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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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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附近的公园停车场。两个人步行来到了烤肉店。
烤肉店非常小,是一间很旧很旧的三层小楼的一楼住家改造的,招牌都没有一块。每个屋子摆着桌子,有的在炕上,有的在地上,陈旧而干净。在楼道里隔着门看进去,人满为患,来吃饭的食客既有周边周边的住家,也有附近工地的农民工大哥,还有被味道吸引来的学生和年轻人。上菜的阿姨转身都费劲。即便这样,足足排了二十分钟的队,俩人才进屋。
屋子里弥漫着肉香和泡菜发酵的淡淡的味道,廖相顾看了看穿着正式的只如无,道:“换一家吧,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只如无看着鼻子有点红的廖相顾,笑说:“进去吧。”
俩人穿过拥挤的食客们,来到屋子的角落坐定。这时距离只如无晕倒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她们点了五花肉,泡菜汤,土豆饼,还有…沙拉。隔壁桌的肉猛地在滚烫的烤盘上滋滋作响的时候,廖相顾似乎觉得只如无的眉头不经意地蹿动了。但她只是一声不吭的回复手机信息。
从一见面就怪怪的,也不说话,心情很差的样子。不是说晚上要回家吃饭的嘛,怎么又跑出来了?客人不来了?是不是这里太…
廖相顾拉开小桌子的抽屉,取出一次性的围裙,展开递给只如无。
只如无接过,戴好,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
老板但这巨大的铁盘,穿过拥挤的食客向她们走来,不一会桌子上便满满登登。铁盘热起来,老板娘熟练的把食材放在盘子上码好,就听见隔壁屋有人喊。
“我们自己来吧。”廖相顾冲老板娘笑笑,伸手接过夹子。
“今天有点忙,那就麻烦你们自己来吧。”老板娘这才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锅子热腾腾的,被翻过来的厚厚的五花肉泛着金黄的油光。
只如无收起手机,额前乌云密布。
“你不舒服吗?”廖相顾问。
“没有。”只如无只有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才会露出点笑容来。“你喝酒吗?”
“???”她是想要喝点酒吗?
郁闷的时候想喝酒,有点可爱。
“韩剧里吃烤肉不都要喝酒吗?”只如无问。
老板娘出现。
“不好意思啊,今天一个服务员休息,忙不过来要你们自己动手,沙拉点的人少,又没有准备,所以...送酒给你们吧。”说罢,隔壁桌好像喝多的客人又在呼叫老板娘,无奈,她放在烧酒和杯子,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转身招呼道:“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笑了起来。
廖相顾拿过那个透明的,塑料瓶子。汉字标签覆盖了原本的外国文字的标签,印着某牌子的桃子味烧酒。
“哇,听说这个牌子的烧酒,桃子味是最好喝的呢。”廖相顾把标签转过去指给只如无看,然后扭开盖子闻了闻。
一股淡淡的烧酒的味道和甜甜的桃子味。
对面那人时而紧缩的眉头,望向自己时笑起来的样子,看不进去的书,慢慢缩减的倒计时。
廖相顾取过一个杯子,清冽的烧酒在杯子里旋出好看的漩涡。
“你想尝尝吗?”
廖相顾抬头,只如无正笑盈盈看着自己并没有动。
“哦,忘记了你还要开车…”
话音还没落,只如无已伸过手来,拿起杯子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嗨。这个家伙。
廖相顾拿过另一个杯子,倒满。
“今天,是取消了吗?”
“什么?”
