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逍遥游》梓伊

17、防人之心

　　跟着路边茶摊发现的一个行迹有些可疑的猎户，上官透和梅怀霜两人先一步找到了重雪芝。
　　两人来到猎户夫妇居住的木屋外的时候，正巧……
　　里面的重雪芝坐在桌前，毫无防备地跟对面的一对夫妇两个说起了自己重火宫少宫主，前任宫主重烨之女的身份，还说起了想为父亲重烨和重火宫洗刷罪名，重获武林信任的目标，和现在重火宫出现叛徒的窘境……
　　上官透在重雪芝开始透露身份的时候就身子一动想要进去阻拦，却被身边的梅怀霜一把拉住，冲他摇了摇头。
　　木屋灯熄了，这一晚上眼神和反应不太对劲的猎户夫妇没有做什么，重雪芝也安然歇下来，倒是上官透和梅怀霜到了不远处的林中升起了火暂歇。
　　上官透想了想，问道：“那对夫妻极有可能与重火宫有仇，与上代宫主重烨前辈有仇，重姑娘留在这儿怕是会有危险。我们既已寻到重姑娘踪迹，重火宫那边大护法在内的几个护法看着又比较可信不是背后的叛徒，那么……”
　　“为什么不早点儿把重雪芝送回去？”梅怀霜轻笑了一声，随手扔了一根干柴到火堆里面：“不说以前，只说今日这番，你觉得重雪芝如何？”
　　“……重姑娘单纯不知事，初入江湖，没有什么防人之心，虽称得上诚赤，却……到底少了些思虑，总会将自己陷入危险。”
　　“只是她自己陷入危险么？”梅怀霜挑了挑眉，火光映照下的脸上虽挂着一如往昔的浅淡笑意，却显出几分漫不经心：“她可是重火宫少宫主，未来的宫主，独自流落在外又无力自保的情况下不只泄露自己身份，连重火宫现在出了叛徒的事儿都跟才认识没两天的人和盘托出了。那对夫妻看来就是跟她父亲重烨有仇，如果他们只想父债女偿报仇倒还简单了，但如果他们两个是什么人的手下或者起了什么别的心思，把现在全无反抗之力的重火宫少宫主捆着送去重火宫敌人那里讨赏，不说别人只说要是往华山一送，你猜丰城会不会利用重雪芝这个少宫主的身份生事？还有重火宫有叛徒的事，原本重火宫就已经几乎与整个武林为敌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等着盼着重火宫乱了弱了好趁机上去撕咬一口血肉甚至干脆覆灭了重火宫，现在重火宫内部不稳有叛徒生事的消息又被重火宫的少宫主自己亲口说了出来……”
　　上官透怔愣了一下，叹着气点了点头：“……怀霜说的是。”
　　“你也说她初入江湖，就当她阅历浅吧，这件事……比起现在打断我更想静观其变，左右我们两个在，她到底不会有事。”
　　上官透想了想：“怀霜是想让重姑娘经此一事，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
　　梅怀霜轻笑了一声：“教导重火宫的少宫主是重火宫长老们的事，我只是不想经我手做过的事情留下太大隐患，日后再扯别的麻烦罢了。”
　　“哦？”
　　“只是你瞧重雪芝对这两个救命恩人全心信赖毫不设防的模样，我们若是在这两人暴露面目之前带走重雪芝，她日后心心念念这这两位救命恩人时常来往，再像今日这样口不设防什么都往外说……这夫妻真想算计她算计重火宫，可就太容易了。现在即便你我二人都看得出那对夫妻有问题极大可能与重火宫有仇，可就这么跟重雪芝说她定不会信，就这副倔强性子，再以为我们故意说她救命恩人坏话不愿意跟我们走，反倒更是麻烦。”
　　上官透听过后，勾起嘴角轻笑。
　　“说来……忘了件事。”
　　“哦？”上官透有些好奇：“什么事？”
　　“之前护送重火宫众人的路上，我给丹青布置了个功课，让他观察重火宫的人看能不能发现其中形迹可疑的，后来事情太多倒是忘了查了。”
　　上官透早在梅怀霜在峨眉跟白芸师太提起琉璃的时候就知道，护送重火宫众人的一路上梅怀霜看出了许多事，只是都没有说，此时听她提起也并不意外。
　　梅怀霜不说也不提点不帮忙，上官透却不会说什么。
　　他关照重火宫帮助重火宫，是因为林畅然林前辈的嘱托，可对梅怀霜而言，重火宫的事与她毫无瓜葛，她没有义务定要帮忙，尤其是那个时候因为她毁掉了莲神九式，而对她态度着实算不得好，带着几分防备的重火宫众人。
　　重火宫不喜她，她也不喜重火宫，重火宫防备不信任她，她也不会上去自找麻烦。
　　善心，她不是没有，只是并不随意就给的。
　　……
　　等重雪芝被那对不久前还救了她悉心照料的夫妻两个捆到一处坟墓之前，想要将她和他们夫妻被走火入魔的重烨杀死的儿子埋在一起，将这些恩怨和他们的目的明明白白地都说出来之后，上官透才和梅怀霜一起现身，为重雪芝松了绑。
