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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潜尸蛾(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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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棺材里,听着鬼喊门,我的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
而劳动人民朴素的愿望战胜了一切。只想到了我做手机壳销售的时候还差3天才转正,而当了夜车司机,入职还没一个月,还在实习期。
就是说,我毕业之后都没公司给我买过五险一金,我竟然就要这样横死了,没有保险公司给赔钱,我爸我妈要怎么办啊。
都怪我离家的时候走得太急了,直接穿双拖鞋就出门。以这段时间的遇险频率来看 我早该知道肯定又会遇到危险,要逃命的!
但刚才我听到敲锣声已经魂不附体了,只顾跑路,也不记得那只拖鞋掉在什么地方了。
卢凤婷听到这句话,屈起膝盖踢了我一脚:“死八婆,鬼在外面喊你了,你快点滚,要死你自己死啊,不要拉我垫尸底。”
如果不是破棺材板太薄,不知道会不会被我一脚踢穿,我肯定就踹回去了。Jessica,你这个走路都用飘的锁链怪就不要说我了好吗!
棺材外面的鬼吟唱我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听得我头皮发麻,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些指甲隔着木板都快要挠到我脖子上了。
我忍着害怕,问阿唤:“姐姐,我还有救没救?”
阿唤好像还在研究白骨上那朵桃胶一样的东西,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我:“把你遗落的鞋子扔到这口棺木里就可以了。”
听上去很简单,是出门扔个垃圾的事。但,外面不是站满了鬼吗!我这一半个头还没伸出去,估计就已经被那些指甲掐住做灯芯了吧。
我:“那……那要怎么样才能活着把拖鞋捡回来?”
卢凤婷搭话:”你就牺牲一下吧,以后老娘每年清明给你烧纸。”
Jessica,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是什么环境吗?还给我烧纸,说不定结局是你继续在院子里飘到活人变野鬼,而我去当灯芯。
我可能已经害怕过了临界点,左边脑子在思考怎么活下去,右边脑子却已经放弃挣扎,靠不停吐槽来活跃气氛了。
我小心翼翼地呼吸,安静等待阿唤的回答。
“我可以暂时帮你将活人的气味隐藏起来。”她的声音异常幽冷,像引诱人的鬼魅:“但从此你就欠我一个因果。”
阿唤也不是第一次救我了,我早就不知道欠下多少救命之恩了吧?而我只在旁边喊666。
我说:“嗯嗯。”
阿唤侧过身去,让我趴在花被子上,面朝那具白骨。她的手指在白骨的肋骨上划了一条线,那些骨头就齐整地断了开来,露出下面那朵五味精魄。
“不生不死魂所结精魄离体即化,尸气浓郁。你用嘴摘下含住,就可以躲过「踞鬼」的眼、耳、口、鼻。”
说实话阿唤刚才的那句话还是对我弱小的心灵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但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犹豫的机会了,只当这死人尸体上的精魄是朽木上的香菇罢了!
我埋下头去,用牙齿咬住那朵桃胶一样的物体,将它摘了下来含在你嘴里。
可以感觉到这颗精魄被我连根拔起了。但味道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我本来以为是滑溜溜的腐烂青苔味,但没想到是甜的,而且还不是腥甜,反而有点像蜂蜜水果硬糖。
这颗东西在我嘴里融化。
我刚爬出棺材,外面那几位皮肤青灰色的高帽子就停止了叫唤我的名字和拍棺材。
「他们」的头颅向下僵硬地扭曲着,那双过膝长的手机械化的往周边探。
我含着的精魄是让鬼看不到我,嗅不到我,听不到我,但我作为一个实体,是能被摸到的。
「他们」身材高大且僵直,大概是难以弯腰的吧。我蹲了下来,在地上匍匐前进,只要原路返回,就可以找回我丢失的拖鞋。
至少我表面上是很冷静的,神色冷酷那种,因为我怕一旦我做出什么表情,就会不小心吐出来。
他们具有高度组织性,棺材边围了三只,门口左右两边分别站了一只,走廊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站岗似的守在两侧。
只要我一经过,他们的就会看向我在的地方,手持的竹竿灯笼晃动,一边伸手摸索,一边双脚跳动。
幸好踞鬼的那身白衣和他们的身体一样笔直挺立,并不会飘起来,我从他们之间移动时也比较容易躲避。
一路上都比较顺利。直到我走回了前院,看到我的那只拖鞋被院子里的一只踞鬼挂在竹竿上。
……
你们一群鬼,我只有一个人,做成灯芯够你们分吗?
我的□□瑟瑟发抖,我的灵魂在冷静思考。救生欲使我灵肉分离。
我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只找到了一根巴小腿粗的木桩子,还算能用,比没有好。
他们手中的竹竿和他们一样高,我得用木棍把我的拖鞋挑下来,必须要一击即中。
我语文考试最后20分钟发现还没开始写作文时,都没现在镇定。我屏息躲到那个鬼身后,扛着那根木桩子往上一捅,将拖鞋勾了下来。
祠堂里的这群鬼全在哀鸣和躁动,我弯身捡了鞋,赌上我的a1车牌,朝后堂百米冲次。
真是命大。
我滚进棺材里,才开始冒冷汗和心悸,卢凤婷和阿唤都盯着我看。
“捡到鞋子了吗?”