“你说要回家吃吃饭的。”
“嗯。不去了。”
“哦。看你好像不开心的样子。”
…所以来见你啊傻瓜。
廖相顾端起酒杯,唑了半口。甜甜的桃子味混合着辣辣的烧酒味,在口腔和胃中间,勾勒出了食管的长度。她不经意的做出了一个并不美观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只如无笑出声来。
“…”控制好表情的廖相顾,已经分不清是酒精还是害羞,脸上热腾腾的,心里有点想满地打滚。她想了想,低着头,硬着头皮把剩下的半杯喝下去,卖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企图扳回形象。可是一抬头,只如无笑的更开心了。
廖相顾大学的前三年中,并不缺乏喝酒的经历。但多数都是在宿舍,订外卖,喝点小酒。到最后熄灯了谁也看不到谁喝多的样子,大家就躺在床上搞搞卧谈会,然后睡觉。像这种面对面的喝酒,细数除了和自己的老妈,还真没有过。
囧。
她剪了肉,挑了一些不油的蔬菜放在盘子里,推到只如无的面前,道:“这下你开心啦?刚刚还一直沉着脸。”
只如无收声,脸上只留着藏不住的笑,说:“好酒,让我解锁了更丰富的学妹。”说罢,她拿起酒瓶给自己续了一杯,问:“还能来吗?”
廖相顾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对方却久久没动,抬头便看见那人浅浅的笑。发愣的那一小会,酒杯满了,她看见只如无放下酒杯,再一次把手伸过来,手掌轻轻的停在自己的侧脸上,那一刻她甚至忘记收回自己的目光,那人浅浅的笑和目光落在自己嘴角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书里写的令人尖叫的瞬间。
可是她此时,甚至都没有过分的心跳,只觉得自己宛若失聪,周遭热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一般。难道自己一杯就喝多了吗?不然怎么想就这么醉倒在那人的眼睛里?
冰凉的大拇指,顺着自己的嘴唇轻轻柔柔得划过,带走一摸红红的辣椒酱,身边才又热闹起来。
“一会不能开车了。”廖相顾说。
“所以可以多喝一点了。”只如无举起杯子,俩人一饮而尽。“常来吗?这里。”
“以前和大辣片来过几次,她经常在附近的商场跳舞做兼职,没事的时候我会陪她一起来,顺便逛街啊之类的。”
“哦~”
“但是我俩来的时候,都不喝酒的。”
“哦~不会真的是头一次在外面喝酒吧?今晚拐卖良家学妹!”
“以后如果你心烦,我都可你陪你喝酒的。当然,你不能指望我能喝很多。”
“…”
廖相顾说:“我不会问你为什么,我只是想在那个时候能陪着你。我能感觉到有的时候你不是很开心,当然人也不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只是我大概知道你的难过源自哪里,有时候甚至想到了都会担心,不过我不会问的,我只是想在你难过的时候陪着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她为什么不说话了?
我要不要抬头?
“好啊。”
有的时候,人和人之间好像可以通过除了语言以外的东西沟通。只那一眼,廖相顾仿佛觉得自己像一个打破壁垒的勇士,只身冲进了迷雾,就算前路未卜也愿意不愿意停下,就好像自己明知道有些事终究竹篮一场,千算万算做好了无功而返的准备,但是哪怕,这一切都只为得到一句温柔的回应,就能心满意足,就能不问未来,就想再踏一步。
她至今都能会想起,在车站看见只如无从周继手里接过Monday时,心里的失落和难过。她从未否定过自己对只如无特殊的感情,可是更多的时候她也清醒地知道,她的这种情感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希望,即便有,多半也只会让对方都更加痛苦。那么多次的欲言又止,那么多次的相顾无言,都在暗示着倘若没了这层壁垒,俩人只能一直向无疾而终的结局飞奔。
直到刚刚。
这个人出现在广场朝自己勾手,泛着水一样温柔的眼神里,有了绝望以外的东西。
是因为我吗?
