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爱情》王堃

12、12

　　程竞倚在护栏上，一言不发。他头一回听汪景阳唱歌。谢冬青曾经感性的说，没听汪景阳唱过歌绝对会让人一生后悔，今天他终于体会了。

　　他想可能谢冬青那句话还没讲完。

　　没听汪景阳唱过歌是一生后悔；听了，就后悔一生。

　　此时汪景阳低着头，程竞有种错觉，仿佛再低一分，水就能没过她。

　　程竞不知道汪景阳在笑，但是汪景阳确实在笑，而且笑狠了。

　　“程竞，给你做个题吧？答对了我就上去。”

　　“错了呢？”程竞做事总是喜欢统观全局，瞻前顾后。比方下棋，又比方很多别的方面，程竞属于不大容易被撂倒的品种。他想的很多，远比他说的要多得多，天性使然。

　　“痛快点。做不做。”

　　“随便吧。”程竞觉得汪景阳说的这句话放在某种特殊情景下也很通顺。他不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无耻，即便无耻，他也无耻的比较被动。

　　可惜汪景阳没能洞察出他此时的想法。

　　“有个村子，50户，户户养狗，一户一只。这些狗里有数只是疯的，现在规定，谁要是发现自家的狗是疯狗，就要将自家狗枪毙。但村子里的人只能看出别人家的狗是不是疯狗，不能看出自己的狗是不是疯的，看出别人家的狗是疯狗，也不能告诉别人。于是大家开始观察，第一天没有枪声，第二天没有枪声，第三天，枪声响起。问村子里有几只疯狗？”

　　“上来吧。”其实听了个头程竞就知道答案，但是他耐心的听完了。

　　汪景阳显然也不认为程竞会答不上来，所以乖乖的爬了上去。她原本就这么打算。她想上岸了。

　　香菇色上衣十分沉重的扒在了身上。汪景阳并不觉得不妥，直到程竞从桥上走了过来，把外套甩给了她。

　　汪景阳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者她只是一时不好断定某些话该不该说。她觉得自己两分钟前或许可能肯定是吃亏了，所以心情有点复杂。就好比被人扇了一耳光，然后得到了1000块。打都被打了，是不是该收下补偿，收了会不会更伤自尊，自己用什么说辞既不显得小肚鸡肠又能不憋得慌。也许是受到程竞周围的气场影响，汪景阳瞬间想了很多，“提”着件外套一点往自己身上带的趋势都没有。

　　早也不是那什么大闺女了！介意个毛！反正也没什么可看……啊呸！压根不用把他当人！多大的事儿，不就被狗看了嘛！无所谓！什么浪没见识过！什么挫折没经历过！汪景阳胸闷的给自己反复下着暗示企图引导自己息事宁人。

　　“不用不好意思。外套很干净，嫌脏大可不必。”程竞双手抱胸，“你不要我也不介意。”

　　程竞的后一句话，帮汪景阳做了决定。披呗。

　　无语的跟程竞两个人走回了自家楼底。汪景阳终于感觉出跟之前比少了什么，于是半问半陈述的道，“包是不是在你车里。”

　　然而程竞仅仅是予以了否认，没说一句多余的。他很是奇怪，为什么这么大件东西她现在才想起来，半个小时之前他就想提醒她了。

　　“包里有手机、钥匙、银行卡、身份证。”汪景阳目的性的向他简要报了下包内物品。

　　“你不会要跟我回家吧？我还没觉得跟你好到那种程度。”

　　“备用钥匙我有，只是想借下手机，问问包有没有在你外甥那里。不在，那我想我需要挂失。”汪景阳很不屑。她并没多担心回不了家，门口可以用密码，上面那道门更不担心，地上有她藏的备用。对丢钥匙、身份证这种事汪景阳算得上小有经验、屡试不爽，早处变不惊、驾轻就熟了。

　　“你不肯借也无所谓，把谢冬青的号给我就行。”

　　“现在找他，你真够狠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他老婆一定能理解我。”

　　“不用了，问他他也不知道。包在孙起那里，他让我转告你酒醒了去他家拿，他家没搬过你应该认识。四点以前他都在。”

