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ycle》金哒哒

1、第 1 章

　　Ⅰ。

　　他脱下白大褂准备洗手下班的时候，却见隔壁科室的金在中风风火火地推门闯进来。

　　不觉皱了皱眉头。刚想说几句，就见金在中毫不客气地一口饮尽桌上尚有余温的绿茶，抹了抹嘴巴便说，“你等下先回去吧。今晚我还有夜班，真是累死人了。”

　　“也好，我今晚还有课要上。”他点点头，拧开水龙头细细地搓洗自己的手。潺潺的水流洗刷下来，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隐约可见的青筋浮现在苍白的皮肤上，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什么课啊？”金在中挑了挑眉，侧身翻看着他办公桌上的宗卷，“还在研究这些病例啊，临床课题不是都结束了么？”

　　“不是，我报了心理咨询班。”简要地回答着，他擦拭着手，“反正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金在中感慨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勤学上进，外科的人跑去修心理学。要是所有人都这样，就天下大同了。”

　　“……”

　　“不过也挺必要。”金在中突然撇了撇嘴，“下午刚送进来一个女的，年纪轻轻的却在家里自杀。送进来的时候衣服上的血都要干透了，所以今晚我是要跟着教授去见习……”

　　“你怎么还不走？”他一下子切断他的喋喋不休，顺手把一串钥匙甩给这个室友，“下次出门前请切记带着，我没有深更半夜给你开门的义务。”

　　“诶，Uknow 啊，知我果然莫过于你啊……”

　　总算是收拾好东西下了医院的行政大楼。夜色渐染，只有天际余留一抹霓色霞光。不觉已经是深秋了，晚风终究是凌厉起来，一股脑地往领口涌。沿路和几位熟悉的同事打过招呼，他拉高了衣领缩了缩肩膀，琢磨着要不要拐到对街的书店买册参考书籍。

　　毕竟是刚毕业参加工作，许多学术上的知识都不过是停留在课本上的粗浅认识，未知的问题总是在平日实践里一点点暴露出来。所幸他也没有一起毕业而来的金在中那样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也没有什么心思花时间去游乐，生活里大多数都是在和书作伴。

　　是过着这样一种简简单单，如白开水般平淡无味，甚至被金在中耻笑为早衰的生活。可是有时候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Ⅱ。

　　纪和优走进酒吧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

　　她眯着眼睛坐在吧台上，顺手抬手招呼过一个人。昏暗迷离的灯光下，多少看不清她猫一般懒洋洋的神情。

　　来，告诉姐姐，那边那个，对，就是5号桌坐在最左边的那个男人叫什么？

　　被问话的人裂开了嘴暧昧地笑着，手顺势接过她端至唇边的酒杯。怎么？看上人家美男了？

　　和优旋开他似有似无的触碰，细拨着艳红的手指甲，如孩子般的巧笑嫣然，对啊，多少难得见到的好货色，姐姐我蠢蠢欲动了。

　　那人愣了一下，再度开口语气里已有了几分犹豫。好像是叫做郑允浩，并不是常客，我只认识和他一起的朴有天。你……要玩真的？

　　她的眼神流连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被灯光侧影所笼罩的男人身上，并未答话。似乎是感觉到她过于直白的目光，那个叫做郑允浩的男人微微地冲这边举了下酒杯，似乎还轻笑了一下。

　　转过头看着自己已空的酒杯，纪和优招呼过Waiter给她来一杯白水。

　　声色场所里的搭讪和调情，完全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那人似乎是还要说什么，停留在原地打量着她。她低头看看自己布料甚为严谨的衣服，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旋即端着水走向郑允浩那边。

　　那一桌有三个人，身着白色衬衣的郑允浩侧对着，下巴线条笔直而凌厉。

　　头脑里还在搜索着曾经看过的女性杂志上说喜好白衬衫的男子会有什么样的性格，还未寻到结果却感觉到自己已经走至跟前。

　　对面是个相貌很温和的男子，面容俊朗，但略微带着稚气。另一个背对着和优的人察觉到了什么，边继续着刚刚的话题边转过身来看她，眼眸锐利如星，虽然带着灿烂的笑脸，也仍然感觉地出他审视般的目光。

　　和优无辜地耸耸肩，将白水送至一直没有做声的郑允浩面前。交个朋友吧，她笑吟吟地说。

　　剩余两人转眼即换上恍然大悟的表情，背对的那个还故作嫉妒地摇摇头说自己这样大牌的帅男怎么就没有美女来搭讪呢。

　　只是郑允浩抬了抬颌，狭长的眼里是清晰可辨的嘲弄，小姐，为什么不拿上等的酒水过来？

　　她也不恼，歪着头坦诚地笑，身上剩余的钱只够这一杯清水，还不想为和你讲几句话而被抵押在此卖命。

　　未尝不好。没有再看她，郑允浩低头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径自下了定论。小姐，你搭讪的手段并不高明。

　　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却见那个温和男子突然插话，请问，小姐如何称呼？

　　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应着，和优，纪和优。

　　Ⅰ。

　　下了课后他整理了下笔记，又乘着培训老师还在就赶紧问了几个问题。

　　其实班上像他这样已经算是有稳定工作了的人还是少见，大多是些附近大学的学生。以充电的名目，更大的目的是为了几个月后能够参加考试活得一本证书好就业。每日见他们匆匆忙忙地赶来上课，到教室后却多或趴下睡觉或神游千里。难得几个真正上心的，略微谢顶的老师甚是宽慰，仔仔细细地解答了他的问题，还意犹未尽地附加补充了一些相关案例。

