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流法师》小鹰yxh

1、公爵与奴隶的初见

　　赤月国，卡斯诺城。

　　现在正是最热的季节。夏日炎炎，正午的街上空无一人，被炙烤的白砖冒着蒸气，只有蔫耷的阔叶植物还在尽职地点缀城市的背景。

　　感谢制冷器的发明者，让再大的太阳也与室内的人无关。

　　在赤月国，规模宏大的拍卖场不多，首都一个，再就是这里。流线形的外观让它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巨型的倒扣的鸵鸟蛋，成为当地一道著名的风景线。

　　地面和天花板铺设所用的硬木均出自精灵森林的古老树种，表面涂上一层特制的防腐漆皮。座椅上布置了舒适的暗红丝绸软垫和靠垫，灯光全都集中在商品上，让台下的人能够和欲望一起湮没在黑暗中。

　　台前的主持人正在尽力调动气氛，黑压压的场内充斥着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声，座椅边不时弹出发光的价格牌。身材高挑的主持人握着拍卖槌，睁大眼睛，仔细盯着那些变动闪烁的巨额数字，在重复三次当前最高价并且无人加价后，便一槌敲定赢家。

　　此时已经上了几件拍卖品，都是平日难见到的货物——稀缺的矿石，有特殊能力的魔宠，或者杀伤力与收藏价值兼具的矮人族锻造作品。

　　等下一件竞拍品被打扮暴露的兔女郎用推车运上台，竞拍席安静了些。

　　那是个被黑布罩的严严实实的方形物品，比主持人还高上两分。从台下推到台上，整个过程安静地过分，让提前知道商品目录的竞拍者反而不确定起来。

　　“下一件是，被恶魔诅咒的男孩！”

　　语气激动的主持人刚喊完，一把掀开盖着的黑布。

　　笼中的男孩被突然出现的刺目光线照的睁不开眼，下意识抬起手臂遮挡。

　　他身上的衣物看起来脏乱不堪，布衣袖口被扯下一截，裤脚上有动物的抓痕。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布满浅色淤青，是在逃跑和被抓时挣扎留下的，为了展出售卖时能有不错的外观，还特意用了疗伤魔法将显眼的痕迹去掉。后来关押者学聪明了——将他脖颈上的项圈换成钢制品，并与笼子直接相连。雪白的发色在灯下显得有些半透明，左额处惹眼的倒五芒星疤痕正被主持人津津乐道地解说着。

　　等习惯了灯光的照射，男孩尝试着一点点睁开眼，最后半眯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双不怀好意的视线从黑暗中投来。

　　也许是前面的商品已经收割了一波腰包，任主持人怎么卖力介绍，参与竞拍的寥寥无几，少见的外观倒是引起了某些有特殊癖好的人的注意。

　　“一千金币一次！一千金币两次！”主持人稍稍拖长音调，见无人竞拍，失望之余，高高扬起手中的槌子。“一千金币三次！恭喜这位先生……”

　　只是没等他这槌砸下，头顶倒是先一步发出了炸响。

　　拍卖场的警报急切地鸣叫起来。下一秒，结实的硬木天花板碎片随着震耳的轰隆声和黑影一同掉落到台前。若是主持人逃跑的步子迈的再晚一步，大概率会被直接砸成肉饼。

　　男孩第一时间后退，但由于太过惊讶张开口而吃了满嘴灰。“噗咳，咳……”

　　“是魔兽暴动！”

　　拍卖席中后知后觉发出几声尖叫，人们起身争相往门口逃窜。

　　只有站在面前才能切近地体会到魔兽的可怕:尖利的爪牙和健壮的肌肉让人更加正视到物种的差距，鲜红的浓密鬃毛舞在半空，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半身长的尾巴上的钩子据说能穿透一切没有附加法阵的材料。它的呼气化为一阵热风，喷在地板上，刮去一层漆。

　　它扭动着，缠上身的透明链条却越挣越紧，最终被迫停止了动作。寒冰凝成的锁链散发着森森冷意，将怒发冲冠的蝎尾狮嘴，手脚，翅膀和尾巴挨个捆了个结结实实。这位凶名在外的高大猛兽被压在地面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深处溢出不甘的嘶吼。

　　等寒气渐渐渗透进毛发和皮肤，蝎尾狮慢慢冷静了下来，也不挣扎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地上 ，居然一副很享受的模样。

