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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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宣“七亡七死”一出，有金石掷地之声，振聋发聩，朝堂为之一寂。
董贤震惊地看着鲍宣，整个人都清醒了。
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自责涌上心头。
作为一名曾经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一朝穿越，变成了封建社会的剥削阶级，就把在饱受苦难的底层同胞忘了个一干二净。
穿越之后，说是点科技树，却一心只想着各种高大上和享受的东西。
弄酵母最初的目的是改善自家的伙食；造了纸却因为自己的胆小和矫情，既不敢自己拿出来，也不愿意求刘欣，完全不去考虑早一日有了纸，寒门子弟就早一日有书读。
宁肯把心思花在还不能着手实施的棉纺织业上，也没想到去改进一下现在非常落后的麻纺织机械，明明自己穿越前旅游时曾经见过元代的水转大纺车，就非常适合用来提高麻纱的生产力，但自己就像被迷了眼睛，一心只想着棉花和棉纺织。
还有现在的已经大量普及的脚踏织布机，其实只要改进一下梭子，和英国工业革命发明的飞梭结合起来，就能大大地解放织布妇女的双手。
之前董贤在长安附近的乡间走访时，曾看过妇女聚在一起纺纱织布，和她们闲聊时也了解过，她们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纺纱织布，到午夜才休息，为了应付苛捐杂税和佃租，有时一个月的劳作量就相当于正常劳作四十五天的量。
他当时听后心有戚戚，但没多久就又被棉花纺织吸走了全部心神，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
还有曲辕犁、龙骨翻车、筒车、水力磨坊、风力磨坊等，这些对农民来说很重要的工具，自己是很容易仿制的，但他就是没有想到去做。
明明穿越前还会去支教，穿越后却严重脱离群众，高高在上起来，搞一些小资的东西，就以为是基建了。
董贤越想越难受，脸色有些发白起来，细细的白毛冷汗从额头渗出。
朝堂正中的鲍宣还在慷慨陈词：“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陛下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谓如臣宣等为愚。陛下擢臣岩穴，诚冀有益毫毛，岂徒欲使臣美食大官，重高门之地哉！”
“天下乃皇天之天下也，陛下上为天子，下为黎庶父母，为天牧养元元，视之当如一，合《尸鸠》之诗。今贫民菜食不厌，衣又穿空，父子夫妇不能相保，诚可为酸鼻。陛下不救，将安所归命乎？惟陛下少留神明，览《五经》之文，原圣人之至意，深思天地之戒。臣宣呐钝於辞，不胜眷眷，尽死节而已。”
鲍宣言毕，一揖少退，再一揖，竟缓缓伏跪于地，双手交按在地上，郑重叩首及地，停留不起。
竟是在早朝开始时的稽首拜礼后，又行了一次九拜中最隆重的稽首礼。
整个大殿的空气在鲍宣稽首后就陷入了寂静的紧绷之中，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就见天子刘欣振衣肃容，空首一拜。
刘欣沉声道：“立政兴化，必在推诚；忘己济人，不吝改过。”
“朕嗣服丕构，君临万邦，然以长于深宫之中，暗于经国之务，积习易溺，居安忘危。即位数月，不知稼穑之艰难，不恤黎民之劳苦。”
“致饥氓流民，百姓老弱，冻寒不得短褐，饥饿不得糟糠，敝撤无走，四顾无告。痛心疾首，罪实在朕，永言愧悼，若坠泉谷。”
“朕将弘远图，必布新令，晨兴夕惕，惟省前非。望诸位贤良不吝已身，进献良策，与朕共勉，兴我大汉，救我黎庶！今日此言，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说完，再一拜，竟与鲍宣相拜不起。
天子竟然下了罪己诏！
群臣震动。
丞相朱博快步越众而出，也伏拜于地，哽咽道：“听得陛下肺腑之言，臣铭感五内，此生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兴我大汉，救我黎庶！”
