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不逍遥》秦淮星河

16、千算万算没想到

　　年道馨没想到会把人弄哭，好在赵瑶只是一时心有所感，没有纠结太久。
　　天色不早，两人并肩往回走。
　　“明天再带你出来逛。”年道馨说。
　　赵瑶点点头，“这集市真热闹。”比她想象的热闹多了。
　　“这不算什么。等你到了蜀山，山下的集市才真叫热闹。弟子多不说，还有许多散修，卖什么的都有。坏处就是大路货卖不上价。像你今天卖的易容符，在山下也就五枚下品灵石一张，五雷符倒是也挺紧俏，能卖到30枚下品灵石一张。你独创的聚水符在这种小地方卖不上价，在蜀山倒是可以提一提价。”
　　年道馨说起来如数家珍。
　　赵瑶心下一动，“那会不会有什么藏宝图之类的卖？”
　　年道馨挺稀奇地看着她，“藏宝图是很多，七成以上都是假的。不过阿瑶，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赵瑶面瘫的小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我是无意间听其他道长说的。”
　　她为宋浩令所救，被安排给萧尚和年道馨照料，因为男子有所不便，主要还是年道馨带她。
　　其他蜀山弟子倒是接触不多。
　　宋浩令既然打算将她收徒，曾安露又时常来走动，赵瑶本身小小年纪已是不俗的美貌，因此大家难免对她有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但小姑娘从来安静乖巧，也不会驱赶、避开她。
　　“是林师弟吧？”年道馨一副了然的样子。
　　赵瑶回想了一下，一个年岁尚幼的少年模样便出现在脑海中，“林熙晏？”
　　这个少年好像是跟曾安露一起来的。
　　“正是。林师弟家中虽然比不上十二世家，但也是小有家底，跟我们这种草根弟子不一样。他家藏书颇丰，他是家中的幼子，从小在家就对奇闻书籍最是感兴趣，入门后痴迷于淘换藏宝图。曾师妹也跟他一起寻过遗址呢！不过跟我们俗人不同，曾师妹什么都不缺，只是奔着锻炼自己去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据说收获颇丰。”
　　“曾道姑？”赵瑶想了想，“我看曾道姑浑身气度不凡，这就是大世家嫡女的风范吗？”
　　年道馨脸色变得古怪，赵瑶却心下了然，为什么年道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猜，曾安露只是大世家比较受宠的庶女。受宠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拜入了宋道长座下，并且受到重视。
　　年道姑能跟赵瑶剖白内心想法，但不代表她敢妄议十二世家的子弟。
　　于是她嗔怪道：“小小年纪，专心修炼，哪来那么多想法。”
　　为了赶紧把话头岔过去，她道：“你也别想着走捷径，哪怕藏宝图是真的呢，那些藏宝遗址机关遍布，又哪是你这小小的人儿能闯的？再说，真的藏宝图更惹祸。”
　　她又凑到赵瑶耳边，悄声说：“最近大家都在传，陈师兄和徐师弟是得了一个大家族藏宝图，私自闯入，这才陨落的。出事的前段时间，他满面春风，还跟曾师妹说等她生辰要送份厚礼呢。
　　“据说林师弟逛摊子时，觉得那藏宝图是真，本想买下，但被陈师兄强行截胡。有萧师弟作证。
　　“所以那晚陈师兄私自外出，心怀旧怨，眼见着就要与萧师弟发生争执，萧师弟不愿伤及同门，这才罢手没拦。宋师叔听到传闻，找萧师弟了解内情后，这才消了气。
　　“后来林师弟又说，原来，那个卖藏宝图的小贩乃是惯骗，次次都说自己手中的是大家族藏宝图，做得又真真假假，连他都看走了眼。众人这才晓得，陈师兄怕是倒在一个‘贪’字上了。
　　“他以为去寻的是宝，却不想途中遇上走火入魔的魔修，丧了命。”
　　赵瑶感觉自己听了好一出一波三折的故事。
　　合着那陈玉是误打误撞得了真地图？
　　要不是她亲手送故事主角上了西天，她恐怕也会觉得事情真相就是如此。但是这故事一环扣一环，竟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到了宴席上，赵瑶忍不住多看了林小道长一眼。
　　林熙晏五感灵敏，回头看来，冲赵瑶羞涩一笑。唇红齿白，怎么看都是纯良的阳光好少年。
　　他旁边坐着萧尚，两人神色认真地交谈着，如同清风朗月。
　　一时，宋道长也入席了。
　　曾安露跟在他一侧落座，不重样的水蓝色衣裙一贯的清爽娇美。她气度从容、仪态完美，跟赵瑶对上视线，盈盈一笑。
　　若不是赵瑶早已在相处中有所了解，只怕真会认为她笑容温暖，怀抱着满满的善意。
　　七小姐看着对面那个华服的野丫头，心中恨极：下午还装模作样地穿着一身破烂衣服，晚上就打扮得像个世家大小姐似的来勾引人。
　　看到三哥匆匆掠过曾安露，眼神却暗暗落在那个野丫头脸上，更是气恼：长得好看怎么样，不过是沐猴而冠！要不是三哥喜欢……能轮得到她？