　　重雪芝站起身来，看了看上官透又看了看梅怀霜，最终咬着牙自己站在一边低着头，眼中含泪露出几分委屈和无措。
　　上官透叹了口气：“当年重烨宫主走火入魔杀了你们的儿子，可重姑娘却与此事并无干系，她是无辜的。杀了她，你们当真能算是报了仇，能够心安么？”
　　梅怀霜看了一眼上官透，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夫妻两个：“冤冤相报何时了，道理永远都是说得简单，但这世上，其实没有人有资格代受害者原谅。你们恨，你们怨，你们想要报仇，没人能指责什么。但你们若是对上重火宫，或者哪怕对上不是重伤之下的重雪芝，我都会赞一句正大光明。你们既隐居在此，不问世事，就是要么觉得自己没有能力要么没有足够勇气，对付重火宫为自己儿子报仇，分明是已经将这仇放下了，可偏偏如今几乎没有抵抗之力的重雪芝送上门，心中又起了歹念。说白了……即使是报仇，你们也是欺软怕硬的。”
　　“我……我们……”
　　“重雪芝，我们带走了。”梅怀霜的声音轻缓，几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若你们还想报仇，离开这里去找重火宫讨说法讨公道，若是你们没有足够勇气和置之死地也要报仇的信念，那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你们也没有不小心救了仇人的女儿，让它过去吧，还在这山谷里好好过你们的平静日子。”
　　梅怀霜说完这些，没有再看墓碑前跪着的夫妻两个，转身慢慢走开。上官透想了想，跟上了梅怀霜的脚步，倒是重雪芝，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来到那对夫妻面前跪下冲着墓碑磕了几个头，郑重承诺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让旧事重演。
　　等说完话的重雪芝跟上来，梅怀霜和上官透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低声说着什么，正在等她。
　　“上官公子，梅姑娘。”重雪芝上来对着两人拱手道：“多谢二位相救，重雪芝感激不尽。”
　　上官透摇了摇扇子：“重姑娘不必客气，早前在下便与重姑娘说过，在下受一位前辈之托保护重姑娘，这位前辈于在下有救命之恩，不论是先前还是如今，帮助重姑娘都是为了这位前辈的嘱托，重姑娘不必再多谢过。”
　　“那……敢问这位前辈是？”
　　上官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就当是为了身份上更值得信赖些，之后提出想要带琉璃走也许也能令重火宫这边的人更放心些：“是林畅然林前辈。”
　　重雪芝眼睛一亮：“是二爹爹？”
　　上官透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原来……原来是二爹爹拜托上官公子……”重雪芝听闻多年不曾再见过的二爹爹林畅然，心头显然欢喜了不少，连方才的忧伤之色都去了不少：“不知……不知上官公子可知道我二爹爹如今在哪里？我……我想去见见他。”
　　“林前辈……居于在下的月上谷中，待如今这番事了结之后，重姑娘自可来月上谷与前辈相见。”
　　被上官透这么一说，重雪芝显然也想起了自己会落入如今这副境地的原因，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上官公子说的是，我……我得回重火宫，将叛徒一事……”
　　梅怀霜靠在树干上：“若是那位护法海棠和大护法宇文穆远动作快的话，等你回重火宫，叛徒这件事可能已经解决了。”
　　“海棠……”重雪芝的目光有些游移，虽然梅怀霜话里的意思她想多问两句，但沉默片刻，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只拜托道：“劳烦上官公子和梅姑娘了，不知可否……带我回重火宫？”
　　上官透笑道：“自然。”
　　“回去之前……”梅怀霜微微低垂着眼，到底还是开口提醒了一句：“刚才那对夫妻该给你提个醒了重姑娘，你父亲当年走火入魔杀了不少人，我建议你回去好生查一查，这里面有没有重火宫的人，与如今重火宫的位居高位的某些人关系匪浅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