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逍遥游》梓伊

38、不值得

　　上官透和梅怀霜到达灵剑山庄，正巧，遇到了也前来祝贺的重火宫，已经成为宫主的重雪芝和大护法宇文穆远都在，还上前再次表达了对上官透的感谢。
　　重雪芝闭关一年修炼了莲翼，小有所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上官透的内力，才能进益飞速。因而不论有没有林畅然的关系，重火宫都是要承上官透的情的。
　　至于灵剑山庄的人……不提也罢。
　　不过，平静没有维持多久。
　　梅怀霜是真没想到，灵剑山庄这群人，还真能搞出事儿来。
　　梅怀霜不知道，其实这事端……也算与她有点儿关系。
　　指使林奉紫的师父袁双双挑事的是华山派的丰城。
　　至于丰城……
　　一来，丰城就是鲁王薛烈在武林之中收服的人，除了为薛烈做事之外也因为薛烈的安排很是得了一些利，并且如若能一直按照鲁王薛烈的计划走下去，重火宫早晚会被推倒那时……可是，上官透和梅怀霜意料之外地出现，活捉了满非月，还没能给他这个第一个赶到的人一个灭口的机会，让鲁王的计划提前暴露于人前……他不只是失了“主人”，还失去了最有可能帮助他一起毁掉重火宫的助力。对于上官透和梅怀霜这两个“罪魁祸首”，丰城不可谓不恨。
　　二来，不久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寒热病，最终是由琉璃解决的。虽然琉璃说她已离开重火宫，是以逍遥派弟子的身份学了更精深的医术，做了这件事的，但她毕竟曾经是重火宫的护法之一，寒热病事件之中受了她恩惠的人，有不少也将这份恩情往重火宫上记了一些。这也让丰城分外担心，重火宫除了灵剑山庄之外，还可能会多上一个，逍遥派这样神秘莫测又似乎很是强大的助力。那重雪芝是个什么性子丰城也算有些了解，加上重火宫自来与灵剑山庄交好，若是此时能让重雪芝为了灵剑山庄而跟上官透他们翻脸……也就省得他日后再算计怎么掰断重火宫的臂膀了。
　　于是……
　　梅怀霜站在上官透身边，冷眼看着袁双双特地引来了林奉紫跟上官透“表白”，又当着来参加纳吉宴的众人面前大声说出“上官透玷污了林奉紫”这句话，再到看着匆忙赶来的林纵星根本不去在意袁双双方才不顾及他女儿的名声的反应，直接劈头盖脸地怒斥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的上官透毁林奉紫名声，毁灵剑山庄纳吉宴。再到看着进门的时候还曾诚恳感谢过上官透的重雪芝，挡在有那么点儿惊慌失措闪躲林奉紫身前，紧皱着眉头一脸指责地看着上官透，张了张嘴似乎就要说什么“正义之言”出来……
　　梅怀霜终于忍不住在众多武林人士的议论纷纷之中，笑出声来。
　　林纵星脸色铁青：“这位梅姑娘，请你……”
　　梅怀霜自顾自地拍起了手，虽然抬头去看灵剑山庄的庄主林纵星，却是根本没有在意他出口未完的话：“一出好戏，林庄主和灵剑山庄的诸位，还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你什么意思？”
　　梅怀霜脸上带着笑，分明仍是一副清淡模样，可眼底丝毫不曾遮掩的讥讽却是在场谁都能看得出来：“林庄主想来也是知道一点儿的，逍遥派医术神乎其神，我呢，正巧，曾读过换眼之术的典籍。林庄主若是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哦，或者还有耳朵，自己用不上了，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换给真的需要的人，也算是大义凛然自诩正道魁首的林庄主的一份功德。”
　　本就积了气怒的夏轻眉第一个不对跟上官透一起的梅怀霜有好脸色：“妖女！竟敢如此侮辱我师父！”
　　“看清楚夏轻眉。”梅怀霜声音仍旧平淡得很：“侮辱你师父的是他自己的女儿，也是他本人，我不过把事实说出来罢了。”
　　“你！”
