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山》茴香面

2、第 2 章

　　云上羽很落魄，盘缠没了，连夜被赶了出来，露宿街头又冷又饿。
　　“给你的。”一碗热汤面端到他面前，云上羽抬头看是位大娘。
　　“我没钱。”
　　“不用钱，我在那边卖面的，看你可怜，吃吧。”
　　“谢谢谢谢。”云上羽感激涕零连忙道谢，接过面狼吞虎咽，什么仪态都没了。
　　这怪不得他顾不得仪态，饿了一天了，他从没试过饿这么久，以前一天要吃四顿的，有时候还要吃夜宵。
　　“慢慢吃，要是不够我再给你煮一碗。”
　　“不用了，谢谢，够了够了。”
　　“这件衣服你盖着。”大娘又把身上披着的旧棉袄脱下来给云上羽披上。
　　“不用不用。”云上羽诚惶诚恐，怎么能受人家那么多的恩惠呢。
　　“披着吧，秋天夜里凉，我马上就要回家了。”
　　“你家住哪里？我明天送回去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大娘推拒，快步的离开了。
　　人间自有真情在，云上羽暗暗发誓，如果他将来飞黄腾达权倾朝野，他一定会好好报答这位大娘的。
　　云上羽吃饱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在城里游荡，想着要不要回家好。如果他这么落魄回家的话一定会被二哥嘲笑的，可是不回家他就可能会饿死街头，就在他纠结着是没有尊严的被嘲笑还是有尊严的饿死街头的时候，天无绝人之路，太子要请伴读。
　　云上羽眼前一亮，在井边打了桶水梳洗了一下，问了路人去太子府的路。果然太子请伴读非常的多人应征，队伍都快排到街尾了，云上羽是个不谙世事的好孩子，听话的排队，排了大半天终于轮到他了。负责登记的是个油腻的中年大叔，看着云上羽。
　　“我叫云上羽。”
　　大叔不为所动，还是看着他。
　　“我说我叫云上羽。”云上羽以为他没有听到，于是又大声的说了一遍。
　　大叔看他这么不上道，一脸的嫌弃，然后伸出手指，拇指食指跟中指摩擦了几下。
　　云上羽没看懂，还在想这是暗号？
　　排在后面的人看不过去，把云上羽挤到一边，满脸谄笑的在袖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大叔的手中，然后报上自己的大名，大叔终于露出笑容，满意点点头然后把名字记上。
　　云上羽惊讶张大嘴巴，没想到原来是这个意思，想了想自己也没有银子就走了。
　　“你等一下。”大叔喊住他。
　　“叫我？”云上羽指了指自己。
　　“不是叫你叫谁啊。”大叔没好气，“当伴读你是没有那个福气了，府上还有杂差空缺，就是辛苦了点，你干不干？”
　　“我干我干。”云上羽连忙点头，现在只要有个能让他安身的地方，有饱饭吃，他干什么都可以。
　　大叔叫来一个下人带他从后门进去，太子府很大，云上羽跟着那个下人饶了很久才走到太子府的后门。下人首先安排了下人房给他，很大的一个房间，十几个人一起睡。然后又带他到后花园，把他交到一个大叔的手上。
　　“王叔，以后他就跟你了。”
　　“这还是个小孩，能不能干这么累的活啊。”王叔见云上羽这小身板，担心他干不下去。
　　“他说他什么都能干，随便吧，请了这么久的人，没一个人是能长久的，大不了到时候再请就是了，我走了。”下人说完就走了。
　　王叔就是个花匠，云上羽跟着他负责后花园的花草跟摆设，在烈日下种花，而且很多都是名种花非常的娇贵，一般人都没有那么多的耐性跟心思养育，又脏又累，又要有耐心，难怪都没人愿意干。
　　云上羽跟着王叔做了几天，王叔对云上羽很是欣赏，这小孩年纪轻轻倒是对花很有研究，有些罕见的花都能说出名字来。
　　“你也喜欢种花？”
　　“一般般，不过我三哥很喜欢，我跟着他也学了点。”
　　“我看你细皮嫩肉的，这么脏累的活都能忍下来。”
　　“没办法，生活所迫。”云上羽一边摆弄兰花一边道。
　　“你以前一定是富家小少爷，是不是家道中落？”
　　他并没有家道中落，反而家里非常的有钱，如果王叔知道他家里这么有钱却来干这样的活，会不会觉得他有病？
　　王叔见他不说话以为是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也不提了，说了别的事情。
　　云上溪赶到京城见到了印尘，印尘告知云上羽在太子府当下人，自己曾易容进去探过虚实，四少爷在花园里种花，日晒雨淋，面朝黄土背朝天。这可把云上溪心疼坏了，他捧在手心上宠溺的弟弟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情呢？于是马上表示要进去太子府找他。印尘找来了易容的装备，太子府每天都有人送猪肉进去，印尘给了些银两送猪肉的人，让他带他们进去。太子府是禁止闲杂人等进入的，所以就只有猪肉老板跟云上溪抬着猪进去，印尘跟下人在外面接应。送了猪肉，云上溪问了老板后花园在哪里，偷偷来到后花园。看到云上羽穿着粗衣麻布，蹲在地上种花。才一个月不见云上羽不仅黑了还瘦了，被他养的白白胖胖的弟弟怎么弄成现在这幅模样。
　　“小羽。”
　　云上羽听到熟悉的声音惊讶抬头，竟然看到了他大哥。
　　“大哥？！”
　　云上溪拉起云上羽帮他拍干净手上的泥土，心疼道：“你是云家四少爷，怎么能做这么低下的活？”
　　世上只有大哥好，云上羽毕竟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孩，见到他大哥后所有的委屈，苦苦压抑的泪水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哭了不哭了，跟大哥回家。”云上溪轻轻拍着云上羽的后背。
　　“大哥，我还不想回家。”云上羽抽噎道。
　　“为什么？”云上溪惊讶，他以为云上羽吃了那么多苦应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才是。
　　“我都还没有功成名就，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还什么功成名就啊，你看看你现在，在太子府当下人会有出息吗？你要想当官，大哥给你买个一官半职。”
　　“不行，我要靠自己的实力。”
　　“你连初试都没有进。”云上溪打击他。
　　“那又如何，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云上溪苦言相劝了好久，云上羽不为所动，猪肉老板来找他告诉他要走了，不然就会被骂的，云上溪没有办法，只能先回去，等明天再来。

