤大雅。快点走吧，不然就赶不上去市内的电车了。”
忍足叹了一口气，将棉服的拉链拉到最顶上。
“那我走了。”忍足说。
“啊等等，”川野想起什么似地说道，把放在伞桶里的伞递给忍足，“谦也君说这几天雪多，带上，以防万一。“
川野看着忍足的背影消失在门前，院子里是他走出来的脚印。昨夜的大雪让白日里的清扫显得有些浪费，川野抬头看了一眼暖阳，进屋套了棉服又出来到仓库拿起扫雪用的大扫帚。
虽然显得浪费，但总不能放任雪在家门口积起来。
自上次东京一别不过短短月余，再次见到木村茜心中倒是没有太多别的感觉。木村茜将头发剪短染成了栗色，虽是暖色，但干净利落的发型却让木村茜显得更加凌厉。她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雪中，遥遥看向忍足。
“你以前总忘记拿伞来着。”木村茜插在口袋里的左手的腕上挂着一把同样的透明雨伞。
白色的雪落在忍足撑起的黑色伞面上，他笑道：“我也是被提醒了才带上。”
木村茜轻哼了一声，带着忍足从车站往家走去。
“呐我说，”木村茜在前面走着，将下巴埋在领口里，呼出来的热气瞬间凝结成白雾模糊了女人的面容，“对不起。”
其实早在东京押着弟弟去向忍足道歉，或者更早的时候从弟弟口中得知当年真相的时候，这句道歉就应该说出口了。一直在心里认为他是懦夫的自己其实才真的是“懦夫”。
“没关系，”忍足的声音轻轻的，向冬日清晨的太阳，“没关系的。”
木村夫人穿着和服坐卧在榻榻米上，木村茜沏了一壶热茶就退了出去，然后把门给拉上了。忍足跪坐在床榻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木村夫人。
“总算肯来见我了。”木村夫人接过杯子，声音很有力气，看起来身体已大好。
忍足抱以歉意的微笑。
从木村夫人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支起来的窗子外挂着雪的秃树枝，她看着窗外又转回来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孩子。
“你在怪章贤吧。”木村夫人笑着说。
忍足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没有在一开始就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平白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该怪。”
阳光成斜着的横条直搭在木村夫人的被子上，已经不再年轻的木村夫人看向忍足的目光里满是平和，忍足也在这样的注视下慢慢松了自己挺直的背部。他的指尖摩擦着温热的杯壁，他对木村夫人说——
我是怪过老师，但后来想想其实更多的是在怪自己。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要么顺从要么逃避。就像茜说的一样，我总是在逃。
-“高中选择东大附属就读，直升东大要容易一些，毕业以后在大医院积累积累经验，以后我也能放心把家里的医院交给你。”忍足瑛士看着电脑上过往的案例，目光没有分毫分给站在书桌前的儿子。
忍足拿着志愿表又回了卧室，line一直在弹出消息，是网球部里的大家在讨论升学的事情。忍足扒拉着屏幕，看着大家齐刷刷说着当然是本部直升。他扣下了手机，在志愿表上工工整整写着“东京大学附属中学”的字样。
忍足看着木村夫人像是舒了一口气的样子说着太好了你能和我说这些。后来他们在温暖的室内又聊了很多，聊着关于这两年多未见面的日子里都遇见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直到外边的雪停了，忍足才起身告辞。
“向前走吧。”木村夫人笑着说。
木村茜倚在门前看着手机，不知站了多久。
“就不送你了，”木村茜放下手机，“以后有时间就过来吧，妈妈这两年一直很惦记你。”
忍足点了点头，在走出大门时看见了来时一直未见到的木村和也。大男孩的神色依然愧疚，看见忍足之后欲言又止。
“向前走吧。”忍足转身，摆了摆手。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