　　“如果林庄主的眼睛耳朵是有用处的，就应该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听到今日到底是谁非要大庭广众毁了这纳吉宴。林庄主若是不会看，那我教你，你看看你女儿所在的是什么地方？是她自己的房间么？难道不是今日辟出的待客之所？不是属于我们逍遥派和月上谷，不是上官透暂时歇脚的地方么？是你今日要定亲的好女儿，自己跑来找上官透的。”
　　“奉紫！”
　　“爹，我……”
　　“还有。”梅怀霜站在阳光之下，嘴角勾起的笑意却分明越来越冷，只轻飘飘扫了一眼那袁双双，就让她一个没忍住瑟缩了一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女儿被人‘玷污’，注意啊林庄主，说的是‘玷污’这么两个丝毫没给你女儿留余地留面子的字的，可不是上官透，是你女儿的好师父袁双双。”
　　林纵星看向林奉紫身边跟重雪芝站在一起的袁双双，只是梅怀霜却没给袁双双辩解的时间，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今日是你即将跟你弟子订婚的女儿林奉紫，自己跑过来找上官透，说自己与夏轻眉成婚不是出自本心，她心中还爱慕上官透的。也是你好女儿的好师父袁双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所谓玷污这个毁了你女儿名声和整个灵剑山庄名声的话说出口的。从头到尾，上官透可是什么都没做，就这，林庄主还能过来就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怎么，是看他好欺负？也是了，如果不是好欺负，也不会这么多年来念着那一点儿情分任由你们污蔑伤害而不还击不解释。可是……”
　　梅怀霜的声音提了起来，分明感觉说话的力气并不大，可一字一句的声音，却回荡在整个灵剑山庄半空之上：
　　“上官透，如今是我逍遥派二代内门弟子，是我梅怀霜的未婚夫婿，欺负他？你们不配。”
　　上官透着实没有想到梅怀霜会在这样的场合下，当着众人的面提及他们的婚事他们的关系，心头虽因先前的事有担忧有愤慨有紧张有忐忑，此时却尽数平息了下来。
　　又涌上许许多多的懊悔。
　　梅怀霜说的是，有些事，有些人，他早该看清楚了。
　　不值得的。
　　他不能再为了不值得的人委屈自己，也委屈……他最重要的人。
　　灵剑山庄今日来的众人大部分都只在当初的武林大会上见过梅怀霜一回，那时即使面对众多门派讨伐怒骂，她也仍旧是始终噙着平静的浅笑的。但此时……
　　她第一次在人前收了所有的温和平淡，露出了锋锐的棱角，一瞬间蔓延铺开的气势，竟压得在场众人都有些喘不过气。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再一次，对眼前这个神秘的逍遥派门人的实力，有更清晰的认识。
　　“既然今日林庄主你们自己非要说到这儿，我们就好生把过去的账也算明白了。”梅怀霜的目光看向瑟缩在林纵星和重雪芝身后的林奉紫：“偌大一个灵剑山庄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找过靠谱的大夫来给自己被‘玷污’过的大小姐看过么？若是看过，如何会不知道你们这位据说被‘玷污’过的林大小姐还是完璧之身？‘玷污’？这两个字亏得袁双双说得出口，也亏得你女儿林奉紫一字不辩啊！”
　　哗然一片，连林纵星和夏轻眉两人都愣了一下，重雪芝更是睁大了眼睛看向林奉紫。
　　倒是林奉紫本人，和身旁的袁双双，神色虽然有些闪躲，却……
　　“林庄主，我真的是佩服。普通人家女儿如果真的不幸……难道家人不该赶紧请了大夫好好瞧瞧，开个药理个身体？可是这么个林大小姐被‘玷污’的笑话能延续几年之久，怎么，林庄主你自己是傻子，整个灵剑山庄也没有个明白人了么？”
　　“还有你，林奉紫林大小姐。”梅怀霜冷哼了一声：“就算当年你年幼无知不知道什么叫‘玷污’，可几年过去了，到现在了你还不懂？还不知道当年自己身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可你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从来不跟你的好父亲解释呢？”
　　“我……”
