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言》花木枕

2、拐角处

　　何途回到住处，淡淡的木质香飘来。
　　这是他的习惯，要在家里点上木质香的香薰。
　　久而久之，他偶尔会觉得自己身上也染了那香味，但十分的淡，身边人更不可能察觉到，因此他也没有在意。
　　他将书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架上。除了教科书外，旁边的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课外书。最顶上是几本制香书，下面多是东野圭吾和太宰治的小说，以及各个大家的散文集。
　　不了解他的人怕是扫一眼就会觉得他是个很好学的好学生。
　　实际上散文集连包装都没拆。

　　何途整理好了书，随手拿了一本小说和一本制香书准备带去学校。
　　“突秃！”尤茗茶站在喷泉旁边，咬了口甜筒，含糊不清地喊道。
　　何途嫌弃的看着他：“咽下去了再讲话，你怎么空腹就吃冰淇淋……”
　　“嘻嘻。”尤茗茶笑了笑，“没关系，小爷的胃是铜墙铁壁。”
　　何途轻叹口气，带着尤茗茶找着吃饭的地方。

　　夏天的午后别的没有，但暴晒和暴雨一定会出现一个。今天他们便好巧不巧的赶上了暴雨。
　　尤茗茶躲在檐下感叹起来：“我去……前一秒还朗朗晴空，炸了一声雷瞬间跟十万个楼上大妈往楼下泼洗脚水一样。”
　　“我愿称之为老天爷放屁。”何途说。
　　尤茗茶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就就近找一家吧。”何途看了看四周，“清口清汤面怎么样？”
　　尤茗茶咬着甜筒的最后一口点了点头。
　　他好像除了点头以外就只会吃了。
　　何途如是想着。

　　何途刚一进门，看见不少学生都两三个结伴的坐在一起，只有一个背影显得尤其孤独。
　　“你一个人吃饭吗？”何途走到那人身边。
　　“……”
　　陈明青无语。
　　凝固了几秒后他才开口：“习惯。”
　　确实是惜字如金。

　　尤茗茶点好了单，刚想凑到陈明青旁边，就被何途带到了旁边的小圆桌。
　　“嗯？你不要和冰帅霸一起吃吗？”尤茗茶问。
　　“你这起的什么鬼名字。”何途从消毒柜拿出两套餐具，“虽然想，但是毕竟不是很熟，也不好贸然打乱别人的习惯。”
　　尤茗茶了然的点点头：“那倒也是。”
　　“有的时候我真的怕你头会断掉。”何途看着尤茗茶的脑袋感叹道。
　　“？？？”

　　吃完了午饭，天也刚巧放晴。一个人吃饭的冰帅霸早早就一声不吭地走了。
　　“哇……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没注意到，居然都没打声招呼。”尤茗茶喝下最后一口面汤，擦了擦嘴说。
　　“他打招呼了才瘆人。”
　　“……在理。”
　　何途单肩背起书包，去前台结了账，顺便付了尤茗茶的钱。
　　“嘿嘿，谢啦兄弟。”尤茗茶笑嘻嘻地说着，“我请你喝乌龙茶，走。”
　　何途笑了笑，跟着他走出去。

　　刚下完暴雨，空气还很潮湿。周边的花丛被雨露浇灌，地上的水洼倒映着天，称不上是美景，但多少也让人身心愉悦。
　　何途轻嗅着花香。
　　他从小就这样，喜欢各种各样的香味，甚至有些在他人眼里算不上香味，例如医院的消毒水味，停车场的气味。还有书本的木材味，雨后的花香，陈年的酒香茶香……这也是他学习调香的原因。
　　他很喜欢用香味来形容人。尤茗茶这样的，像是柑橘香。姜郁呢，就像海洋香。陈明青……大概是柏香。
　　不过他从来没找到能确切形容自己的香型。

　　“珍珠奶茶一杯全甜，直火乌龙一杯。都要大杯去冰~”尤茗茶对着服务员说。
　　“你喝这么甜，不怕胖吗？”何途问。
　　其实他也就是随便吐槽一句。尤茗茶的身材不仅不胖，还算是清瘦的类型，细胳膊细腿的，在沿海地区属实有怕他被风刮走的感觉。
　　尤茗茶笑嘻嘻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怕。甜的食物能让我开心，开心最重要。”
　　何途看着他，心想他好像从头到尾，至少从自己认识他到现在，他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想到尤茗茶和陈明青站在一起的样子。
　　没头脑和不高兴。
　　何途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尤茗茶一脸问号地看着莫名其妙傻乐的他。

