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逍遥游》梓伊

2、切磋

　　看台上，上官透摇着纸扇，在梅怀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冲着她微微点头柔和一笑。
　　事实上，他帮这位莫名出现素不相识的姑娘说话，除了一点儿善意的举手之劳外，也有那么点儿算是感谢的意思。
　　上官透是受林畅然所托为重雪芝而来的，如果不是这位姑娘突然出现搅了夏轻眉和重雪芝已到了尾声的比试，他本来是要亲自下场帮忙的。
　　顺便……
　　也许换了是他本人，并不会对灵剑山庄的夏轻眉多做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看到夏轻眉吃瘪心里有那么点儿舒服。
　　有些已经过去的事他不想太多计较，但若能……他也乐见其成。
　　梅怀霜深深地看了一眼上官透，突然轻笑了一声，也冲着上官透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
　　倒是看台上的上官透摇着纸扇的手微微一顿。
　　他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
　　但是此刻梅怀霜的目光已经收了回去，甚至没有去看先前高声斥责他的那位她此时还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中年男人，也就是华山掌门丰城。目光轻飘飘地，重新落回擂台上，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轻声道：“两位，请。”
　　重雪芝看了一眼夏轻眉，又看向并没有如何动作，既不起势也不寻兵器的梅怀霜，缓缓摇了摇头。
　　觉得对方其实并没有一战的意思的重雪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边原本就立志要在武林大会扬名的夏轻眉却是目光一厉：“既然姑娘坚持，得罪了！”
　　梅怀霜脸上带着淡淡的疏冷的微笑，虽然看着温和，却并不显得亲切，反而有那么点儿冷淡。
　　对于夏轻眉身上越来越重的敌意，她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半点儿不同的反应都没有。
　　“灵剑山庄，夏轻眉！”
　　到底是名门出身，动手之前，夏轻眉还是按着规矩自报家门。
　　自然，这其中有没有觉得莫名出现的梅怀霜来历不明想来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师门的缘故……
　　而梅怀霜这边，微微顿了一下之后，脸上的微笑真实了一点儿：
　　“逍遥派，梅怀霜。”
　　她的声音并不重，却让在场的众人，擂台上擂台下的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
　　“逍遥派？这是什么门派，从未听过啊……”
　　“哼！什么破落户的小门小派，也敢来武林大会献丑？贻笑大方吧？”
　　“我看这门派名八成是编出来的，当不得真，谁知道这女子是个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还能有什么目的？又是心术不正的邪门歪道，胆子壮了敢觊觎莲神九式和芙蓉心经！”
　　“可不是……”
　　原本身上气息已经和缓下来，至少是表面上和缓下来的没怀霜，将众人的议论一一听到耳中，眉头再次皱起。
　　“逍遥派？经天地而意逍遥，着实令人向往。”上官透站在看台上摇着纸扇轻笑：“方才这位姑娘从空中落下的身形瞧着便颇为精妙，想来定是师从高人。诸位，武林之内就在下所知，已隐世不出的前辈就有不少，便是有些不为众人熟知的门派也不是什么奇事。”
　　梅怀霜再次朝帮她说话的上官透看过去。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比上一次要深沉认真许多。
　　也许因为，前一次他是帮她说话，这次……
　　说的是逍遥派。
　　逍遥派对梅怀霜而言是不同的，那是她的家，她的归属，她的信仰。
　　每一个逍遥派的弟子，即便是内斗凶狠得如后来的大师姐巫行云和三师姐李秋水，也不会允许旁人诋毁慢待逍遥派。
　　而且……
　　“经天地而意逍遥”。
　　这一句，才是梅怀霜最为认真去看上官透的原因。
　　梅怀霜心中的那个想法渐渐清晰，一直显得有些冷淡疏远的神情一下子和缓下来，露出一个柔美的微笑。
　　动人心魄。
　　“这位公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透是直面这个笑容的人，也被晃了一下，却也很快回过神来，点头轻笑：“在下，上官透。”
　　梅怀霜微微点头：“上官透，我记住了。”
　　上官透微笑回应。
　　擂台上的夏轻眉……
　　夏轻眉眼瞧着在跟自己通过姓名眼瞧着就应该动手切磋的梅怀霜将注意力放在上官透身上，又瞥见自己的师妹林奉紫也眼巴巴地看着上官透，偶尔多分几眼神色复杂地看擂台上的梅怀霜，却偏偏就是一眼都没看自己……
　　夏轻眉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手中的长剑被攥得更紧，他提高了声音：
