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三皇子碰瓷后》卿氿

12、第 12 章

　　才十几岁的孩子就没了爹娘，沈绾绾心里针扎似的疼。

　　将士们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为的就是保国家和平、百姓安宁。他们是立在边疆的铜墙铁壁，挡得住敌国的侵袭，却挡不住国家内部蠢蠢欲动的人心。为将之人每每遇见此事，都是最为无能为力的一个，只觉着心寒。

　　小黑平时是个调皮的孩子，谁见了都说他机灵。可如今却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哭得撕心裂肺。

　　本以为三年已过，很多事情都已经随着时间淡化了，但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假把戏，他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也曾有和睦的家庭，恩爱的父母和爱笑的妹妹......

　　一场天灾，一场人祸，全部化成泡影。

　　沈绾绾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静静地站在旁边陪着他发泄情绪，直到他慢慢从回忆中抽离，哭声渐弱，变成了浅浅的呜咽。

　　小黑哭完才觉得有些丢脸，背过身偷偷地擦眼泪，哑着声音说：“绾绾姐，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他本能地觉得当年的事有蹊跷，但他只是个穷乡僻壤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孩子，想不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可是沈绾绾不同。

　　朝廷官员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腌臜手段她见得多了，几乎可以断定小黑家所在的村子有问题，那场烧尽了整个村落的大火绝不仅是天灾，至于其中有几成是人为因素，就难说了。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尚未证实的事，她不想同小黑讲，更何况他已经逃出那个地方，就没必要将他再一次拉入深渊。

　　“斯人已逝，节哀吧。”她轻轻顺着小黑的后背，像从前照顾生病的沈澜那样柔声安慰，“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如今在明心阁，有堂主、有张婶、还有我，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小黑留恋地感受着背后的温度，好像听到了小时候睡觉前母亲哼唱的摇篮曲。他愣了片刻，用力地点点头。

　　*

　　明心阁有两间前后挨着的厨房，大的那间是专门为明心阁弟子准备早午晚饭用的，小的那间供膳堂内部人员研究菜样和教学用。

　　沈绾绾同小黑回到小厨房时，包括梁岳阳在内的膳堂老小在院子里整整齐齐站了两排，颇为隆重地迎接沈绾绾。

　　小黑本来是红着眼睛躲在沈绾绾身后，见到这架势也被吓了一跳，然后天性使然，好事儿地推着沈绾绾往前走。

　　张氏一见小黑那双肿的跟小核桃似的眼睛，就知道他又想父母了。她没道破他的窘境，而是装做毫不知情的模样，拉着沈绾绾走到最前方，递了杯茶给她。

　　沈绾绾稀里糊涂地接过茶才迟钝地意识到这应该是为她举办的拜师仪式。但是此处没有祖师爷牌位，没有香炉，让她拜谁？

　　梁岳阳看出她的疑惑，走上前来笑呵呵地说：“沈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膳堂人来自四海八方，钻营的菜系广泛，所以咱们这儿不拜祖师爷，你敬我一杯茶，就算入了我膳堂。从今往后膳堂所有人的手艺，只要你想学，都可传授于你。”

　　沈绾绾听了这话立马退后两步，双手捧茶深深鞠了一躬：“沈绾绾拜见师父。”

　　“哈哈哈，好！”梁岳阳地接过茶一饮而尽，心中甚是畅快，“我听闻你的功夫是元佑方丈教的，我等无名小卒怎敢同元佑方丈并肩齐名呢，你也不必叫我师父，称我堂主即可。”

　　他都这样说了，沈绾绾便不客气，又恭敬地喊了声：“梁堂主”。

　　然后就听梁岳阳轻轻地“嘶”了声。和元佑方丈齐名的虚荣心还没填满就被拉回现实，落差太大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是话已出口，他也没脸再让沈绾绾改回来，只能在心中哀怨：“可惜啊，实在是可惜。”

　　没可惜太久，他就被张氏的一声轻咳唤醒，恍然大悟要紧事儿还没办完，急匆匆地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一个木箱子塞到沈绾绾怀里，故作神秘地说：“打开看看吧，这是咱们这些老人给你的礼物，保准儿你喜欢。”

　　这木箱分量不轻，保不齐是膳堂的独有珍宝。沈绾绾心中喜悦，环顾一周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下缓缓地打开盒子，然后看到红色锦布上静静地躺了把锋利的菜刀。

　　刀柄是用用红木做的，刀身擦的锃亮，靠近刀背的地方还刻着一个遒劲有力的“绾”字。

　　沈绾绾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亏她刚才还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奇珍异宝，纯粹是异想天开，做厨子的不送菜刀送什么？

