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等发霉的香菇

6、6

　　沪城初夏的天色一向极美，温度也舒爽宜人，步入餐厅后一向注意防晒的路旖旎也不再避忌，直接选了露天的座位，一把户外遮阳伞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阳光。
　　汤淼不似她这般注意防晒，倒不是不注意防晒，皮肤癌还是很可怕的，只是她很喜欢阳光，本就活泼好动，自从出了国后更是爱上了各式各样的户外运动，尤其热衷于露营，爬山，钓鱼这类。在美国和路旖旎一起上学的时候，经常拖着她一起去露营，搞得那段时间的路旖旎完全将从小养成的防晒习惯抛掷脑后。
　　那时候拍的几乎所有照片，两人的肤色都是历史性的健康小麦色，曾被任博闻贴上“黑人牙膏代言人”的标签。
　　路旖旎听后虽然很生气，恨不得将这些黑历史全部销毁，但到最后却又舍不得，毕竟那时候啊，是真的开心。
　　“笑什么呢？”汤淼招呼服务员随意先点了些，然后也不问路旖旎要什么，直接任由服务员收了菜单。
　　路旖旎也不恼，因为太了解彼此了，可以想象到她喜欢的海胆和厚切，一定已经在下单的记录里了：“在想我们那时露营的事情，那时候可真开心呀。哎~你知不知道，我回来后也热衷过一段时间，可惜沪城周边没什么有趣的地方，最后只去了一趟毛虫岛，又发生了意外，任博闻就再也不许我玩了。”
　　汤淼当然记得，那次的确让人有些后怕：“我记得，你出岛后还在医院住了几天。”
　　“是呀，如果不是——欸你点就酒了吗？”
　　汤淼今天不是很想喝酒，但因为路旖旎的关系，还是随意要了一支：“就点了Chablis，你还想喝什么？”
　　不远处的服务员耳聪目明地再次递上酒水单，路旖旎却摆摆手：“你点了就行，我就随便喝两口。“
　　食物上的有点慢，不过两人也没事儿，随意聊着天，很是惬意。
　　“流程上都安排好了吗？“
　　“应该吧，博闻管的多一些，我管好伴娘和自己的身材就ok了。“路旖旎笑嘻嘻地回答，看起来很满意未来丈夫的贴心安排。
　　“你不是还有一个伴娘吗？怎么今天她没来试衣服？“汤淼忽然想到那个据说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妹妹。
　　“唉，她呀。“路旖旎不悦地撇撇嘴：”我让人把衣服直接给她送过去了，她试过了说没问题。“
　　”……“
　　“我就是不喜欢她，根本不熟，年纪又这么小，硬是要插进来做什么，我们一群都是老朋友，她夹在里面，多扫兴呀。”
　　汤淼知道她的意思，但转念一想，眼角似有若无地挑了一下，盈盈开口：“你的学妹和我们也不熟吧。”
　　“什么你的我的，是我们的学妹，照顾学妹，人人有责。”路旖旎将所谓的两面派发挥得淋漓尽致，语毕还饮光了杯中的酒，一脸得意。
　　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先拨了通话键，又很快按掉，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
　　“怎么，有急事？”
　　摇摇头：“就提醒她别忘了吃饭。”
　　汤淼下一秒立刻明白所谓的“她”是谁了，打算伸向食物的筷子停顿了一下，随即放下，蹙眉看着对面的闺蜜，神色有些尴尬：“路旖旎，你该不会是……”
　　“怎么？”
　　“你想清楚哦，你马上要和任博闻结婚了的。”
　　路旖旎一副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啊。”
　　看着她的反应，汤淼又感觉可能只是自己太过敏感了，自己大概是有点弯眼看人弯的趋势。但在最后，还是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希望她能听懂：“你知道最好。“