　　赵瑶早就注意到七小姐，但并不想配合，再猜到这种人会自己折磨自己，于是无视得更彻底。
　　反正她在不在意七小姐，曾安露都会想办法让计划进行下去的。
　　宴席开始，场面融洽，宾主尽欢。
　　宋道长看到赵瑶一如既往地安静，心里很是满意这个小弟子。
　　她下午从外面回来后就求见自己，要将一应费用返还给蜀山。道馨说是她画符所得，听说她还自己琢磨出一种新的符箓，凡人吹口气就能用来聚水。
　　他看了那符，很有点巧思，难为的是用起来简便，足见画符人用心。
　　看中的弟子如此有志气、资质又好，这让他油然而生为人师表的欣喜。
　　见赵瑶喜欢吃果盘，于是让一旁的仆从把自己的端给她。
　　赵瑶意外，立即起身一礼，“谢宋道长。”礼数周全，倒显得疏远。
　　宋浩令不以为意，反而满意这孩子有自己的原则，温和道：“既然喜欢，就多吃点。宴席之上，无需多礼。”
　　赵瑶再谢，坐回位置，安心吃着果盘，一点也不着急。
　　曾安露看到师尊表情，面上是一贯的娇憨，“师尊偏心！就算阿瑶妹妹家中……”
　　宋浩令淡淡打断，“想吃什么，自己拿。前尘往事，休要再提。”倒也不是生气的模样。
　　曾安露讪讪住嘴，很快重新扬起明媚的笑脸，“那我要吃烧鹿筋！”
　　宋浩令点头应允。
　　下午赵瑶来找他还了灵石，之后恳请他屏退左右，这才告罪，坦白自己并非那个小山村的后人，乃是便宜“师父”带自己路过那处。
　　便宜师父跟魔修斗法而亡，至于自己来历，她不便说，宋浩令便也不问，也答应绝不二传。
　　他观这孩子面相，生得柔婉羸弱，难得一双眸子却可说是光华内敛，绝非奸恶之人。不过他也明白这孩子的顾虑，便让前尘种种都过去吧。
　　曾安露却并不知道内情，只当是下午的时候，赵瑶还灵石的举动哄得师尊起了怜惜之情。
　　宴至半场，曾安露端起一杯酒敬师尊，宋道长喝了。城主十分高兴，借着酒意与宋道长攀谈。
　　气氛正好，七小姐走到赵瑶面前，身后的婢女端着一个盘子，上有两个玉杯。
　　“赵姑娘，今天下午得罪了，我敬你一杯酒，还望你不要推辞。”七小姐不愧是城主府出身，到了场面上，装装样子还是会的，一番话说得挑不出毛病。
　　赵瑶推辞道：“七小姐，我身体不好，不能饮酒。”
　　饮酒对脑细胞不好，她几乎不饮酒。尤其是酿酒要消耗粮食，末世里有这种奢靡风气不好，因此国家一直在限制酿酒。
　　年道馨笑道：“宋师叔好不容易将你救回来，可不能饮酒坏了身子。”
　　七小姐早得了消息，宋道长要来招收弟子。原本她一心盼着凭爹爹的面子拜到宋道长座下，谁想到宋道长竟然直接跟爹爹说她资质不行！
　　曾姐姐也为她惋惜：现在萧道长已经收了这个野丫头赵瑶，自然不可能收她了。
　　七小姐本就因为宋道长看重赵瑶而嫉恨，听到年道馨的话，更是心中暗恨。
　　她道：“我是诚心赔罪，喏，给你准备了蜜水。你可不要再推辞。”
　　赵瑶便接过蜜水，鼻尖不着痕迹地嗅过，一饮而尽。
　　“好，赵姑娘是爽快人。”七小姐露出一抹笑，转身离开，步履尽显轻松。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瑶打了个哈欠。
　　年道馨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回去歇息吧。”
　　赵瑶点点头，“好困。”
　　两人正起身，七小姐招呼婢女上前扶住赵瑶，“年道姑，就让我的婢女将赵姑娘送到一旁的角房歇息吧，等宴会散了再一起走。”
　　年道馨听着这话，温婉的脸上露出微笑，正要婉拒。
　　却听曾安露道：“阿瑶妹妹怎么了？可是乏了？”
　　七小姐忙道：“正是，我马上令人送她到附近的客房歇息，也免得跑远。”
　　“那就麻烦你多多照看阿瑶妹妹了。”曾安露客气道，又软语招呼年道馨，“一路疲乏，年师姐且再饮两杯‘玉光露’，也松快松快吧。”
　　玉光露乃是上好的灵酒，不仅甘醇、还对修炼有益处。
　　年道馨一直照顾阿瑶颇为用心，今天多休息一会儿也是应该。
　　宋道长见爱徒发话，处理也得体，城主又一意攀谈，他是个软和清淡的性子，少不得要应付两句，便不再多加在意。
　　赵瑶正要顺势应下，却听扶着她的年道姑笑着道：“不必了。我俩日日在一起，猛一分开，还有些不习惯。这样吧，我陪阿瑶到一旁休息，也不走远。”
　　曾安露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快。一个没有家族根基的外门弟子，居然敢忤逆她。
　　莫非是觉得她是个庶女，就可以不必放在眼里了？
　　曾安露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却看得赵瑶心下一惊。
　　她早猜出曾安露是个庶出，性格敏感易妒。却没想到她心胸狭窄至此，竟容不得丝毫忤逆。那一瞬间，曾安露甚至想杀了年道姑！
　　今晚的一切都在预料中，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年道姑竟然会维护她至此。
　　“宋道长！”赵瑶突然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