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逍遥游》梓伊

13、白芸师太

　　峨眉到底是旁人的地盘，而不论是梅怀霜还是上官透，与峨眉的关系就算称不上恶劣也绝对不算友好，梅怀霜自然是不在意的，可上官透却还是要顾忌一下仍在峨眉派之中的姨母白芸师太的处境，怕留得久了等峨眉派那位掌门慈忍师太带人回来之后，碰面发生不快让白芸师太难做，于是在确定白芸师太情况已经大为好转再无性命之忧，往后也只要按时服药即可后，一行人便打算动身离开。
　　离开之前，上官透去跟白芸师太辞行，梅怀霜也跟去打算再离开之前再探一次脉。
　　两人来的时候，白芸师太靠坐在床榻上才喝过药，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带着一点儿红润，眼瞧着便比先前好了不少。只是眉眼之间仍旧带着一点儿忧色。
　　瞧见两人过来，白芸师太眼睛一亮，表情一瞬间就柔和了不少，连忙拍了拍自己床边的位置：“梅姑娘，透儿，来，来坐。”
　　梅怀霜微笑了一下坐过去，把了一下脉，冲着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的上官透微微点了点头。
　　上官透松了一口气也露出笑意，对白芸师太道：“姨母，我们今日，是来辞行的。”
　　“辞行？你……也是，也好，这里是峨眉，你们不好久留。”感叹了这么一句之后，白芸师太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张了张嘴，看了看上官透又看了看梅怀霜，有些犹豫有些踟蹰，十分为难的样子。
　　“姨母？姨母若是有事，不妨直说？还是……”上官透看了一眼梅怀霜：“还是需要……”
　　“……倒不用。”白芸知道上官透是想问需不需要梅怀霜回避，但既然昨日上官透听自己身世都没有让梅怀霜回避，表现出了这样的信任，她自然也愿意相信自己外甥看人的眼光，况且……虽然接触并不算多，也没有说太多话，但白芸师太还是清楚地感觉到，梅怀霜……是个有极大能耐的姑娘。若是……若是她想要托付给上官透的事儿，能够也麻烦一下梅怀霜，也许……
　　“那，姨母……”
　　白芸师太闭了闭眼，尽管心中知道自己是在给才相认的外甥和并不熟悉却救了自己命的梅姑娘添麻烦，可她心中的那点儿念想，徘徊了这么多年的担忧思念，终究还是自私占了上风：“透儿，原本，姨母没有想到能遇到梅姑娘这样的妙手神医，以为自己这次是逃不过一死了，有件事，本想……本想在我撒手之后，厚颜托付给你。如今……”
　　上官透微微皱了皱眉：“姨母，你我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有什么不能与小透说呢？”
　　白芸师太叹了口气：“……其实，我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女儿，叫欢儿，按年岁，比你小三岁，是你的表妹。”
　　沉默坐在一边的梅怀霜挑了一下眉。
　　她把脉果然没有看错。
　　这位白芸师太，上官透的姨母，也是曾经有生育过的。
　　原来，是个女儿，而且听她的意思，尚在人世。
　　“欢儿……”
　　白芸师太提到多年不见的女儿，眼中含泪：“当年，峨眉派在武林中势弱，为图以后，选了许多年岁不大的孩子送去各门各派，做峨眉派的眼线……我的欢儿，被送走的时候才八岁，若不是……若不是我这个娘的身份，她也不会……”
　　“姨母！”上官透上前了一些伸手扶住不住落泪身体有些颤抖的白芸师太，而后顿了一顿道：“那姨母可知道……欢儿表妹被送去哪个门派？”
　　“是重火宫。”
　　上官透惊讶：“重火宫？”
　　梅怀霜若有所思：“重火宫……”
　　上官透听到进来后一直没说话的梅怀霜突然出声，抬头看了过来。
　　迎上上官透的目光，梅怀霜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有可能是那个护法，琉璃。”
　　上官透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被他扶着的白芸师太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坐直了身体：“梅姑娘，你……你知道？”
　　梅怀霜看了上官透一眼：“来峨眉之前我们护送过重火宫的人一路，路上发现了几个护法里面有两人形迹可疑，不是在往外传递消息，就是在沿途留下记号，一瞧就是其他人的探子。这两人虽然年岁相仿，不过……既然师太明确说了比上官透小三岁，那么按着我当时估摸出的骨龄算来……琉璃可能性最大。”
　　梅怀霜没有把话说死，毕竟……万一琉璃是其他门派的钉子呢？万一白芸师太的女儿欢儿这些年并没有爬到护法这个高度而是在重火宫的其他位置呢？