　　吃完饭心心父母拒绝自己帮忙收拾餐具的行为后，黄知免便告辞离开，心心陪她下楼，顺便丢垃圾。
　　自从开始垃圾分类后，如果错过规定的时间，这堆垃圾有可能要在家待很久，天逐渐变热，会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姐姐你这周还有空吗？“
　　今天才周一，刚才听她提过，周四有测试，黄知免算了下时间，点点头：“你想考前还是考后？“
　　考前内容其实已经复习的差不多了，黄知免把知识点讲的很透，少女漆黑的眼珠转了转：“考后吧，周五应该就能出分，周五晚上或者周六，姐姐有空吗？“
　　“周五晚上的话我得八点半以后，时间可能只够讲一门，不然就是周六，下午两点之前我都可以。“
　　少女支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笑了笑：“那就周六吧，我其实还是有点担心数学，但这次的化学据说很难，是市教育局出的卷子，我之后还是想选理科……“
　　黄知免看着少女亮晶晶的双眸，心中一软。她知道，心心想选理科，是因为一个男生。
　　黄知免在她考入高中后就知道了这个秘密，男生和她是一个初中的，虽然不同班，但听她的描述应该是个学霸级别的校草，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反常态特别热爱学习的主要原因。
　　“姐姐，你机票订好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走呀？“
　　“还没，大概7月吧。“
　　“那还有两个月呢，姐姐你有空多来给我上上课嘛。“少女撒着娇。
　　“我现在不是已经在教你高二的知识点了嘛，学习要循序渐进，不能太着急。“
　　”欸不是啦——“少女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决定将秘密告诉她：”这学期开始，我的化学分数就一直比董岩高，他每次都会拿我的卷子去看……“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但黄知免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微微扬着：“你呀~“
　　”哎呀，姐姐你懂我的啦。“心心此时倒是不害臊了，缠着她的胳膊扭呀扭的：“我们都有小秘密。”
　　黄知免想到当心心告诉她自己的少女心事后的场景，真有点后悔了。
　　她对别人的事情本就不太关注，何况当事人既不是她，也不是她。
　　可少女却从那次开始一个劲地缠着她要交换秘密，仿佛这样才能保护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不被家长知道。虽然她再三保证不会和任何人谈起，可还是架不住对方三天两头的逼问，又或许自己也想和别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内心。
　　辅导心心时，正是她因为意外失去出国机会的那年，黄知免表面看似无碍，但那一年她其实过的很辛苦，有家里的压力，也恨自己的无能和天真，各种情绪交织着，在一次快下课时，面对心心的再次缠闹，这些年第一次将内心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也不顾这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女能否听懂，慢吞吞的开了口。
　　“我现在本来应该在美国的。“
　　这算什么秘密。少女对此相当不满，但对这位小老师，她其实还是蛮敬佩的，又看她似乎还没说完的样子，便收起性子等着。
　　“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要去找她的。“黄知免说的时候很坚定，但说完却又觉得有点莫名的羞耻感，脸颊蹭一下就红了。
　　哇塞！
　　哇塞！
　　哇塞！
　　聪明伶俐的心心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潜台词，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忽然红了脸的小老师，兴奋不已。
　　没想到此后每次见面都会被心心死缠烂打着询问的细节，黄知免就头疼不已，并再次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虽然黄知免一向镇定且有颗强心脏，拒绝回答了大部分的问题，但还是架不住小朋友充满斗志的耐心，和无孔不入的纠缠，还是避无可避的流露了一些。
　　而少女听到的并不完整，她甚至从来不知道黄知免口中的“TA”是谁，可这并不妨碍她俨然将此作为交换秘密后的亲密表现，完全没有点到即止的风度，继续穷追猛打，害的黄知免之后的补习都不敢关门。
　　两人转眼就到了楼下，黄知免陪着她绕道楼后丢完垃圾，和她挥手告别：“快上去吧，有不懂的就问我。”
　　“姐姐你能不能换个手机呀，每次都发邮件好麻烦，用微信不好吗。”
　　“我的手机还能用，你要是觉得麻烦就先记下等我周六来也行。”
　　“还能用什么呀，除了打电话发短信，什么APP都打不开。”
　　黄知免笑了笑，无奈道：“手机不就是用来打电话和发短信的吗？”

　　两人慢悠悠地看完日落，任博闻也下班过来了。
　　他到的时候刚好碰到路旖旎拿着汤淼的手机在摆弄，先招来服务员点了份鳗鱼饭，坐定后才问：“聊什么呢？”
　　“给她装软件。”路旖旎头也不抬，言语充满了鄙视之意：“都21世纪快结束五分之一了，这位穿越来的大小姐还是连支付宝都没有。”
　　对于汤淼在IT上面的白痴，任博闻显然是早有耳闻：“也不是一定要用，现在刷卡也很方便，而且老美也是以刷卡为主吧。”
　　“那是他们OUT！”
　　汤淼坐在边上一副乖宝宝的样子，任凭路旖旎鼓弄着，看到任博闻在挑用来垫刺身的菜叶吃，问了句：“很饿吗？鳗鱼饭可能要等一会儿，点些其他的垫垫？”
　　“他减肥。”路旖旎终于从屏幕中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甜甜地说：“他的礼服已经改过三次了，杨师傅劝我慎重考虑。”
　　任博闻也不恼，看了看她，然后伸出手臂绕过桌面勾勾她的下巴，柔柔地说：“别考虑了，收了我吧。”
　　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逗笑了她。
　　汤淼扶了扶额，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趟洗手间。
　　“白瞎了你的手机，唉~”好像又下载了不少东西，路旖旎终于将手机物归原主。
　　汤淼点开看了看，原本空落落的屏幕上被各种小方块填的满满当当，一时之间，竟有些无从下手。
　　“为什么有这么多打车软件？”
　　“你刚回来路也不熟先别开车了，平时就用这个绿色的，这里是定位你的位置，这里是你的目的地，我把学校和公司都输进去了，等你确定好住址，也保存起来，这样比较方便，叫车就点这个，专车，其他别乱点。但有时候高峰期你一个根本叫不到，这时候就可以用其他软件一起叫，提高效率。万一遇上暴雨什么的，你就让李叔叔来接你，电话我也给你存了。” 路旖旎耐心地解释着：“还有这个几个是订票的，查行程的，这些我都帮你注册好了，账号就是手机号，密码还是我的名字缩写拼音加生日，有大写的话就是最前面三个字母……“
　　汤淼若有所思，频频点头，然后指着其中两个：“点外卖的怎么也有两个“
　　“有些店家只能用这个点，类似竞业协议吧。你又不会做菜，一个人住肯定多半考外卖。”
　　“我可能用不上。”
　　路旖旎忽然瞧了眼正在低头吃饭的任博闻，说：“之后我家可能不太方便，我打算今年努力努力，要个孩子。”
　　鳗鱼饭已经端上了桌，任博闻对她们的闺蜜话题也没什么兴趣，全程埋头苦吃着，此时耳边听到这么一句，，抬头看了眼自己的未婚妻，受宠若惊。
　　“那我也用不上。“
　　“……“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一个人住。”
　　路旖旎回味了几遍才明白其中的意味，立刻支着胳膊拖起下巴，神色暧昧地看着她：“老实交代，你有情况了？”