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京华录》十年灯boom

1、小鱼厅里活神仙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

　　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京华城，作为旧朝古都，现天子皇城，繁盛富饶又不失其古都的气韵。

　　正如诗云：

　　“桂殿嶔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

　　三条九陌丽城隈，万户千门平旦开。”

　　这一点就从京华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地名中便可见一斑。据传这京华城大街三千六，小街多如牛毛。每一处地名也都颇有讲究，包罗万象，像什么大江街、团湖、图样山、店川里、花池堂、草园屋等等，什么江河湖海，山川星月，花鸟鱼虫，不胜枚举。

　　而京华城西郊，小鱼厅斜街，银锭桥边，最里面的一座宅院里，据传里面住着一位活神仙，能辨阴阳，通鬼神，知万事。附近的人都说这位活神仙生得一双能读心识意的神眼，站在他面前，不肖得开口，他眼睛把来人一瞧，便已知晓其来意，了解其所想。而且即使连官府衙门遇到什么盗窃失物或者什么奇难杂案，也会来请教这位活神仙，不说这位活神仙能立马断案辨冤，也总能从那得来些不为外人知的消息。

　　只是周边的人无人知晓这活神仙的来历，家中可还有什么亲人内室，甚至连他何时来的京华城，如何搬进这小鱼厅斜街里的都语焉不详，难以考证。还有传言说，有人亲眼看见这位活神仙昼日不出，白夜不眠，月许不出门户，期间也不见其购置任何食物用品，说是这位已经功臻化境，早已辟谷，不食人间烟火。

　　见过他的人也各说纷纭，有的说其貌似少年，年纪看起来小的很，也有的说他早已华发满头，一看就是鹤发松颜的老先生了。更有甚者说这位活神仙已经修炼得返老还童，但是每泄露一次天机，便生一缕白丝，虽然生的童颜，如今已是白发三千。

　　而且更奇的是，据说这位活神仙，白日做梦不见客，夜里灯起戏人间。平素里无论是谁来求见，这位活神仙都会雷打不动地卧床酣睡，到了晚上，屋里便会燃起一盏灯火，不管是月明星稀的月夜还是乌云密布的黑夜，这盏灯都会亮起，而且自头一天辰时开始点上，自第二日卯时，此灯都是长燃不灭。但是奇怪的是，附近的人说从未看见过这灯光中，有人影走动。

　　这位活神仙，算起来其实也算半个神仙，半个睡神，半个夜游神。

　　莫澄怀，徽州府婺国县人。据说她母梦遇长庚星入怀而孕，降生时正好是那黄昏时刻西边天空太白星出现的时刻。有道长为其算过，此子自降生便有仙缘，不管是修道还是修剑都是极佳的根骨。

　　莫家父母自然欣喜，把他当作小神童一样来养护，幼时便把他送到附近武清镇鸿翎山北麓上的至真观中修道练剑。

　　只是也许是福缘太深，凡人之躯难以消受。在莫澄怀十五岁束发之年，突发晕症，且终日嗜睡。请来医师查看，却说不明是什么病症，只是身体气血两虚，而且身体就像一个破了的漏斗一般，即使熬制再珍贵滋补的养品服用，依然是扬汤止沸，虚不受补，身体每日俞弱。束发之领，便已满天青丝早已焕生出缕缕白发，看起来违和又奇特。

　　后来有人说，这是早衰之症，精气流逝过快，患病者每度一日，抵得上其他人过去了三五日，而且这种状况会愈演愈烈。这种病多是遗传，这百年见，整个莫家家族中也曾出现过一例，活不过而立之年便已衰老去世。

　　“澄怀，你的早衰之症越发的严重了，每一日你的精气神都会加倍的流逝，如今你唯有成为夜游神，才可保你一线生机。”至真观慈阳道人对莫澄怀说道。莫澄怀自幼入观修行，是慈阳道人看着长大，还是不忍心看着他就这样昏睡衰弱至死。

　　“夜游神？那是什么？”莫澄怀很不解地问道。

　　“不要多问，现在你须拜如我至真观门下，从此主祀北极玄天上帝，寄岁于寿仙彭祖，做其坐下夜游神官，替其司夜。”说毕，慈阳道人便为莫澄怀在观中举办了仪式。

　　整日昏睡的莫澄怀此时依旧是精神不振，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地就完成了仪式。

　　“好了，白日里你尽量休息，避免精气流损，夜里你借助夜游神之躯，巡查四方，为天司夜，积攒功德。”慈阳道人嘱咐道

　　“积攒完功德我就能改变命格，治好我的早衰之症吗？”

　　“不一定，但是你多积点德，说不定下辈子就能投一个好胎，有个好的命格呢。”

　　“…………”

　　就这样莫澄怀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一方夜游神。然后又莫名其妙地从徽州府来到了京华城，只是莫澄怀整日昏睡，对于外界的事务都不甚了解，一路上的舟车劳顿，竟也不记得几分。

　　在这京华城小鱼厅斜街银锭桥边的宅子里一住便是三年了。一同陪莫澄怀来的还有莫家的三四个仆役随从，负责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而莫家选来的仆役也都是守口如瓶深入简出的人，平日里除了外出采购生活所需，并不常在这周边走动，更不和外人交谈聊天。有一次家中有两个杂役告假还家，宅子里出入的人就更少了。结果不知怎么地就传出这个宅子半月没有人走动出入的传言来。

　　平日里莫澄怀白日在房中休憩，黄昏时刻起床，一日里只食一餐。夜晚便以夜游神之躯外出司夜。

　　说起来，莫澄怀这个夜游神当的也甚是无趣，话本小说里的神仙无一不是有这腾云驾雾，翻天煮海的大神通，再不济也有着点石成金，御物飞行的本事。而莫澄怀这个夜游神却是半点神通业务都无，顶多也就能乘夜而行，目可夜视，耳听四方罢了。这所谓司夜游巡也只是听听周边人的小八卦小秘密而已。

　　不过要是哪家东西丢了，人走失了，衙门里遇到点怪谈奇案，莫澄怀还是能说上几句，提供点线索的。就这样，在周边邻里中，竟也获得了点活神仙的虚名。

　　在京华城做夜游神的三年里，精神和气色都好了许多，不说比平常人强健，但也没往日那般弱不禁风。只是前夜游巡司夜，第二日白天少不了要补眠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