　　尤茗茶吸着奶茶，和何途慢慢悠悠地向学校走去，刚准备转弯。
　　“啊……”尤茗茶撞到了人，还喷了对方一口奶茶。
　　又是拐角处。
　　又是陈明青。
　　“……”
　　过几天抽个空去烧香吧。
　　尤茗茶揉了揉撞到的脑袋：“怎么又是你……啊不对，不好意思啊，你的衣服……”
　　陈明青低头看了看沾满奶茶渍的衣服。
　　“……没事。”

　　空气凝固。

　　何途干笑两声：“哈哈哈……你这方向不是去学校吧？”
　　“回家，东西没拿。”陈明青说。
　　尤茗茶一拍手：“啊，我们跟你一起去吧？刚好你把脏了的衣服给我，我洗了再带过来还你。”
　　“快上课了。”陈明青看了看表。
　　何途和尤茗茶对视一眼，觉得第一天上课就迟到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那你……待会记得把衣服带来，我在五班等你噢！”尤茗茶拉起何途，“好了途途，我们冲！”
　　两个人开始奔跑，还不小心踩到了几个水洼。

　　不知道是他俩跑的太快，还是陈明青为了婉拒他们特地说错了时间，反正等他俩气喘吁吁的坐到班上时，还有五分钟才上课。
　　尤茗茶喘着粗气，趴在何途的桌上。何途体力好点，虽然没有大喘气，但呼吸也加快了许多。
　　“啊。”尤茗茶突然直起身子，“我记得实验班的人迟到好像会被罚，要举着水桶站在班门外听课。”
　　“不是吧？学校就这样对待特优生啊？”何途疑惑道。
　　尤茗茶有点急了：“不是，是因为今年的实验班是老肖头带的，他带的班一直都是这种制度。怎么办，我给冰帅霸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何途安慰道，“他不是本来也要回家拿东西吗？可能他家很近，或者他跑步很快，所以来得及呢？”
　　尤茗茶稍微松了口气：“但愿如此。”
　　上课铃响了，一个身材有点胖的卷发女人抱着政治书走了进来。
　　何途拿出书和记号笔，而尤茗茶已经做好了入睡的准备。
　　他到底是怎么考进来的？
　　何途疑惑。

　　政治课对于何途来说还是不太需要认真听的，适时跟着老师画一下重点，其他时间都可以放空赏赏风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尤茗茶说这个座位是主角位，但是确实是个赏风景的好地方，开了窗就能吹到一些细细的微风，带着点白兰花香。
　　何途正陶醉在香味里，走廊上走过去了个高大的人。
　　虽然自己和走廊之间隔了五个组，但从小就视力好的何途同学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其实凭身高也能认出来。
　　是冰帅……陈明青。
　　不是，都上课二十分钟了你才来啊？？？

　　何途看着路过的陈明青。
　　他还是慢慢悠悠地走着，一点也不着急。
　　几个爹啊，这么嚣张。
　　何途想着。

　　剩下的二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老师刚说下课，尤茗茶便立马起身，速度快到何途怀疑他根本没睡着。他拉起何途，快步走向七班。
　　“你要去找陈明青？”
　　“害人家举了一节课水桶，当然要去道歉啊！”尤茗茶说，“顺便去拿衣服。”
　　……就算真举了，大概也只举了二十五分钟吧。
　　何途没说出口。

　　两人走到七班门口，见陈明青正趴在桌上睡觉，拉了个同学帮忙叫他。
　　“陈明青，有人找。”那男生用笔帽戳了戳陈明青的手臂。只见他抬眼看了门口的人儿一眼，轻叹口气，摘下耳机走了出来。
　　“……有事？”陈明青双手插着口袋，一脸生人勿近熟人莫挨有事快说没事快走的样子。
　　“那个，脏衣服……”
　　“洗了。”
　　“害你迟到……”
　　“没事。”
　　对话结束。
　　尤茗茶叹了口气。

　　第一次见尤茗茶脸上没有笑容，何途多少也有点不舒服。他看着陈明青的眼睛，眉宇间带了点不快：“你就不能不打断人说话？”
　　“不熟，无关紧要，没必要听。”陈明青塞上耳机，瞥向何途的眼神里没有不悦，没有不屑，什么也没有。
　　但何途就被这样淡漠的眼神刺激了。
　　“……行。”
　　理亏，不吵架。
　　何途拉着尤茗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