　　“刀剑无眼，梅姑娘，请！”
　　话音一落，也没有再去管擂台上的梅怀霜还是手无寸铁，看似全无防备的状态，夏轻眉脚下一动，朝梅怀霜站立的擂台中央冲将过来，剑锋直指她的颈侧。
　　看着是想一招制服，虽然瞧着动作和力道，大概下手不会太轻。
　　梅怀霜转头看过来，动作并不算快，微勾着嘴角并不后退也不闪避，在看台上包括上官透在内的少数人下意识喊出的“小心”声中，轻抬手掌，手指微动，迎上夏轻眉的长剑，白皙的手背贴着锋锐的剑刃，以腕为心转动两下，手臂如灵蛇一般绕过剑刃，在夏轻眉瞪大了眼睛的惊讶目光之中，掌侧在他握着剑的手腕上叩击了一下，一阵难言的酸麻从手腕处蔓延开，整条手臂短暂地失去了知觉，那柄被他紧攥在手中刺出的长剑就这样从再无力握紧的手掌之中掉落。然而他还从这极快的变故中回神，没有来得及用另一只手去接掉落的长剑的时候，梅怀霜那只轻飘飘一下就卸了他长剑的手掌继续前推，夏轻眉分明看清了那手掌朝自己靠近的轨迹，却偏偏根本躲不开，只能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掌拍在了自己胸口上。
　　分明看起来没有多大力道，分明连掌风都没有带起，分明……
　　可是一股巨力从胸口蔓延，夏轻眉只觉身周的景色急速变换……
　　他竟被这轻飘飘的一掌，直接从擂台上被打落。
　　等他跌倒在擂台下的石砖地上的时候，还陷在震惊之中根本无法回神。
　　只一招。
　　夏轻眉躺在擂台下的石砖地上愣住了，周围看台上看台下的武林众人也都愣住了。
　　谁都没有想到，灵剑山庄首徒和一个从未听过的丫头的对战，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结束得……这么快。
　　甚至，擂台中央，梅怀霜仍旧稳稳站在原地，双脚分毫未曾挪动。
　　微风吹起她衣上罩着的轻纱，如同下一刻便能御风而去。
　　鸦雀无声。
　　此时众人看她的目光，跟片刻之前，已经十分不同。
　　她仍旧站在那里，瞧不出半点儿的紧张防备，姿态很是随意闲适。
　　“承让。”
　　梅怀霜这两个字出口，擂台下石砖地上躺着的夏轻眉终于回过神来，脸色涨得通红，挣扎着起身，死死咬住自己的牙关，低着头掩住表情，冲着高高的擂台拱了拱手。
　　随着梅怀霜的话和夏轻眉的动作，像是被人定住了的场面“嗡”地一下重新活泛了过来。
　　只是与先前众人毫不遮掩的猜疑和议论不同，这一回所有人都“默契”地压低了声音，瞥着擂台上的梅怀霜，窃窃私语。
　　梅怀霜手掌翻动，看台上的众人都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夏轻眉被打落在擂台地面上的那柄长剑就到了她的手中，而后轻飘飘地抬了抬手……
　　那柄长剑就以极快的速度……精准地被插回擂台下，夏轻眉的剑鞘里。
　　“……”
　　梅怀霜将剑还给夏轻眉后，目光转向先前就没想跟梅怀霜打，但此刻还没来得及离开擂台的重雪芝：
　　“这位姑娘，可要动手了？”
　　重雪芝：“……呃……”
　　方才夏轻眉跟梅怀霜的这场极为短暂的“切磋”，重雪芝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
　　重雪芝先前对战夏轻眉的时候就已经不敌眼瞧着就要落败，更不用说对付夏轻眉只用了一招就够的梅怀霜，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
　　但……
　　众目睽睽之下，不战而退……
　　重雪芝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抱拳道：“重火宫重雪芝，请梅姑娘赐教。”
　　梅怀霜还没开口，看台上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梅姑娘武艺高超，不如……”上官透收起折扇，脚步轻点，从看台上飞身而起，两个纵跃，落在擂台上，梅怀霜的对面：“不如，在下陪姑娘切磋一二？”
　　近距离地看到先前几次帮自己开口说话的上官透，梅怀霜脸上的笑意并无太多变化，只是目光往一旁有些怔愣的重雪芝身上多看了一眼，而后……朝着上官透微微挑了一下眉。
　　上官透心中微微一紧。
　　他知道，这个看起来神秘不已，自称出身逍遥派的梅怀霜梅姑娘大约已经看出他这个时候上这擂台的目的……
　　不过，她没有说破，他也就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很快……
　　擂台上的上官透和梅怀霜也切磋了起来。
　　是真的切磋。
　　先前还曾一招将夏轻眉打落佩剑打下擂台的梅怀霜这一次却是大多只防不攻，只破上官透的招式而并不还击，上官透这边虽然屡屡出招似是越打越投入，但却没有多少敌意。
　　比起渐渐从这场切磋之中有所悟所有得的上官透……
　　梅怀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上官透……内力不对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台上的开始不耐烦并有些焦躁，这其中，已经默默回到看台上的夏轻眉……
　　捏着剑鞘的手背，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