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染云初色》西山向晚

13、哥哥

　　见芙阿冉进来，原本磕着眼的女子一双眼睛弹开。
　　“你叫什么名字？”她说话的声音像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又像冰冷的水一样波澜不惊，在这阁楼之中有些不真实。
　　“芙阿冉。”芙阿冉站得笔直，头自然垂下，郑重的回着话。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芙阿冉又闻到了很浓的香味。
　　浓，但不腻。
　　低着头的芙阿冉只看见了紫色的衣角轻轻摆动。
　　“抬起头来。”诺千华又说道。
　　芙阿冉缓缓的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紫藤色的眼睛，在青烟中惊艳，朦胧，典雅。
　　好特别的眼睛，和傅云离的一样。
　　芙阿冉毫不畏惧迎上对方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
　　她不过花信年华，脸朝花束、身形苗条，长发披于背心，用一根罗兰色的丝带轻轻挽住，一袭紫衣，鲜花一映更是粲然生光，只觉她身后似有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
　　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
　　比傅辞悦还美的绝色容颜，这真是她从小到大见过最最好看的人了。
　　说是天人之姿恐怕也不为过。
　　可诺千华却是觉得没趣的撇开眼，眼中的轻视显而易见。失去了兴趣的诺千华想回到原来的位子上去。
　　芙阿冉心中警铃大作，她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不知阿冉的这张脸，阁主有何不满意？”
　　诺千华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又轻笑了下。
　　倒也不含糊地说道：“太过刚正，不适合纤尘阁这种地方。”
　　芙阿冉认真的看着诺千华，回道：“可阁主并不了解我。”
　　“哦？那你可知，做我诺千华的徒弟最基本的条件？”诺千华一对好看的撫形眉微挑。
　　“不知，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不符合，那现在改想必也是来得及的。”
　　“小姑娘倒是有意思。”诺千华撩起了帷幔，自顾自的坐在小方桌旁，横卧在软榻之上，芙阿冉机灵的跟了上去。
　　这次她没有低着头，目光平视着，身为公主的气质也凸显出来。
　　这倒让诺千华微微有些侧目。
　　“小丫头，你可听好了。我诺千华的徒弟定然要是人上人，样样出色，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就算拿出去只会给我诺千华长脸。样貌自然也要上上乘，只要有我诺千华徒弟在的地方，她必须是焦点。而你，差强人意。”
　　差强人意？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她。
　　她生来尊贵，从小就活在所有人的褒奖之中。
　　“琴棋书画，只要给阿冉时间阿冉也未尝做不到。”
　　诺千华嗤笑了一声：“时间？多长时间？”
　　芙阿冉仔细思量着回话：“三年。”
　　诺千华摇了摇头道：“三个月。”
　　芙阿冉呆愣了一下，很快就攥紧了手。
　　这分明是刁难！
　　琴棋书画寻常女子别说三年，就是穷极一生也许都达不到融会贯通的程度，可诺千华一开口，竟然是三个月。
　　芙阿冉没说话。
　　“是不是觉得，我在刁难你？”诺千华轻轻撇了一眼芙阿冉，很快，波澜不惊的双眸就又转向了手中的茶杯。
　　芙阿冉老实的应了句是。
　　“这么多年来，垂涎我这个唯一的弟子之位的人数不胜数。她们一个个都身出世家。”诺千华说完后饶有兴味的看了看芙阿冉。
　　芙阿冉当然知道诺千华的意思是什么。
　　“三个月，让我试试。”芙阿冉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