头有点晕晕的。
“在想什么?”只如无端着酒杯看着自己。
我既开心又害怕。开心你的回应,害怕你的为难。
“乱七八糟的。”
廖相顾感觉自己有点晕,周身暖洋洋的。
两个人不一会喝光了酒,发现盘子里的肉一半都没吃完。那个人就更没吃什么东西了。
“你…”廖相顾抬眼,那个人竟然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心想这酒量也太令人惊讶了。
只如无抬起头,脸色极差。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没吃饱吧,回家我点外卖给你吃吧。回家吧。”
“好。”
廖相顾结完账,扶着只如无从屋里出来,已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虚弱。果然,还没出巷子,只如无就走不动了,她蹲在路边,垫着手肘把额头放在膝盖上不做声。远处的路灯打在那人的身上,使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丧失了往日所有的气场。廖相顾走过去,一只手环上去,等待她好一些。
过了好一阵,只如无才站起来,两人来到路边上课出租车。报了loft的地址,廖相顾遍在包里拿出纸巾和自己的水壶。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警惕的看着后面略带酒气的躺在后座一动不动的只如无。
“喝多少啊,吐车上要付清理费。”
“好…”廖相顾话音未落,只如无便坐直,弓起身子。
廖相顾凑上去,发现只如无并没有吐,熟悉的香水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反而顶的自己有些晕。
只如无的额头上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她一手扶着胃,一手摁着车窗按钮把车窗降下来。
凉凉的风灌进来,两个人都清醒了一点。可是透过窗外的路灯,只如无的脸色愈加不好了。她甚至闭上了眼睛,眉头紧锁,勾着身子蜷作一团,头抵在自己的肩角。
车在路口轻轻剎住,廖相顾伸过手去,停在只如无的额前想扶住或许会滑落下来的额头,可是预想的并没有发生。反而一只冰凉的手把自己握住,向下,放在了肚子上,喃喃到:“别动。”
路灯扫过两人的头发和脸,冷冷的风把司机师傅吹出了一个喷嚏,可是吹在自己的脸上却只觉得麻酥酥——不该在外面喝酒啊。廖相顾想着,车子已经停在了小区的门口。
两个人脚步出奇的不统一,连扶带背,几百米的距离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别说肩上这位了,廖相顾觉得自己都快折折腾吐了。他从只如无的包包里翻出钥匙,约么着样子开了门。
门一开,只如无就一头扎了进去,廖相顾被险些带倒。她伸手去扶,可是那位似乎没了骨头一般死沉。
“还没拖鞋呢我说…”廖相顾一手扶着人,一手拎着着两个包,去勾门把手。
明明刚刚还可以自己走路的。
廖相顾咬牙使劲,要把人扶正,却感觉对方突然站住,她自己摁在了柜子上。门已被那人轻轻带上。
“我没喝多。”
没开灯的屋子,漆黑一片的门口,那人摆正了姿势,一只脚蹬掉了另一只脚上的鞋子。只如无扶着柜子,喘息声略粗而并没有很均匀,酒气顺着脸侧划过耳畔,廖相顾觉得脚下已经开始发飘。耳边开开始有蚊子的嗡嗡声——这是她每每在宿舍喝多躺在床上天旋地转时才能听到的声音。廖相顾轻轻摇头,再一睁眼,那人已近在咫尺。
“你喜欢我,对吧?”廖相顾心头一怔,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这个,她右手一松,两个包包顺着柜子落在地上,发出的轻微的声音像冰块落入沸水,那一刻所有的汹涌澎湃都静止了。
“嗯。”
安静如斯。
廖相顾突然感觉,那股熟悉的香香的味道,带着桃子的甜和烧酒的辣,袭了过来,试探一样的蹭了蹭自己的嘴唇,然后舔了一下。
真是要了命了。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等等,马甲都掉了,索性。
“就…就这样?”
对方顿了顿,然后整个人都压了上来。
这是什么感觉呢,就好像全世界什么都不在了,只剩下两个纠缠的人。只如无的嘴唇软软的,有时迫不及待让人深喘却不得空,有时像耐心的猎手轻轻啄弄像在试探。廖相顾快要被这吻把身上的力气都抽空了,直到她感觉那人把舌头伸了进来。
她的手刚要动,却被那人一把摁住。
廖相顾笑了,那人停住,两双眼睛在黑暗中并射出火光,想要把彼此都照亮。
“我并没有想躲。”廖相顾抽出手来,环上了只如无的脖子,偏过头,把头靠上去。
那人的手渐渐漫上腰肢,脸重重的压了过来。
可是预期的,缠绵的吻并没有如期而至,那人仿佛被抽了魂一般,顺着自己一滑,躺在了地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