群臣伏拜，齐声道：“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兴我大汉，救我黎庶！”
群臣声若洪钟，气势如虹，董贤伏拜其中，激动到浑身战栗。
他想象不出此时刘欣的表情，但他知道，自此以后，群臣归心，刘欣隐忍许久，一鸣惊人，此后必将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
天子的罪己诏布告民间之后，犹如在奄奄一息的灰烬上浇了滚油，民众心中再次燃起希望的火焰，天下沸腾。
许多流离失所的饥民听到罪己诏中的话，都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看到他们的苦难了。
隐士大儒捋须欣慰，刘氏江山终于又出了一个贤明天子。
随着罪己诏一同布告天下的，还有罢黜乐府令、放宫人令、减免税赋令、授田令和限田令。
以及新农具推广令和纸书、雕版印刷术推广令。
董贤终于将新农具、纸，还有和纸配套就能显出强大威力的雕版印刷术献了上去。
天子一边将新农具的图纸广传天下，下令各地官匠所加紧制造新农具。
一边按董贤上书提议，在渭水沿岸开设了规模巨大的官方造纸坊和雕版印刷场，不但吸纳了许多失地流民做工，让他们得以养家糊口，还给朝廷增加了不菲的收入。
新造的纸一出现就引起了轰动，价格便宜又光滑柔韧、洁白如雪的纸张，受到了天下读书人的热烈追捧。
而随着纸张出现的板印线装书籍，更是让人们目瞪口呆。
虽然只有一册校对好的《论语》，但不贵的定价，轻便的携带性，还有铺天盖地的铺货量，都让天下有志进学之人激动不已。
董贤还在上书中建议，广招天下饱学之士，前来长安校书修书，有著书者也可献书于朝廷，若言之有物，便可刊行天下。
董贤还建议，在长安城设立国立大图书馆，在各地建立小图书馆，放置各类经典，开放给全天下人，让天下贫寒子弟庶民百姓都可以进去阅览抄书，以教化万民。
天子采纳了第一条，第二条只采纳了一半，原因是现在纸坊和印刷坊的产量还不够大，只够长安城设立国立大图书馆。
这几条政令一下达，天子的声望瞬间达到顶峰。
无论是庶民百姓，还是儒生贤士，都对天子交口称赞。
献上造纸术印刷术和上书建议的董贤，名声也传遍九州大地。
纸开始被一部分人称为“董郎纸”。
不知道为什么，在董贤上街观察了几次纸的销售情况，还有去刚新建完毕的国立大图书馆参观之后，董郎美姿仪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之后，长安售纸的铺子经常能见到羞答答的女郎结伴而来，点名要买“董郎纸”，还有少年专门买了纸，用来写情诗送给心爱的姑娘。
这是后话了，略过不提。
*
且说天子一边下令罢黜乐府，放一部分宫人出宫，以减少内宫开支，一边将皇家上林苑一万多倾的土地赐给流浪到关中的失地农民，让他们开垦种植，并给他们发放工具，免除他们头几年的赋税地租等。
一面由朱博、梁相、鲍宣等人主持，开始了漫长的限田行动。
此时关中、关东、河东能耕种的田地大多都被豪强贵族强占了，他们肆无忌惮地压迫自耕农卖地，拥有的土地早已超出了自身品阶能拥有的份额。
被他们这么一闹，不但朝廷能收上来的税大量减少，甚至北方很多地方已经到了贫者无立锥之地的地步。
董贤作为大司农中丞，又精通数术，也被编进了限田行动的队伍中。
由于他年轻体力好，去田间丈量田亩的任务就落到了他的头上，由他带队去啃长安附近最难啃的那几块骨头。
但限田行动的阻力之大，令人难以想象。
大汉立朝将近两百载，高官贵戚已绵延不知几代，尤其是长安附近，豪强贵族财势雄厚，人脉盘根错节，要限制他们拥有的田亩数，让他们将超出份额的田产归还朝廷，分配给赤贫百姓，比登天还难。
董贤带人去丈量土地的过程中，屡屡受阻。
一开始那些地主还算客气，只是找各种借口拖延丈量工作，后来便对董贤一行人不客气起来，有豪强蓄了武士，直言威胁，甚至在董贤一行人进入他们庄园附近时便推搡阻碍。
就在限田行动陷入僵局时，内宫中有人给董贤传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天子的贴身内侍星夜来到董府，秘密告知董贤天子身体有恙的消息，召他趁夜入宫。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