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没戴眼镜听不清》纯情论

23、第 23 章

　　秀丽猛然后退了几步，眼前涟漪一起，那深黑中的暗影转瞬隐没无踪。

　　密修尼奥循着方向轻声笑：
　　“星星最先注意到的总是黑夜呢。”

　　“因为在黑夜中特别亮吧……”秀丽呢喃。

　　“不好吗？”他歪了下头，对她隐约流露出的抗拒似乎感到有些困惑，“黑夜暴露了你，也会被你吸引。”

　　那些妖魔鬼怪吗，不可不可，要不起。

　　秀丽连连摇头，强忍住没翻白眼。

　　她跟某些东西打交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将近二十年的生存游击战让她对异常有着近乎神经质的敏感，这可不是什么心动的信号，没死于心肌梗塞算她命大。

　　密修尼奥并没有追问的意思，略侧了侧脸微笑：
　　“他偶尔会醒来，但也不想见我们……走吧，星星，我带你去看看素摩的水城，你说的‘鲸鱼’应是什么样子的呢——”

　　突然听到自己熟知的词汇和他那奇怪的说法，秀丽还不及细思便忽然感到一股巨力从后心袭来，一刹那整个人仿佛皮筋般，嗡地一声被弹出了肉/体。

　　正如来时一样，周围一切再次凝固、拉长，奔腾的星光自虚空中汹涌而来，裹挟着她径直冲向了最近的圆拱巨门。

　　一瞬间，秀丽恍惚听到了一道低靡轻缓、带着奇妙韵律的嗓音。

　　只或许是没了身体，语言障碍便紧跟而至，她不明白其中含义，只听懂了密修尼奥意味不明的叹息。

　　下一刻，秀丽歘地坐了起来。

　　“呜呜，醒了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死在这儿了！”

　　听到这熟悉的咋呼，她迟滞地转了转突突直跳的脑袋。

　　而后同一旁泪水涟涟的风韵少妇对上了视线。

　　“……？”

　　“是我，是我啊！”少妇哭天抹地，啪啪直拍自己的脸。

　　那仍带着几分少时青涩模样的面部线条让秀丽有了不好的预感。

　　“特蕾丝？”

　　女高中生顶着三十来岁的壳子哇地吐出一连串嚎啕：
　　“也不知道怎么的你突然晕倒了，我们又不敢乱走，只能把你拖回来……可你看！我满脸的胶原蛋白呢？我刚刚检查过，肚子上还有妊娠纹！我连孩子都生了——草啊！孩子他爸是谁啊！我还没破C我就少妇了！”

　　秀丽被她嚷得无语，不停打着手势让她收声歇会儿：
　　“我躺了多久？”

　　“3600秒，”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圆亭破烂的纱帐下钻进来，“有句话她说得对，你再不醒，我们真的会死在这儿。”

　　秀丽不禁一愣，那跟她们一行的金发少年此时严重缩水，原本也就是十三四的年纪，现在又小了很多，约莫八岁九岁的样子。

　　八九岁的他格外瘦弱，之前的短裤短袖哐里哐当地挂在身上。

　　“再过两个3600秒，我可能就要回溯成卵子和精子了。”他不慌不忙地补充道。

　　秀丽立刻摸向自己的脸。

　　“你没变！”特蕾斯悲伤不已，没能切身体验下成年人的快乐就生娃变老似乎让她很难以承受，“我应该抢先晕倒的，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

　　“时间混乱带来的改变并不是单纯的年龄上的加减法，”瑞安拉起袖子，露出了胳膊内侧一大块狰狞的伤口，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烂的，“这个疤痕是在我十一岁的时候祛掉的，但现在它又出现了，我想我们恐怕是变成了未来的、和过去的自己。”

　　秀丽没太惊讶，毕竟她的经历比他俩更离奇——

　　短暂地穿到了神话时代，见到了活生生的神话人物，说出来会让这个小老弟羡慕死吧。

　　她迅速爬下触感温软的矮榻，“探讨这个没有意义，不能继续浪费时间，赶紧离开这里。”

　　“没意义？”瑞安边跑边疑惑，觉得大人们真是毫无梦想宛如咸鱼，“你们的场外支援从没跟你们聊过净世吗？这里是圣主的国，是曾经的极乐园——如果能弄明白此处时间逆转的力量源头和运作机制，说不定不仅能窥探过去预知未来，离永生也只剩一步之遥。”

　　听他忽然提到场外支援，秀丽微微愣了一愣，沉默着爬上一块横倒的巨石眺望雕像所在的广场，毫不动心地平静道：
　　“我对活那么久没兴趣。”

　　“我只想做回我的高中生。”另一条咸鱼立刻跟进，“虽然我很好奇我的丈夫是谁，但并不是非知道不可，万一他是个秃顶啤酒肚的老男人，我的人生就完了。”

　　“……”金发小男孩翻了个大白眼。

　　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他仿佛又稚嫩了一些，特蕾斯倒还勉强扛得住的样子。

　　这小姑娘心理素质总的来说算是不错的，难过了会儿后猛不丁蹦出一句：
　　“希望我三十几岁的时候没有暴毙，以及我爸之后能坦率地认我这个姐姐就好了。”