　　天花板破开的洞口处又跳下一个人。

　　踏着风平稳落地，闯入的不速之客似乎对抓住的庞然大物和拍卖会现场的混乱兴致缺缺，转而挑眉看向了关押在笼子里的男孩。

　　男孩吐出几口木屑，正好和闯入者对上一眼。透过那双灰色的眼睛，他仿佛能看到对方周身缭绕的冷气和寒意像阴冷的蛇信一样探过来。

　　打了个寒战，男孩又往后退了两步，头一次觉得金属笼子也没那么结实。

　　万幸的是，没过多久，工作人员和保安匆匆赶来。等那锋利的气势减弱消失，男孩才敢放心观察。

　　闯入者举止得体，语调平淡地跟态度恭敬的工作人员解释前因后果——一头因天气太热失控的火系蝎尾狮。

　　他看着年轻，像是二十出头，周身的气质却让他看上去比同龄人成熟得多。

　　最初的震撼过后，男孩发现对方的模样竟也十分好看。青年的长相不算惊艳，是耐看的类型。柔软的茶色短发紧贴颈后，虽然还是有几根发丝顽皮地翘起，显得整个人有点不正经。之前蒙了雾似的银眸恢复了清亮，在倾听别人讲话时会看向说话的人的眼睛。也许是他的错觉，就连那略带沙哑的声音也变得好听起来。

　　就第一印象来说，似乎难以与本人的危险性重合。

　　青年穿了件显眼的紫棠色短披肩，用细密的金丝镶边，由一组扣子固定在领口处。内里是一件纯白的丝质长袖衬衣。下身一件宽松的黑色带口袋长裤，裤脚到腕，然后是一双软皮系带鞋，和后进来的人相比可以称得上朴素的装扮。

　　值得注意的是披肩的胸口处纹了个鲜红的盈凸月，尤为明显。

　　在赤月国只有贵族配用代表本国的纹章——血色月亮。皇帝是最高级的金色圆月，亲王是红色圆月。按爵位依次往下递减，盈凸月，上弦月，下弦月，新月，男爵没有标志。

　　男孩觉得头疼。拥有徒手制服蝎尾狮的强大魔法能力，身份还是公爵。在赤月国只有一号人物满足条件。

　　在这种时候碰上要找的人，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厄运。

　　场内的人散的差不多，却有更多的人从门口涌入。

　　衣着光鲜亮丽的男人快步走到青年面前，别在衣角的半月徽章在灯光下一闪而过。他身材不错，体力却一般，此刻一边拿手帕擦汗一边喘着气说道。“不愧是公爵阁下，多亏了您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害。”

　　“西蒙伯爵。”青年斜睨了讨笑的男人一眼。他的嗓音忽然变得低沉，分明心情不怎么好。“私自饲养魔物，造成公共影响，您已经严重违反了三国共同承认的《高等魔法生物保护与收留》公约，还是先想想怎么和本国审判长解释吧。”

　　伯爵被堵的面皮抽搐，好在他已不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很快挤出一个微笑。“您说的对，我回去就向审判长解释。”

　　青年没再纠缠，向旁边管家打扮的人吩咐了几句，走向展台中间。

　　他对主持人讲话。“对于给拍卖会造成的损失，请允许我表示由衷的歉意。尚未竞拍的商品，公爵府会按拍卖底价十倍收购，到时你们连同修缮费一起上报就好。”

　　主持人吓了一跳，干巴巴地回道。“这怎么敢让您接手……”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至于这位。”

　　聊到他了。男孩竖起耳朵。

　　主持人适时接上话。“虽然最后并未击槌，但最高价已有客人报出。”

　　“既然还未击槌，那就不算数。”

　　发话的是刚才的买家——一个挺着大肚，眼神精明的商人。他一直在场内待着，自然看到了公爵对奴隶的在意。“如果您感兴趣，我愿意将他献给公爵阁下。”

　　青年作势要思考。

　　主持人犹豫着上前，小声透露。“阁下，您知道的，被贬为奴隶的人都……尤其是这位。”他将声音控制在两人的范围内。“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还是不要收下比较好。”

　　公爵听完，转向笼子。

　　“你犯了什么事？”

　　直接来问他吗？男孩心里惊奇，老实回答道:

　　“召唤恶魔。”

　　现场瞬间一片寂静。

　　“哦？确实胆子不小。”

　　青年翻看着管家递来的个人信息，抬头扫了眼男孩额上的伤疤。“失败了吧。现在收录的召唤手册都是残本，完整版早就被毁掉了，就是为了防止像你这样好奇心过剩的家伙。”

　　现在他理解这个男孩的处境了。有召唤恶魔的意图，无疑是个危险分子。但是没成功就意味着无法定罪。

　　“您说的都没错，不过，”男孩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并不是出于好奇心才这么做的。”

　　“理由不是犯错的借口，真想不被人说就别做。”

　　男孩被噎住，突然理解了西蒙伯爵的心情。

　　翻完了信息，青年的表情上读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味。接着他拿着册子和主持人到了远处商谈。

　　公爵会怎么做呢？

　　男孩等待着最后的判决，心跳的很快。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在公爵的示意下，侍者上前打开了笼子的锁。

　　男孩乖乖站在原地让侍者摘除项圈。不过比起自由他更高兴的是另一点。

　　“你很幸运，亚连·沃克，我这不缺一间空着的客房。”公爵把卖身契扔给他。

　　亚连手忙脚乱地接过。

　　“欢迎来到公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