我点点头,那块精魄已经化了,我干呕了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吐在花被子上。
竟然吐出来一颗拇指甲大小的圆珠,我捡起来看,透明清澈,是黄色的,就像玻璃珠子一样。
“给我吧。”阿唤对我说。
我把珠子擦了擦递给她:“那朵精魄是不是化在我口里了?吃下那种东西,身体会有事吗?”
一瞬间,阿唤的眼睛像没有眼白似的,深潭水一样黑,她收起珠子,对我说:“没事。”
没事就好,我松了一口气,此后我和卢凤婷面面相觑,静静听着外面敲打棺材的声音和群鬼嚎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敲锣打更的声音渐渐远去了,阿唤心中默算了一下,推开棺材盖子跳出去了。
我也爬了出去,四处看了一眼,这就是个灵堂,便问卢凤婷:“这是谁的灵堂啊?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江家祠里?”
卢凤婷又陷入了精神错乱中,她说:“我不知道啊,这是哪里?我昨晚还在蚕房里喂蚕呢。”
“好难受。”她又摸了摸脖子:“是那个**往老娘脖子上套锁链?”
说着竟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回头去看阿唤,只见阿唤手里拿着那个从尸骨嘴里扣出来的灰色棱形虫蛹,在看那张黑白遗照。
是棺材里那具白骨的遗照。
相片中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圆脸樱唇,长得很清秀,一双眼睛笑弯弯的,很讨人喜欢。
遗照里夹了张白纸,上面写着关于主人的信息。女孩叫江宜,是个大学生,20年前回家路上被失控的大货车撞到,送院3天后不治身亡。而她就医的地方就是市中心医院,和锡村隔了一条河。
阿唤捻住虫蛹说:“恐怕这个江宜就是这20年来的卢凤婷。”
江宜在死前吞食了潜尸蛾的卵,卵在她躯体里孵化,她的灵魂存储在幼虫体内。气绝是幼虫爬出体外,见光育
羽化。本来潜尸蛾羽化后就会死去,但江宜在飞着等死时,刚好又遇到了另一个活着的,与她自己匹配的躯体,于是就占了卢凤婷的身体,而卢凤婷本人的生魂被挤出□□,作为交换,与江宜的尸骨绑定在一起,在这里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又一年。
卢凤婷听到江宜这个名字,就抽泣着拉扯自己的头发:“对了,我看到一只大蛾子,那只蛾子竟然飞进了我的嘴里。我想把它吐出来,但下一秒我就看到「自己」站了起来,低声哭泣说「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会照顾好你的家里人,会把你的人生活得更有意义。别怪我,别怪我…」”
卢凤婷搂住了自己的肩膀,害怕地说:“我看到我自己动了起来,本来想冲过去打她一顿,但扑过去时竟然穿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我就看到我自己整理好了头发,脸上露出了微笑,就这样走了。而我两眼一黑,醒来后就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呜呜呜呜呜我好恨,我好恨呐!”
我低头一看,她脖子上那条长长的锁链果然拴在了那口棺材的一角上。
我问阿唤:“是不是把卢凤婷的灵魂带回去,老太太的孙女就可以回来了?”
阿唤点点头,说:“现实世界的「卢凤婷」之所以呈现出衰败的现象,是因为潜尸蛾的寿命快到了,身体和真正的灵魂在互相呼应。以前我不知道,原来潜尸蛾羽化后,还能抢夺□□,在□□中活20年之久。”
我心情复杂,在灵台上找了根火柴,还能划着,点燃了白蜡烛,去烧那只拴着锁链的棺材角,等火将棺材板烧得差不多了,就把那根锁链从木板里扯出来,拍了拍卢凤婷的肩膀,对她说:“跟我走吧,你的奶奶真的在找你。她放心不下你,一直在人世孤独地徘徊。”
阿唤看了一眼卢凤婷,也点点头,走在最前面带路。
「轰——」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巨响,阿唤抬头一看,说:“有人在破阵。你们不要出院子。”便跳上屋顶,不见了。
留下哭得凄惨的卢凤婷,和又变得紧张兮兮的我。
然后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准确来说是三个人:别墅里见过的老瞎子,老太太的孙女婿,和孙女婿怀里抱着的卢凤婷。
他们旁若无人地对话。
老瞎子说:“那个东西被琉璃珠引走了。”
孙女婿单手抱住昏迷的卢凤婷,走进灵堂里,脱下西装外套铺在棺材盖上,将卢凤婷的身体放在上面,指着灵魂状态的卢凤婷说:“把她杀了,我的妻子就会醒来了吗?”
卢凤婷好像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不能移动,只能伸长脖子去看自己的□□,喃喃喃自语:“天啊,我怎么老了这么多……”
老瞎子回答说:“正主死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就只有你妻子,再用阵压一下,想必太太很快就能醒来。”
那中年男人在怀里掏出一把军刀,不知道往上面淋了什么液体,又用天鹅绒的手巾擦干净,向卢凤婷走去。
只听到老瞎子又说:“毕竟是生魂,你动手杀她,恐怕有伤阴德,影响以后你和夫人的福泽。”
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把刀扔到我脚边,对我说:“你来,将这把到插进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