　　秀丽哭笑不得。

　　“天色暗了。”瑞安懒得理她这些四五不着六的想法，只皱着两撮小眉毛凝视雾蒙蒙的天空。“日夜交替很快。”

　　秀丽嗯了声，她没忘记尤里先生的提示，夜晚会有危险。

　　事实上对她而言，净世也好极乐园也罢，在任何地方日落之后都同样危险。

　　她讨厌没有“光天化日”束缚欲望的夜晚。

　　“知道浊世吗？”瑞安微微喘着气，努力加快步伐不让另两人一直迁就自己，“神典是这么形容的——‘永无日出的黄昏之国，极恶者的王座沉寂在欲壑的深渊和罪孽的阴影里’，如果在这里净世要和浊世交汇的话，我们会有大麻烦。”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霎时一暗，就像在极度的黑暗中摇曳着蒙昧之光的烛火，整个世界都浸在了死气沉沉的昏黄色调里。

　　丰息毫无生气地匍匐着，隐约散发出诡谲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特蕾斯滞了滞，一步不错地跟着秀丽在忽高忽低的石道及沟渠里爬上爬下。

　　“……神典没说怎么出去吗？”

　　瑞安瞄了眼表情安静的秀丽，“需要大门和引路人，但我们既找不到大门，也没有引路人……虽然不知道在没有引路人的情况下我们是怎么进来的，不过目前只能相信你们的场外支援，通过圣殿离开了。”

　　“话说圣殿又是什么地方，我们真的能在老死和退化成受精卵之前找到吗？”特蕾斯如丧考妣。

　　“神典说那是万物初始之地，”瑞安想了想，依然保持着超乎年龄的沉着，“大概是圣主的宫殿吧，并不清楚具体在哪里，丰息城里应该有能到达圣殿的通道，不然场外支援的提示就没意义。”

　　秀丽没吭声，寻思着这孩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人不大知道的倒不少。净世浊世、大门引路人，这些可不是神圣教会挂在嘴上宣传的普通事情。

　　三人一时谁都没再开口，为着安全，各自分散了些距离，借着高大的地台躲躲藏藏地前行。

　　不群集、不奔逃、不恐惧、不伸手。

　　不群集不奔逃不伸手都可以做到，只有恐惧要怎么控制？

　　纵使她碰到过各种挑战神经极限的事，也做不到完全摒除恐惧，无非是尽力保持住最大程度的冷静而已。

　　秀丽一边思考，一边向后打了个手势。

　　她听到了脚步声。

　　压抑凝滞的昏黄之中，徘徊在上空的雾气逐渐下沉，严重影响了视线范围，但还不至于让秀丽成为瞎子。

　　她摘下眼镜，小心翼翼地掩藏在地台后，仅露出一只眼睛凝视着对面的白石道。

　　一道臃肿模糊的影子蹒跚地从干涸的渠沟里爬上石道，摇摇晃晃地走近。

　　离得不远的特蕾斯极轻地抽了口气。

　　来者她俩都认识，是快艇上坐在她们前排的大嗓门阿姨。

　　她浑身上下能装东西的地方都塞满了不知从哪里抠来的金片和宝石，鼓鼓当当地坠着衣服，手里怀里也搂了一堆不肯撒手，丢着捡着。

　　特蕾斯向秀丽使了几个眼色：
　　‘要不要提醒一下她？’

　　秀丽摇头。

　　在她的眼中，这位美滋滋拨拉着财物的女士，比未知的前路更可怕。

　　至少，对同时失去了幸福泡和肉气球的人，秀丽觉得并不能再当做“人”来看待。

　　而她只知道一个答案能解释这种情况，那就是这位女士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正在石道上缓步挪移的中年女人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满怀的宝石咕噜噜地四散滚落。

　　她迟钝地愣了一下，毫不在意地趴在地上继续划拉掉在附近的东西，而后，她的嘴角内忽然伸出了一群畸形的、菜花肉芽似的触须，每根触须一碰到地上五颜六色的石头便开始继续分裂，以至于最后她的本体反而被庞大虬结的触须顶到半空翻了个个儿，像鮟鱇的诱饵般在前面倒退着走。

　　她、或者说它，锲而不舍地追着几颗不停往下滚的珍珠，径直越过了躲藏在地台后的三人。

　　特蕾斯再次发挥了优秀的临场能力，死死地捂着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类似的场景了。

　　“欲望使人化身怪物，这并非箴言，而是真实。”瑞安闷着头催促她起身继续走，“浊世激化了这个进程，她已经死了，从此成为阴影之物的一分子……我们要小心，所有拿着东西的人估计都开始出问题了。”

　　秀丽又看了他一眼，拉起特蕾斯小声道：
　　“我们得加快速度，你脸上开始长皱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giao，一边撸猫一边码字……3000字活生生码了6个多小时_(:з」∠)_我莫得救了感谢在2020-12-16 23:55:30~2020-12-19 04:2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灯光试剂鳄鱼缸 3个；remedias 2个；为卿不上凌烟阁、尾巴毛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082031、行歌不记流年 10瓶；玖玖 6瓶；人尸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