　　云上羽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在这里受苦当然是很想家，也很想回去，但是又不甘心，他千辛万苦争取到来燕京的机会，结果什么都没有就要回去了，他不服气，他一定要权倾朝野闯出一番事业。

　　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出去走走，太子府有很深严的规矩，就是下人的活动范围有限，穿过花园再穿过长廊就是东苑，那是太子殿下居住的地方，他这样的低等下人是绝对不能过去的，不然要挨板子，这是他刚进太子府的时候花王告诉他的。
　　云上羽也不会傻到自己闯进去挨板子，所以他就在花园走走，看到花园里从波斯引进的名贵花种，他三哥爱花，所以这样名种花他也有见识，在三哥哪里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养花的技巧，反正也是睡不着，所以他就把这些花摆放好，种到花坛里面去。
　　因为天黑看不清，而且悬挂的灯笼光线很弱，云上羽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是慢慢弄，出了一身汗，用满是泥巴的手擦汗，弄得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一样。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把声音，云上羽吓了一跳。
　　反射性回头，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俊朗年轻人，年轻人看到他也是一愣。

　　“你在这里做什么？”年轻人问。

　　“我在种花。”云上羽愣愣道。

　　“三更半夜种花？”

　　“因为我睡不着，所以来找点事情做。”

　　“起来。”年轻人也不顾云上羽脏兮兮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刚来几天。”

　　“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穷苦人家，为什么要来做这些下人的活？”年轻人看他的手很光滑，从来都没有干过粗活的样子。

　　因为跟大哥怄气！但是怎么可以说出来呢。

　　“我是来参加国试的，可是名落孙山，盘缠用完了就来这里当苦工了。”云上羽挑了一部分事实。

　　“你参加国试？”

　　“对啊，我寒窗苦读过年就是为了能够登上朝堂。”

　　“当官有什么好的？”

　　“当官当然好了，不仅可以救助百姓，惩治贪官，我要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云上羽讲到激动处，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看下年轻人小心翼翼道：“我只是胡说八道，你不要说出去啊。”

　　“你放心，我守口如瓶的。”

　　“那你呢？你在太子府是什么职位？”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了，夜色也晚了，早点歇息。”

　　“好，再见。”
　　云上羽走了几步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回头想问问，但是年轻人已经走了。

　　接下来几天云上溪天天来找他，劝他回家，云上羽从一开始坚定地不回家到后来都慢慢有点动摇了，准备松口跟大哥回家的时候太子府的总管来找他，说太子赏识他要升他为太子的伴读。

　　云上羽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置信，幸福来得太突然，云上羽都有些激动，然后跟着总管到了东苑，进了书房见到那天晚上的年轻人。

　　“参见太子，这是云上羽。”

　　“你……你是太子！？”

　　“不准对太子无理。”总管呵斥。

　　“你先下去吧。”太子挥挥手让总管下去。
　　“是，小人先退下。”总管退了出去并关上门。

　　云上羽吓得腿都软了，心想完了，他那天还大言不惭的对着当今太子说他要权倾朝野，他野心这么大，太子恐怕容不下他，对不起大哥！

　　“坐。”太子温和笑着让他坐下。

　　这样和蔼的笑容在云上羽眼里看来就是笑里藏刀，他不敢坐下啊！

　　“为什么不坐？”

　　“我不敢。”
　　就算云上羽有再大的野心，但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啊，对着太子这样的大人物难免惊慌失措。

　　“为什么？”太子觉得好笑。

　　“如果我有说错话你责罚我一个人就好了，千万不要牵连我的家人。”

　　“我为什么要责罚你？”

　　“啊？您不是责罚我吗？”