　　不过，琉璃的可能也的确最大就是了。
　　“姨母。”上官透暂且放下关于梅怀霜说“两个人形迹可疑，其中一个是琉璃”的这个问题中另一个是谁的疑问，转而对神情激动的白芸师太问道：“若要与欢儿表妹相认……可有其他凭据？”
　　“……我……我当年知道她要被送走，也担心……担心来日相见不相识，就在她的右手臂上，烫了一个鱼形的印迹。”
　　“……那就是琉璃了。”梅怀霜低声接口道，迎着同时看过来的两人的眼神，点了点头：“重火宫的人路上扎营生火准备吃食的时候，我瞥见过她撸起袖子动手，手腕以上三寸的位置，确实有个鱼形的疤。”
　　白芸师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哆嗦着手，往梅怀霜那边伸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腕：“梅姑娘……当真？当真？”
　　“是。”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女儿……我的欢儿……”
　　“姨母。”上官透扶着有些坐不稳的白芸师太，轻笑了笑：“这是好事啊！既然欢儿表妹下落已明，今日我便动身往重火宫去，尽快接了表妹与您团聚。”
　　白芸师太先是狂喜了一下，却又很快冷静下来，一把握住上官透的手有些苦涩地摇了摇头：“不，不……不能把欢儿带回来。她是峨眉插在重火宫的眼线，若是被带回来……我已无所谓，便是一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欢儿她……”
　　“姨母……”
　　“团聚还是要的。”梅怀霜再次开口，看向愣了一下的白芸师太微笑道：“不在峨眉就好了。”
　　“这……”
　　“师太和女儿被迫分离多年，这些年也为峨眉做了不少事，若是师太心中觉得恩怨已消再无挂碍，不介意就此脱离峨眉，我可以带师太离开，再去重火宫接了琉……欢儿，与师太另寻一处落脚，共叙天伦。”
　　上官透很快反应过来：“姨母，我虽不才，却也好歹有个月上谷，风景不错，谷中人也容易相处，于您养病再好不过。”
　　“可是……可是……峨眉派……”
　　梅怀霜挑眉一笑，语气仍旧十分和缓：“师太放心，师太是上官透的亲人，自然该享我逍遥派庇护。”
　　“逍……逍遥派？”一直病着并没有听人提起武林大会的事儿的白芸师太有些茫然。
　　上官透微微笑了笑：“姨母，梅姑……呃……师姐说的是，您不必挂心太多。”
　　“……师姐？”白芸师太更茫然了。
　　一日之前，他分明还说这位梅姑娘是他的“朋友”，怎么今日，就又叫上师姐了？
　　“师太奇怪也是应该的。”开口解释的是梅怀霜：“先前我的确还不是他师姐，不过现在是了。他现在，已是我逍遥派内门亲传弟子。”
　　“透儿……”
　　上官透微笑：“这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等日后我与姨母详细分说，如今您只要知道，我入逍遥派门下于我而言是天大的幸事，获益匪浅便是了。”
　　“……好，好。”白芸师太果然没有再问，再转头看向梅怀霜：“梅姑娘成了……透儿的师姐……”
　　梅怀霜看了一眼上官透：“虽然我年岁上的确不及他，但这师门排行却是按着入门先后算的。”
　　上官透有那么点儿意外。
　　虽然梅怀霜样貌看着有些娇嫩，但这些日子零零碎碎也听丹青炫耀地提起过逍遥派就算是外门弟子学的武功功法也是有一些驻颜之效的，更不必提只有内门亲传弟子才能习的功法，因而……
　　他是真的以为梅怀霜比他年长一点儿来着。
　　毕竟比起重雪芝这样年岁的姑娘，梅怀霜显得格外通透干练，是经过世情洗礼过的模样。
　　却原来……
　　她比他小啊……
　　梅怀霜倒是不知道上官透这会儿想到了什么，沉吟了一下之后对有些心动的白芸师太接着道：“师太的女儿欢儿，先前同路的时候我也有些了解，医术上天赋不错，也肯钻研。重火宫向来没什么医术上的建树，也不曾听闻有这类典藏，凭借自己的努力欢儿能有如今的医术着实不易，是个好苗子。等我们去重火宫找到她后，她若是愿意，我也有意，收她做逍遥派的外门弟子，继续钻研医药之道。”
　　听梅怀霜突然提到这个，上官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头颇有所触。
　　而亲身体验过梅怀霜几乎可以算是出神入化的医术，又加上外甥上官透的说法……
　　白芸师太果然点头答应了。
　　于是，来时只是两人步行上山，走的时候却是运起了轻功，在名为照顾白芸师太实则也多少有些监视作用的峨眉弟子被用了点儿迷药昏睡过去之后，换了一身衣服的白芸师太被自己的外甥背着，离开了她呆了大半辈子的峨眉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