　　“林奉紫，别说你喜欢上官透。”梅怀霜丝毫不给林奉紫留半点儿余地：“你若真心喜欢他，会放任他被误解伤害多年？你若真心喜欢他，会一字不解释任由所有人就当他是个混账人渣？别逗了，林奉紫，你只是想用这件莫须有的罪名逼迫他，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受伤害，不在乎他的名声他的处境，你只在乎你自己高不高兴顺不顺遂。这叫喜欢？林大小姐的喜欢，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林奉紫被梅怀霜说得红透了眼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今日本该与林奉紫订婚的夏轻眉低头沉默着，谁都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林纵星的脸也是青一阵红一阵，袁双双正努力缩减自己存在感，只有林奉紫身边站着的重雪芝，开口去安慰林奉紫。
　　“重雪芝。”只是梅怀霜也没放过被宇文穆远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没瞧见的重雪芝：“灵剑山庄的人我就不想多说了，那你呢？”
　　重雪芝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提及，微微一愣：“我……”
　　“袁双双两句话，你当场就信了，转过头来问也不问直接指责上官透。”梅怀霜挑出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来：“我以为重大宫主应该还记得进这灵剑山庄前你还因为上官透对你几次救命之恩，扶助之义郑重道谢过。如今看来，你的谢意感恩还真是轻飘飘不值钱。”
　　“梅姑娘。”重雪芝还没说什么，一旁的宇文穆远连忙抱拳上前一步试图解释：“宫主只是一时被蒙蔽，她……”
　　梅怀霜却看也没看宇文穆远继续道：“上官透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能有今日这番功力也多赖于上官透的内力。寻常人遇到有人突然这样指责自己的朋友，还是于自己有恩的朋友，就算不去辩解两句首先也要怀疑一番吧？至少要想想自己眼里品行不错的朋友怎么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可你呢？就凭着一个，口口声声称呼你为‘妖女’，不住地撺掇自己徒弟离你远点儿的，几乎称得上与你有怨的袁双双的话，轻易就信了，还干脆利落转过来斥责轻视。是不是在你重雪芝心里，上官透就是那么一个道德败坏的无耻之徒？因为在你心里他就是这么个人渣的形象，所以旁人一说，你就接受得毫无障碍，轻而易举。过去那么多的恩情，都不能在你心里留下一点儿多信他人品两分的痕迹。”
　　“我……”
　　“上官透。”梅怀霜根本不去管重雪芝或是焦急的宇文穆远的反应，反而转过头去看向一旁已经沉静下来的上官透，似笑非笑：“你怎么说？”
　　上官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环视了一圈在混乱过后此时可算得上是鸦雀无声的众人，突得，笑了出来。
　　“今日之后，逍遥派，月上谷，再不与灵剑山庄来往。”上官透的声音平静和缓，却又坚定不已：“重宫主可以放心，林前辈在我月上谷是贵客，倒可以不受拘束，琉璃亦曾受重火宫教养，我们不好替她决断。只是除此之外，还希望重火宫，日后便不要与逍遥派和月上谷内的其他任何人联系了。”
　　话音落下，灵剑山庄和重火宫众人如何不提，其他来此的武林同道却是低低议论起来。
　　上官透像是没有听到看到一样，转头看向梅怀霜，慢慢地伸出手去，拉住她的手掌：“霜儿说的是，他们，不值得。”
　　梅怀霜勾起唇角，总算露出今日自进了灵剑山庄大门后，第一个算是真心的微笑来：“我们走吧。”
　　“好。”
　　于是……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透和梅怀霜两个人，就那么不再多说一言地飘然而去。
　　心中却是，各有思量。

　　怼得我这个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