　　只是突然被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鸣响打断了，他有些困窘地对老师道了声抱歉，经过允许才走至楼道口接起。

　　“妈，有事吗？”

　　信号不是很好，电话那段传来的声音夹杂着嘈嘈的响动。他捂了捂手机，才略微地清晰一些。“……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着你好久没有回来了……”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对不起，这周末会腾出时间回家的。”

　　“还有啊。”妈妈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你阿姨介绍了一个女孩子，我看了她的照片感觉不错，说是人品还行，挺乖巧的样子……”

　　“妈。”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拒绝了。”她急匆匆地解释着，几分欲盖弥彰，“没事的，我这就跟你阿姨说去。”

　　抬起眼，看到是墨一般浓稠的夜幕，半轮弯月独自吊在上面散发着幽幽的光线。因为离市区较为偏远，四周一直是很安静，偶尔听到几声渐行而来的车鸣，转瞬又消融在夜色的沉默里。他抿了抿唇线，似乎是下了决心，“您帮我看一下吧，如果有合适的，有时间也可以见个面。”

　　停滞了两秒后便听到妈妈强自压制住兴奋的连声应允。他笑了笑，还是打趣了她一句，“是不是急着抱孙子了？”

　　“我只是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可你不愿意回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个人照顾你最好。”

　　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好笑地摇摇头，道声晚安后挂了电话。

　　习习风过，他索性靠在栏杆扶手边左右看着，摸索到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完全是没有要结婚的想法，甚至于觉得谈恋爱这样的事离现在的状态都很遥远。毕竟自己还年轻，工作刚刚起步什么事情都还未发展稳妥。若就走入婚姻牢笼，难免自己心有不甘，对于对方也谈不上是好事。只是妈妈的心情，到底是需要考虑的。

　　可是真要相亲的话，也好。他深呼了一口，看着缭绕的烟圈在眼前打转开来。

　　未来，还是需要期待的不是？

　　Ⅱ。

　　只是再度见面的机会来的太快，纪和优都怀疑这个男子是否真是外表看上去那般无心。

　　次日，换成郑允浩站在吧台边和别人对谈，昨日的另外两个人并不在。见到她后，也只淡淡地点了个头。

　　好笑不笑地嗤了一声，和优也懒得上前，左右看看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大约是来得太早，整个Bar里只有小猫几只。乐手在小舞台上调音，不时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是喜欢这样的场合的，喧嚣而浮尘着。对那些文艺的小资的情调的东西一概敬谢不敏，宁可这样隐匿在黑暗城市里的一隅，爽快地饮酒，爽快地听歌。

　　眼睛是不是地飘到郑允浩那边，似乎谈话就快结束，另一个人是欲走的动作。正在斟酌着是否要过去，就听见乐手的声音透过麦放大了无数倍，在空气里磕磕绊绊地扩散开。Vina，好久没见你唱歌了，过来露一手吧。

　　心里想着酒吧老板赚那么多钱怎么也不去更新一下音响设备，转念还是听话地跳下高脚椅，路过郑允浩身边的时候颇挑衅地瞥了他一眼，却换来他一声轻笑。

　　她随手拨弄了下架子鼓，又摸了下电吉他，尽是凌乱无序的噪音。乐手无奈地看着她，语气里却带着笑意。他说，Vina，你还真是个小孩。

　　我嗓子有点不舒服。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还是来个安静点的歌吧。

　　不舒服？要不就不用唱了……

　　摆摆手，她径自转向台下，弯腰鞠了个标准大躬，眼泛着不尽的淘气。亲爱的们，我来献唱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

　　灯光师很尽责地调好光线，她调了调角度却还是无法看清楚斜倚在吧台前的郑允浩。无奈地耸耸肩，她示意乐手，TAXI，谢谢。

　　是一首很悲伤的歌，她的手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将浅棕色的长卷发勾到耳后露出细瘦的脖颈。空气微澜，眉眼如画。

　　曲毕，却见台下没有任何反应。和优疑惑地顿了顿，观众才如梦方醒般爆发出掌声和尖叫。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来了许多人，她拭了拭汗拍下乐手的肩膀表示先走了，几步就跳下舞台。

　　如果不出意料……她低着头打着小算盘，嘴角忍不住沁出笑意。

　　躲开时不时就探寻过来的目光和搭讪，她只觉得自己的脚步已经是无限的缓慢，却依然不见期待中的人。

　　不由地有些愠怒，抬起头时候却正对上那双深海般的眼眸。

　　你的表情真丰富。他捏起她的下巴轻笑，从小狐狸一样的窃笑到皱眉憋气，再到刚刚那一瞬的欣喜若狂，纪和优，你真有趣。

　　用力摇了摇头甩开他的手，和优跳开几步距离，郑先生，欲擒故纵的游戏很好玩？

　　他倒是不在意，长手一揽又将她拉入怀抱。

　　五色浮动的光线下，他擦着她的耳际，温热的呼吸轻拂过。很好玩，郑允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