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故事》谁在叫谁

5、疯

　　天气炎热，班上停电，没空调，没风扇，窗户又没装窗帘，太阳直晒，同学大多数都打不起精神。

　　下午第一节课预备铃响了，个个都打着哈欠，有点趴在桌子上，没一点起来的意思，连平时活跃的几个，都没力气闹腾。

　　当堂课是数学课，先走进的是教语文的班主任，王老师
　　，同学一般在私底下叫王和尚，原因不明所以。

　　看到王和尚，同学也没多少精神力气去讨论怎么换课了，要是以往，总会有人长篇大论一番，现在没精打采的收起数学书拿出语文书。

　　王和尚看着自班学生这样子，也理解，拍了几个响亮的巴掌:“同学们提前精神，这才下午第一节课，你们第二节课怎么办，第三节课又怎么办，学生就应该有学生的样子，精气神拿出来，来...”

　　一旦王和尚开口没讲书上的内容，就会有人自觉的趴在桌子上，让同桌等王和尚讲完在叫他起来，而同桌会选择前面听话的好学生来叫醒他们两个。

　　一般情况差不多是睡了一大半被下课铃叫醒的。

　　这次没趴下去几个，门口就有人敲了三下门:“打扰一下，老师。”

　　声音温和，全班应声看去，门口的人让人一惊，一身秋季长袖校服，背着黑色书包。

　　“不热吗”

　　“这不会又是哪来的...”

　　说这句话的人往后瞄了一眼，打了个冷颤，像是在看可怕的东西，又压制不住好奇心。但所谓有些人是三观跟着五官跑。

　　“帅啊，要能跟我同桌就好了。”

　　“你就想吧，这么帅你配吗。”

　　“诶，今年班草，不，校草是不是有新的人选啦？”

　　“...”

　　看到这人，同学们都有了精神讨论起来，坐里面没看到的都探头探脑的往门边望。

　　王和尚拍了几个手掌，有精神是好:“这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来，上来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子夏走上讲台写下名字，楷体字像是打印的，微微笑着:“你们好，我叫子夏，以后请多指教。”

　　这一笑，班上的人彻底闹腾起来了，完全没有人在讨论子夏身上那套过秋衣服。

　　“这笑，太好看了吧。”

　　“我一男的都...”

　　“同桌，要不你搬个家。”

　　“要不你搬。”

　　“...”

　　王和尚:“安静，安静，子夏，你坐...”视线扫了一圈，也就只有最后面一排有两张靠窗的桌子，这两张桌子还差前面一排一大截，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个人坐位靠窗，全身泡在阳光里，却让人感觉不到热，安安静静的削着铅笔，像是在削一件艺术品，桌面上一本书都没有，全是铅笔屑。

　　王和尚指也不是，不指也不是:“你，你坐...”

　　“老师，最后那座位行吗？没有人吧。”

　　王和尚听着声对上子夏的笑，有些为难，出于保护同学人生安全的原则:“行，去几个人把桌子搬到另一半。”

　　最后一排坐的那个人听了，停下手里的活，冷笑一声，温度似乎瞬间低了，这人前一排的同学嫌距离还不够大，继续往前挪了些。

　　“嘻嘻，新同学嘛，欢迎，来，鼓掌。”声音欢快，如一个小丑在表演时的声音。

　　全班不敢动，有点还抱团发抖，王和尚故作镇定:“没事，没事，正常，习惯就好，习惯就好。”笑着摸了一把冷汗，一点都不像夏天炎热的场景。

　　“我来帮新同学搬桌子吧！”这人不仅热烈的鼓完掌，还热情的起身帮新同学搬桌子。

　　就这么一个起身搬桌子的声音让大多数同学都抖了又抖，低头不敢发声，有的还双手合十祈祷，有的女生还眼角带着泪花。

　　“不用了，原来的位置挺好的。”

　　子夏走下讲台，一只手轻放在了这人搬的桌子上，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

　　班上的人都想回头劝子夏三思，但恐惧还是赢了，没一人敢回头说话。

　　“好啊，我帮你搬回去。”

　　“麻烦了，我叫子夏，请问你叫什么。”

　　“立冬，这名字不错吧，你喜欢靠窗坐吗”

　　“我都行。”

　　“嘻嘻，书包可以挂桌子旁边，我桌子太脏了，我先擦干净，哦，我去洗帕子，你先坐着。”

　　“谢谢。”

　　这对话例外的和谐，却没一个人敢回头看，等立冬的身影完全消失走廊，全体一起转身。

　　全班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总结出来就是“子夏三思。”“现在换座位来得及。”“立冬就是一个疯子！”

　　子夏依旧笑着:“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子夏在前年得知某校学生突然发疯，出于各种原因，发疯学生未出暴力倾向，留下继续就读。