　　“总管没有跟你说吗？我要升你做我的伴读。”

　　好像是这么回事，刚刚见到太子冲击太大，他都忘记了。

　　“您为什么要升我做伴读？”

　　“你不是说要权倾朝野吗？将来我做了皇帝你就可以做大官了。”太子笑道。

　　果然太子并没有忘记他说的这番话！

　　“我只是开玩笑，您不要放在心上。”

　　“你说你参加国试可是落第了，我看过你的文章，写得很好。”

　　“写得好还不是落第了。”

　　“你落第不是因为你文采不足，是你资历尚浅，上羽，你还太年轻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他的名字，云上羽觉得怪怪的，又觉得这样喊他还挺特别。

　　“王叔跟我说您的老师都是大学士，伴读也是士人出身，上羽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你是太年轻了，但是都是历练出来的。”

　　“你就是因为我文笔好才选择我当伴读的？”

　　“这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想要培养你成为我的心腹。”

　　能得太子如此器重，云上羽感觉头脑发热，暗下决心一定要助太子登上帝位。

　　云上羽成为了太子的伴读之后就不需要跟那些下人住一个房间了，有自己独立的房间，这让他轻松了不少，下人房太多人，他想安静看下书都不行，而且打呼声此起彼伏让他难以入眠，现在就安静多了。
　　云上羽每天的日子是很简单的，就是陪着太子读读书，练练字，跟太子进行一下学术上的辩论。

　　云上羽还在想为什么他大哥几天都没来找他的时候，他大哥来了，云上羽刚从茅厕出来就见到了他大哥。

　　“大哥！”

　　“臭小子，我找了你几天，还听说你当了太子的伴读。”

　　“对啊，大哥我是不是好厉害。”说起这个云上羽就特别的骄傲。

　　“不说这个，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

　　“什么？”前几天还说得好好的，他都感觉到云上羽已经开始有些松口要跟他回家了。

　　“我已经当上了太子的伴读，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将来太子当了皇帝我就可以当官了。”

　　“当什么官，你知不知道伴君如伴虎？你说太子为什么会看上你？”

　　“他说我文采好，还要我当他的心腹。”

　　“随便说说你也信？你这个小屁孩有什么能耐当太子的心腹？”

　　“我怎么就没有能耐了，我寒窗苦读多年就是为了当大官。”

　　“当什么大官，朝廷就是一趟浑水，你进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命出来，跟我回家。”

　　“我就不回去，说什么我都不回去！你不要管我 ！”

　　“你不回去我就把你绑回去。”

　　“大哥我不要！”

　　论武功云上羽完全就不是云上溪的对手，很轻易的就被拿下了，云上溪还扯过一旁长上墙的藤蔓把云上羽捆绑了起来。

　　因为两人动作太大，惊扰到了守卫，所以他们被太子府的守卫团团围住。

　　“大哥，我说让你不要这样。”

　　“我要带你走什么人都拦不住我。”

　　“大哥你先冷静，我跟他们解释解释。”

　　“太子殿下到。”
　　守卫让开一条路，太子走进去看到云上羽被一个老者绑起来了。这个老者虽然面容苍老，但是身形壮硕，手上皮肤光滑，太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你是什么人？”

　　“殿下您不要误会，他是我大哥。”

　　“你大哥？”

　　“对不起殿下，他是来带我回家的。”

　　“太子殿下抱歉惊扰了您，我来带舍弟回家的。”

　　“上羽现在是我的伴读，岂能是说走就走的？”

　　“舍弟只不过是读过几年书，伴读一职怕是难以胜任。”

　　“我觉得他很好，跟我也合得来，我要把他留下来。”

　　“我要留下来，我不要回家。”

　　“你什么都不用说，一定要跟我回去。”

　　“我不要！”
　　云上羽趁云上溪不注意，跑到太子旁边去了。

　　“你翅膀硬了，连大哥的话都不听了。”

　　“我不要回去，如果你一定要我回去的话，我就跟你断绝关系！”

　　云上溪觉得脑袋一阵天旋地转，他从小捧在手心上的弟弟现在居然要跟他断绝关系，云上溪心痛之余也很愤怒。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以后都不要回家了，我当做没有你这个弟弟。”
　　云上溪气呼呼的走了，但是被守卫挡住。

　　“放行。”太子下令放行。
　　“哼！”云上溪气呼呼的走了。

　　云上溪走了之后太子帮云上羽松绑，云上羽很生气，大哥从小到大都管着他，他现在要建功立业也不让，又不是做坏事，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哥这么的食古不化。

　　“你大哥走了。”

　　“走了就走了。”

　　在东苑做事的人都是需要登记户籍的，但是云上羽还在气他大哥，所以负责登记的大叔问他户籍的时候他说他的孤儿，没有亲人的。
　　大叔很为难，因为闹了这么大一出，他也是略有耳闻云上羽是有大哥的，虚假登记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会很麻烦的，所以大叔请示了太子殿下。

　　“他说他是孤儿那就登记孤儿吧。”
　　太子都开口了，所以大叔就在登记本上写上了孤儿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