　　“三个月后，来找我验收。”说着诺千华扔给芙阿冉了一块红木牌子，上面刻着“纤尘阁”三个字。
　　“三个月之内，你可以请教纤尘阁所有的老师。”顿了顿又说：“期待你的表现，小公主。”诺千华媚眼如丝。
　　回到安亲王府的时候，月亮已经高高挂起，芙阿冉坐在海棠苑中的小石凳上喝茶吃点心。
　　芙阿冉遣退了丫鬟，一个人赏着月亮。
　　像一个大大的玉盘子一样挂在缥缈的夜空之中。
　　白墙红瓦在月辉的照耀下闪着光泽，芙阿冉突然想去屋顶看月亮了。
　　刚好和二哥哥学的那些三脚猫功夫派上了用场。
　　芙阿冉正美滋滋的想着，就坐到了红瓦之上。
　　今天的月亮可真圆啊，比十五的月亮还要圆。
　　芙阿冉腿轻轻摆着，手肘支着下巴，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月亮看够了又看了看手中的点心，心想这一个怕是不够吃了。
　　芙阿冉正要下去的时候。
　　脚下一滑。
　　坠落感让芙阿冉怕的蜷起了身子，只期望摔得不那么疼。
　　耳边是冷冽的风，吹的耳朵有些疼。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传来，只感觉落进了摇篮一般。
　　芙阿冉吓得不敢睁眼睛。
　　心想这是摔倒地上了还是没摔到地上呢？
　　直到头顶上方传来轻笑。
　　“小殿下。”
　　那人的声音像冬日里的暖阳，直直把人能融化了去。
　　诶？
　　芙阿冉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看着发生的一切。
　　柔顺温暖的发，温和的眉，原本应该是看起来就很温和的人。只是那一双细长幽蓝如古井一般的眼睛，让人心里有些发寒。有些冷冽的薄唇，修长高大却又不粗犷的身材，宛若冬日里的寒梅，看着温和，实则蕴藏着巨大的秘密。
　　年幼的时候那一双幽蓝色的眸子，顶多让人有些不适罢了，可现在看起来，有些心惊肉跳之感。
　　此刻他穿着墨青色的衣衫，褪去了平日里伪装，伪装起来的爪牙微微露出寒芒，芙阿冉有些怯了。
　　“云离哥哥。”芙阿冉弱弱的喊了一句。
　　半晌，傅云离的薄唇都没张开。
　　芙阿冉的心怦怦直跳，现在的傅云离，太陌生了。
　　可——
　　“哥哥在。”傅云离温和的回道。
　　可还没等芙阿冉说话，傅云离却是激烈的咳嗽了起来。
　　直到咳出了鲜红的血。
　　芙阿冉大惊，这才注意到傅云离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好可怕。
　　傅云离感受到了芙阿冉有些紧绷的身体，眼中好不容易有的温和慢慢褪去，换上了淡漠。
　　“小殿下夜晚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回去吧。”傅云离放下芙阿冉，轻瞥了一眼堪堪只到自己肩膀的小人，迅速的转身离去。
　　芙阿冉有些无措，她怕。
　　当初她被人追杀的时候，被逼到悬崖边几乎没了退路。
　　她很怕，怕的几乎哭不出来。
　　二哥哥忽然来了。
　　救了她是不假，可也因此身受重伤。
　　刺客手上的利剑一道道划过二哥哥的身体，鲜血淋漓。
　　那些刺客似乎是起了玩弄之心，次次不刺进要害，只是一刀刀的划过二哥哥的脊背，胳膊，腿。
　　没多久，二哥哥就成了个血人。
　　她哭的几近晕厥，推搡让二哥哥快走。
　　若不是大哥哥等人及时赶到，二哥哥就会因此丧命。
　　二哥哥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她受一点伤。
　　可自己却中了数剑。
　　她忘不了那些刺客一个个面露凶光，忘不了太医直直叹息说很难活下去。
　　可看到傅云离的背影，她就想起了那日的二哥哥。
　　也是这般，抱着她，护着她。
　　“别走。”芙阿冉对着几乎在夜幕中要消失的墨青色身影说。
　　平日里穿惯了白衣，一袭墨青色的衣服让人感到陌生。
　　他只是回了回头，紧接着就要飞身上院墙翻出去。
　　芙阿冉有些急了。
　　那墙外全是守卫，他要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啊。
　　“哥哥，不要走。”
　　“阿冉怕。”
　　芙阿冉快哭了出来，她在担心傅云离。
　　“哥哥不走，阿冉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