　　这事当时闹的挺挺大的，最后就是热度下去，就不了了之，子夏也是花了些时间才知道这学校具体位置，特意转过来的。

　　疯子什么的，挺有趣的。

　　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全班默契的转回身。

　　立冬拿着帕子出现在教室门口，笑着走进子夏:“嘻嘻，又趁我不在，说什么呢？”

　　子夏礼貌的回着微笑，立冬除了语气和长到遮眼睛的头发其它地方都好，校服穿戴整齐，走路背直嚣张，是少年该有的姿态。

　　立冬弯腰一手擦着桌子，一手搭在子夏肩上，怪笑着盯着前面:“你说，他们是不是太吵闹了，嗯”

　　气氛压抑的像是子夏如果回答是，下一秒立冬就会立马杀人一样，没人敢吱声。

　　王和尚在讲台咳了几声，立冬又是一笑，一个转圈拿起卫生角的扫帚，将地上的的铅笔屑扫干净，又一个转圈扫帚放回，拿干帕子把桌子擦了一遍。

　　搞卫生挺有一套的，就是动作更倾向于在表演，末尾立冬对着子夏一个弯腰礼:“请，阳光很适合你哦。”

　　子夏起身回礼:“谢谢。”然后坐到了窗边位置，太阳直晒，却不像前面的人看着就热，而是一种温暖，应是出于子夏穿的秋装，又不出汗的缘故。

　　“不客气。”立冬笑着将擦桌子的帕子拿出教室，看来对新同桌很是满意。

　　王和尚就有些头疼了，子夏是学校从一个星期前得知要转到他班上，就开始千叮嘱万要照顾好，不能有一点闪失。

　　原因也很简单，说明白点，子夏的父母都是有身份，对学校前途有一定影响的人。

　　而现在这样发展下去，自家儿子在学校成了疯子...

　　“子夏，你要是想调座位记得跟我说，也支持先斩后奏，不说也行，我懂。”王和尚叹了口气:“调班都行。”

　　成疯也别在我班成，担待不起。

　　王和尚拍了几个巴掌，又咳嗽几声:“这节课不是李老师的课吗，人怎么还没来，我打个电话。”

　　这句话一出，整个班又闹腾起来了。

　　李老师是班上的数学老师，人送外号李美人，不是长的好看，而是由睡美人改出来的。

　　就这么说吧，一星期如果李美人有一节课不迟到那天全班同学都可以去买彩票，而迟到的原因大多都是睡过头了。

　　至于到现在还没有被辞退，是可以看出这学校师资是多么的缺乏了。

　　还有就是因为这学校本就是全市最穷的高中，一直有领导劝改职高，但几年下来，它还是普高，而且一直没破产。

　　虽是这样，这学校升学率，进重点大学的却是全市最高的。

　　正当全班聊的欢的时候，没一人注意到后门进来的立冬。

　　两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又与前面一排隔了这么大的距离，不像是被孤立，反倒说这两人在看一群人的戏更恰当。

　　存在感是随说话动作改变的吗？

　　子夏拿出新买的纯白胶套笔记本，翻开笔记本的第二页在上面慢慢写着，笔顿在了问号的点上，盯着这行字思考着。

　　立冬继续削着铅笔，这次摸出了个塑料袋放桌上接铅笔屑，往子夏的本上瞟了一眼，嘴角上翘，诡笑着：“嘻嘻，子夏啊，你写的是什么呢？”

　　这语气，这表情，在怎么冷静的人都会有几分发着冷颤，头皮发麻，生怕自己说错话。

　　子夏回了个笑，足够温柔，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向立冬那边推了一些。

　　观察研究记录本。

　　“观察，研究，记录。”

　　立冬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走到后面拿刚洗好的帕子擦手，又拿出餐巾纸擦手，翻开笔记本的第二页。

　　“是，我，吗？”

　　指着那行字，嬉笑看着子夏。这一系列动作，前面的人都没在停止吵闹。

　　立冬不等子夏回答，又指向自己：“可我现在说话也没人理啊。”

　　两人的位置已经离前面有一段距离了，前面又闹，两人音量也不是很大，没人听到注意也是应该的。

　　子夏看着本子上的字，点了点头：“嗯，所以要研究。”又看向立冬：“你怎么知道我这是在观察你的？”

　　“就这么知道的。”立冬说完看着子夏在本子上写下一行新的字。

　　特殊的观察力，推理或直觉？

　　“子夏，很有趣哦！”立冬拿起铅笔继续削，有吹了吹，递给子夏：“每天放学之前可以给我看吗，嗯？”

　　立冬削的铅笔并不是削尖，而是削了一朵四瓣小花，削完后又把花底下削成锥子型，就像一朵小花刚巧落在塔尖。

　　子夏也没打算瞒着立冬，这样说不定能更好的研究，更，有趣。

　　“谢谢，当然可以。”子夏接过立冬的铅笔插在了书包侧边口袋里，又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

　　艺术，雕塑，手巧？

　　“嘻嘻，我们一定会相处融洽的。”

　　“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