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余安》文飞飞

14、站在原地等待

　　余安脸色不好。包厢里一干人都看见了。因为喝了酒，她不能开车回家，祝希文让他的司机送她，余安拒绝了。她说，我自己打车吧，也没多少远，下次我请大家吃饭，今天身体不舒服，我得走了，大家一会玩得高兴些。
　　她和大家一一碰杯，喝了余下的红酒。祝希文答应了她的离场，谁都不会为难她。
　　她从另一边走，避免遇见方悦朗。包厢里没有感觉，出门才发现外面已经下大雨。
　　已经是夏天最热时候，雷雨之下，出租车来来往往，都不是空车。她想起来，奥运会正在如火如荼的召开，所以，方悦朗应该没有多少空闲时间，他们公司借机来商务谈判的老外很多，年初时候，据说就已经有十多个预约了。她奇怪自己竟然可以遇见他。
　　她总是不由自主会想起他。摇摇头，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优柔。
　　门口停下来银灰色的奥迪A8，她看见车门推开，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只一眼，她就知道是颜来。他直接朝她走过来。
　　“路过而已。这个时候很难打车。”余安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也无所谓，她现在需要回家。颜来新换的车，比A6招摇。
　　她想，也不错，至少她现在需要司机，颜来出现的真是时候。他们三年没有见面，这个月倒见两次面了。只要颜来愿意，一切都可能发生。余安不愿意多想，因为她这久太累了，身心据疲之后，连逃避也是懒惰的。
　　上车，雨依然很大，余安稍微犹豫了下，开口说：“好像太大雨，你的雨刮都来不及了，我们等下走吧。”颜来发动车子去了停车场，他喜欢她这样，不抗拒他的亲近，不和他客套。他从后座拿了绿茶拧开给她，“没有更好的解酒的东西，不会喝干嘛要喝。”他似乎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余安笑了笑，眼里忽然涌上雾气。于是她只管自己低下头去喝水。她低头的样子在颜来的眼里只有万千柔情。“不舒服就躺一会吧，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去。”颜来第一眼就知道她不舒服，他有时候很生自己的气，何羽蓝一个电话，说她遇见了余安，他就跟父母编个理由在雷雨天出门来。明明是特意来接她，却又编个理由说是路过。他想，何羽蓝说得挺对，余安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他永远逃不过，化之不及，不可避免。而任何人爱上他，也都是劫数。
　　他给她放位置，余安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在她身边慢慢靠近，淡雅的青草味随着他微热的气息拂面过来。她侧过身去，闭了闭眼。
　　她喝了几口，满嘴青涩又带甘甜的味道。她递还给他绿茶，看他拧上盖子。笑了下，说：“谢谢，颜来。”
　　她半躺下去，颜来放低自己的位置，也在她身侧躺下。他没有看她，也知道她肯定是寂寞冷清的样子。他低低问她：“为什么你们这么多年没有要孩子。”
　　余安叹了口气。这么隐私的问题，颜来和谢蔷薇都问的理直气壮。
　　她说：“想要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三年的时间，其实她一直没有考虑好是否要孩子。对于方悦朗，他觉得他们结婚，也就可以随时要孩子。他父母也一直希望余安可以尽早生孩子。但是，余安设计院的工作很忙，方悦朗更忙。婚后一年，他们没有刻意避孕，却也没有怀孕。婆婆先开始以为他们是故意的，后来知道不是，她又安排两个人去做检查。结果却是没有大碍，但是他们依然没有孩子。方悦朗的公司起步不久，一个月里的大半个月都是在飞机上，从这个国家到另外一个国家。余安潜意识里也担心他们这样，若她有了孩子，那么也只可能她自己来照顾孩子。她不是不愿意，总觉得还算年轻，她希望方悦朗有一天会安定下来，不用这么忙碌，她再怀孕更好。她爱干净，每次两个人亲密之后，她总是立刻去洗手间清洗自己，甚至不愿意他在她身体里多呆一会。方悦朗偶尔也不满意她的这些习惯，但爱她，所以，也迁就她。她想，他们也许在性上确实不够和谐，她有时候，更多的把它当成责任。她不愿意问方悦朗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的感受，但她知道，自己确实不热情。
　　但是即使如此，她曾经也想过，她肯定会有一个和方悦朗的孩子，安定平和地过他们的一生。但是，一夕之间，一切不可挽回。
　　如若当初，他们都愿意用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彼此，也许他们是会有个孩子，也许他们现在也不会分手。人生若只初相见，可是没有如果，过去永远过去了。方悦朗放弃了，她也放弃了，他们六年的感情，风一样散去。即使想起来，会肝肠寸断，也都只能细细地填回到心底。余安只觉得心里绞痛，她终究还是在乎。
　　颜来的手覆盖过来，她眼角的湿润轻轻被抹去。她去推他的手，他却只紧紧握住她。他们这一刻姿势暧昧。车还发动着，空调吹出来的冷风，颜来却觉得热，他知道她难过什么，但是，他却只悲伤着她的悲伤。
　　他的声音喑哑，但是清晰入耳：“余安，来我的身边吧，我一定对你最好，永远不会背弃你。”快要三十的男人，他自己也觉得说这样的话让人不可信，可是他知道自己真是这样想。他一直想要她幸福，和他一起的幸福。
　　余安沉默着，也曾经，她最信任的那个男人，对她说，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但是三年时间，一切灰飞烟灭。颜来还在原地等她，也许等的，只是他少年时候不曾凋落的梦，梦醒时候，镜花水月。
　　她摇摇头。听见雷声轰轰，他们在车里，安静地躺着，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