　　“那麻烦你走一趟吧，礼拜一上班给我就行。方便的话帮我接两个电话，KC的，备用电池在侧袋。我很累四点以前肯定醒不了，今天谢谢你。”摁了几个键，门开了，汪景阳摆摆手就进去了。她都没想过要质问程竞为什么一开始不讲，实在是困，精神不好，不好到已经忘了某个经验教训。

　　十五个钟头后。汪家的座机响了，确切的说是汪景阳她家。

　　“恩，记得住。谢谢。……不要紧，我自己跟她解释。麻烦你了。”汪景阳躺着，连眼睛都没睁开的接听了来自程竞的电话。她醒了好一会了，但如果没这通电话她还会再躺半个钟头。

　　当时的她仍然没有预想到几个钟头后程竞将会在非主动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她也没能想到。

　　挂了电话汪景阳就起床了，刷完牙洗好脸，很有道德感的把程竞的衣服拿去送洗。汪景阳是礼尚往来型的姑娘，人家帮自己拿回了失物，接了KC电话，自己是应该花点小钱意思意思的，即便是在已经得知他接了不该接的电话以后。

　　其实程竞不解释汪景阳也知道，庄小婧多锲而不舍啊，在不能关机的情况下，接就是最好的选择。庄小婧面前静音是没有太多用处的，她的策略不是让对方烦，她只是以耗对方电作为对对方不接她电话的惩罚。庄小婧觉得连她的电话也不接的人，谁的电话也不必接了。当然假装关机想以此给庄小婧造成一种该用户电已耗尽的假象在某些情况下也是没有效果的，比方，有信息报告。庄小婧很喜欢发探水性六字短信——“试试开没开机”。没有标点，没有任何花哨，坦诚的让人失去任何想法。庄小婧一向很聪明，她知道，信息报告来了，她就好继续了。她很闲很空并且极具耐性，对方没崩溃之前，她的耐性是不会告罄的。人人都知道，她无理取闹，天生的。

　　只是汪景阳很奇怪的发现，庄小婧并没往她家挂过电话，一个都没有，这种状况有点不合历史经验，按说庄小婧即便料定了某人家里没人，毛起来电话一样照打。

　　* * *

　　时间仍在前进，分毫不由人。

　　“这是单子，地址下面有，到日子去拿就行，钱我付了。”在拿到自己一系列失物的同时，汪景阳把回礼给了程竞。

　　“礼轻情意重？”程竞看着道。

　　“别逗了，万里的鹅毛才情意重，我这算什么。”汪景阳想想自己不该在这里久留，不过为了知己知彼还是又多问了两句，“庄小婧后来没烦您吧？”

　　“那个小姑娘啊？”

　　汪景阳看到程竞临摹自己以前充愣的嘴脸，差点没死过去，她倒是没料着程竞还有这方面才艺。

　　“她，倒是没再打来过。”

　　“那好，没事我回家去了。谢你啊。”汪景阳边说边想到两个字，蹊跷。

　　“下午有会。”程竞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冷，跟之前判若两人，他不太想让她回家，就今天。
　　汪景阳盯着他看了会儿。鬼节好像是要快了。

　　汪景阳心里想说伊莎贝拉会把最终精神归好传给她的，但对着程竞这张脸她毕竟还是没能说出来。汪景阳头脑还是相当明白的，他们俩深究起来并不能算友人，甚至连好师兄跟好师妹的关系也算不上。

　　“集思广益。”程竞又追了一句。他相信自己的话是有震慑力的，但还是忍不住强调了一句。

　　“哦。没其他事我出去了。”

　　头壳硬没有用，撑死了汪景阳就是个打工的，该受还得受着。工作跟钱绝对是挂着钩的，现在的汪景阳照子放得格外亮，相比前不久，至少现在的她不会说出想退休的话。虽然汪景阳自诞生以来就没觉得自己不缺钱过，只能说现在的汪景阳已经从“缺钱”的范畴跨入到了“很缺钱”，没找好下家以前她觉得自己还是该以稳健作为主基调。关于升职这种长远的目光与野心汪景阳确实没有，但这不妨碍她对人民币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