　　“怎么样，喜欢么？”梁岳阳期待地问。

　　沈绾绾合上箱盖，笑着答：“特别喜欢，谢谢堂主。”

　　菜刀也挺好，实用。

　　*

　　膳堂的第一课是认菜。他们料定沈绾绾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肯定连白菜和菠菜都分不清，哪想到沈绾绾不仅分辨得出各种蔬菜瓜果，还有一手好刀工，一根根土豆丝虽说达不到细如发丝，也比一般的厨子切得好看许多。

　　张氏喜出望外，直呼她是个人才，拉着她到灶台前：“来，咱也不费功夫学切墩了，直接炒两个菜给我们开开眼。”

　　沈绾绾面露为难：“张婶，我只会用刀，从来没炒过菜，应该是不行。”

　　用刀和用剑的诀窍是相通的，所以沈绾绾不觉切菜有何难度，但是炒菜就不一样了。沈绾绾在边关时最多也就烤只鸡和兔子，哪用过铁锅大勺啊。

　　张氏权当她自谦，一边说着：“有这么一手好刀工，炒菜肯定也不会差。”一边帮她把灶台点着，递过来一盘青椒、一盘肉以及一碗油，“来吧，别谦虚，让我们见识见识。”

　　沈绾绾被赶鸭子上架，深吸一口气，舀了勺油下锅。

　　张氏在一旁满意度点头，看看这动作多潇洒，多熟练。

　　然而好景不长，她下一刻就看到沈绾绾将辣椒和猪肉一股脑地扣在锅中，水滴和热油相碰，锅中顿时油星四溅。

　　沈绾绾哪想到会有这番情景，她尖叫着后退，神情完美诠释了“惊慌失措”四个字。

　　张氏旁观了全程，颇为无奈地眨眨眼，原来沈绾绾不是谦虚，她是真不会啊。她手忙脚乱地收拾了残局，自我安慰道：“没事儿，你根骨好，假以时日肯定能成才。”

　　于是沈绾绾在小厨房里困了一下午，炒了一盘又一盘的菜，焦的，生的，咸的，淡的，还有黏成一坨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东西的。

　　——没一个能吃的。

　　张氏看着满桌的菜，重重叹了口气，摆手道：“怪我，揠苗助长不是个好法子，明日开始从头再来吧。”

　　沈绾绾擦掉手上的油渣，尴尬地笑了笑。

　　*

　　沈绾绾在小厨房吃了顿小灶后才回到住处。

　　沈翌是明心阁的闲人一个，没有弟子也不用上课，每日喝喝茶遛遛圈，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沈绾绾回来时，他正坐在树下的板凳上抱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见沈绾绾坐在对面，下巴上还有一圈黑，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又同人打架了？”

　　沈绾绾不乐意了，嗔怪道：“二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消停？”

　　沈翌乐了，放下话本反问道：“那你以为呢？”

　　沈绾绾哼了一声，气乎乎地瞪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她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放在桌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还时不时用余光瞄沈翌一眼。

　　沈翌一看便知她有话要说，从容地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徐徐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同我还藏着掖着的做什么。”

　　沈绾绾坐正了身体，视线警惕地在周围扫了一圈：“没人？”

　　“没人，都被我遣出去做事了，你放心说。”沈翌见她这般谨慎，便知此事不小。

　　确认没人偷听后，沈绾绾俯身压低了声音道：“我白日里探了傅枕的脉象，很古怪，似乎是中毒已久的迹象。”

　　沈翌呼吸一滞，皇子中毒可是大事，容不得玩笑戏之。如若傅珩真的中毒已久，那便是在永安城时就中了招。下毒的人是谁？安得又是什么心？此事一经深思，便叫人通体发寒。沈翌浓眉紧蹙，认真道:“你说仔细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白日里看完沈绾绾和傅珩的比试便离开了，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情。沈绾绾将事情经过及傅珩的脉象清清楚楚地复述了一遍，末了添了句：“我只是个半吊子，只能探得出他脉象古怪，却不知因何而起，我想请程大夫帮忙探探究竟。”

　　沈翌沉吟片刻，点头道：“好，我去请他，你明日找个机会将傅枕带过来。此事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我谁都没告诉，不过......”傅珩的身影在脑中一闪而过，沈绾绾犹豫道：“傅珩他应当是察觉了，他心思敏感，我没能瞒得过他。二哥，你觉得会是傅珩吗？”

　　沈翌表情严肃地摇头，声音里透着凛冽:“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